“我要可乐,冰镇的。”
“……”
梁司聿又问:“元旦晚会,你们参加吗?”
学校让他做主持,他推了,但要陪校文艺部老师筛选节目。
苗锦郁摇头:“我不参加,宋岭乐和我们班女生跳舞。”
“什么舞。”
“韩国组合,叫什么少女时代。”
“你为什么不参加?”梁司聿觉得这正好可练胆量,高中就三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给回忆留点美好,灿烂,人生有什么意义?
“课务繁重,五音不全,四肢不协调。”她是这么和文艺委员说的。
“行吧…”
——
这是梁司聿最忙碌的一周,周五下午课没上,和盛临一起刷题复盘,晚上和队员加练。周五晚上,苗锦郁看到他的窗户开灯时,指针指到十点。
她的窗户开着,梁司聿推窗户时和她对视,苗锦郁一手拿笔,另一手握拳比划,嘴型示意加油,他眼神回应。
梁司聿的书桌与她相对,他知道,晚上是拉上的,这是二人第一次隔空学习。
梁司聿带上耳机,转动笔,刷题。苗锦郁也是,很快将注意力拢回到公式上,她在推演新学的公式。
每次大脑短暂休息,抬眸看过去,他坐姿懒散,后靠,重心往后,来回摇动椅子腿。学习态度总给人漫不经心,不端正,笔来回转,眼睛扫题,不需要草稿纸,快速写答案,翻页。
苗锦郁只能将其归于天赋使然,不像她,草稿纸密密麻麻,一页接一页,最后才得出结论。
努力,永远战胜不了天赋吧。龟兔赛跑,终究是童话。
可她更清楚,她没得选。
对于底层人而言,能吃苦,努力,是除中彩票的唯一逆天改命。
那个晚上,她第一次比对面早熄灯。苗锦郁收书,看对面,他专注着,像是感觉到注视,掀眼皮看她。苗锦郁口型说晚安,梁司聿点头示意,看着她将窗帘拉上。
他好像熬了通宵,她早起,灯没关,人不在桌前。
六点,天才灰蒙蒙亮。她起来背单词,练听力,练口语,顺路做早餐。苗锦郁给他发信息,问他要不要吃早餐。
他:【可以,我要吃面,大碗。】
是真不客气,她原计划简单煮个鸡蛋,牛奶和面包。
无法,她另开火,烧水煮面。
贵州吃面的配料,像辣鸡,红烧牛肉,肉沫面,这些被统成为哨子。她习惯性煮一大锅放冰箱,方便宋岭乐下面,或者早餐吃面。
宋岭乐还在睡,她减小动静,怕他过来吵到宋岭乐,主动给他端过去。
梁司聿肤白,衬得黑眼圈很扎眼。她问人没睡?梁司聿嗯了声,大口吃面,她的厨艺确实好,他喜欢她做的辣鸡面,虽然辣椒总是辣得他难受。
苗锦郁考前不主动熬夜,即便每次都辗转反则很久。她担心人休息不好,状态也会不好。而且下午还是一场体力赛。
梁司聿:“你以为第一好拿?”她知道不好拿,是他每次表现得好拿,轻轻松松不在话下。
他说上次考第六,一堆人围着他,像麻雀叽叽喳喳,真的很烦。如果说考第一能免去这些,那还是稳坐第一。
他是真的无所谓,不是嘴硬,考砸就考砸,不像她,心里一次次否认自己,自我折磨。
苗锦郁要抓紧学习,“你一会加油,下午也加油,我不打扰你。”
“下午记得来,让宋岭乐把相机充好电。”
在苗锦郁的提醒下,宋岭乐提前充好电,等着他们比完赛。
其他几个男生也没回家,等着两兄弟。梁司聿考完直接去学校,盛临回家,正好开饭。
苗锦郁简单炒几个菜,大家应付着吃。桌上几人问他们考得如何,盛临是单眼皮,疲惫所致,眼窝变深,比ok手势,他饿得紧,猛吃一大口后才说:“简单,都不在话下。”
“梁司聿也是?”宋岭乐问他。
“当然。”
下午球赛两点开始,几人磨磨蹭蹭,拖到开赛才去。好位置没有了,只能坐高处远远看着。
苗锦郁记得他的要求,特意带保温杯,把冰可乐倒进去。李舒润想得周到,除了给他带,也给他队友,教练买水。
程久桉拎袋子,嚷嚷重,每回体力活都给他。李舒润:“你看我们这几个,谁拎得动?这点东西对你来说是勾勾指头的重量,铅球比这重得多,你不是轻轻松松,斩获大小比赛金牌?。”
李舒润会夸,很受用,程久桉邀请苗锦郁下次看他比赛,看他高光时刻。宋岭乐捣鼓相机,翻历史照片,把抓拍的比赛丑照给她看,程久桉不让,两人抢着相机。
苗锦郁坐中间,两边安抚,动静闹大,给梁司聿丢人。
看比赛!
梁司聿打比赛,一如既往的高速散发魅力。尤其是那张投入,认真,沉浸的面孔。男生认真投身在热爱事情上,是无形散发魅力的时刻。
中场休息,许多女生给他递水,他面部表情谢绝,看着高处没眼力见的朋友们。
接收到他的眼神射杀,几人小跑下阶梯,朝他去。李舒润把袋子给他,让他分,一些功能型饮料,梁司聿:“我的冰镇可乐呢?”
宋岭乐埋怨:“等你打完半场下来,冰镇可乐成热汤了,就你事最多。”篮球场是恒温,一圈下来,梁司聿一身汗。
大冬天,喝冰镇可乐,拿手里跟冰坨子似的,苗锦郁给他倒保温杯,握着塑料瓶冻得手通红。虽这么说,她拧开保温杯递过去:“要谢就谢苗苗贴心,否则我才不惯你。”
苗锦郁说他这两天辛苦,忙这忙那,压力其实很大,只是不表现。宋岭乐这才去他房间拿保温杯,纵容他。
那场比赛,持续到五点。曾泽风带了本文学书,戴耳机避世。苗锦郁一心二用,一面背单词,一面锁定场上少年。
结束了,全场欢呼,大喊他的名字,叫着学校名字。
梁司聿绕全场跑了一圈,定点,像指挥家双手用力指挥,示意声音再洪亮,再持久。
“司神——司神——梁司聿!”
“高一2班——所向披靡——宇宙无敌——”
宋岭乐忙举相机给他拍照,等颁奖结束后赶紧过去,让人给他们拍合照。梁司聿穿的黑白色球衣,奖章的红绶带和黑色交相辉映。
苗锦郁将他们偷偷准备的花束给他,“恭喜。”大家一致决定先藏起来,要么做惊喜,要么当没有。
梁司聿笑着感谢,一手抱捧花,一手抱mvp奖杯。其他少年少女站他身边,“一二三,茄子——”
那是苗锦郁和他的第一张合照,站他身旁,穿着小狗图案粉毛衣,局促对镜头比耶。少年偏头,脸是燥热的红,微仰头垂眸朝镜头笑。
后来苗锦郁换过很多次手机,在不同手机传输,清晰画质不断变糊,无法适应高分辨率的智能机,她没删,时不时翻出来看。
那时候的每个人,灿烂,如燥热海风,咸湿,风一吹,裙角和碎发,和海浪,枝叶的方向,一起轻柔摇摆。
晚上,梁司聿要和球队一起吃饭,他们先回。
苗锦郁时刻注意楼下,课桌前听得到楼下动静,她一次次倾身伏窗,都没看到他回家。最后想起家里的桶装水喝完,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
再回去,小区门口,梁司聿站在路灯下,斜挎包,双手插口袋。
他的面前站着个女孩,苗锦郁从斜方位过来,正朝女生。
女生抽咽,双眼通红,一言不发。梁司聿面无表情,像极了伤人心的渣男。
女生的声音轻轻柔柔:“要怎么样,你才会喜欢我?”
在苗锦郁的认知里,哭着和男生告白,求着对方喜欢自己,是一件很卑微的事,是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的动作。
梁司聿垂头翻包,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找到剩一张的手帕纸,递过去。
第25章
他不如平时的冷酷,仍旧没表情,眼神柔软,声音轻轻柔柔,是拂柳的五月风。她以为他会冷漠拒绝说不可能,要么委婉学业为重。他都没有,他说:“首先要让我看到你。”
女生抽噎问什么意思。
他跟人讲道理:“要么,你足够优秀,足够明亮,所有追光灯落在你身上。没有人不喜欢优秀的人。”
“要么,你在我的朋友圈里,朝夕相处的感情。这样,我也许会喜欢你。”
他说,不应该卑微的,没有自尊的,求着别人喜欢,无论性别。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成长,吸引力法则,境由心造,他让人自己悟。
梁司聿说太晚,让人回去。女生擦干眼泪,“那你等我变优秀,你就会喜欢我?”
他说:“你变得优秀后,会发现很多事比喜欢我更有意思。没必要,真的。”
等人走后,梁司聿才将目光看向暗处,“准备偷听到什么时候?”
他背后有眼睛吗,苗锦郁自认为躲得很好。都听完了,出来多尴尬,她想等人走了再上去。
苗锦郁慢吞吞出来,手里拎瓶水。举起来:“家里桶装水没有了,我下来买水。”
梁司聿转身,往小区走。她跟着他,想了想还是说:“不好意思,刚刚不是故意偷听,不小心撞见。”
“哦。”
他教她学习,教她勇敢积极问为什么,她问:“你刚刚说,吸引力法则是什么?”
梁司聿的意思,是喜欢一个人,首先成为这样的人。想拥有想要的东西,心理暗示,假装,内心先拥有这种状态,最后会做成某件事。
苗锦郁略兴奋,“意思是,我先自我暗示是全校第一,暗示多了,我就能成第一?”
梁司聿突然止步,垂眸看她,“有我在,想都别想,什么法则,法术都没用。”
苗锦郁突如其来的战斗欲:“说不定,你等着哦。”
梁司聿开了门,迈进去,侧身偏头:“哦,我等着。”
他砰一下关门,嗤了声,这姑娘,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
课间,文艺委员高举报名册,问还有哪些人要报名节目,通知最后截止时间是今天下午。
苗锦郁置若罔闻,事不关己。宋岭乐劝她参加,不要做只学习的傻子。“别说什么不会,人家都说少数民族能歌善舞,你不会?不信!”
她摇人肩膀,“参加嘛,我想看你穿苗族服饰唱歌。”苗锦郁才不是五音不全,她偶尔哼歌,宋岭乐是听过的。
“难道你不想向大家介绍苗族吗?你们不是非遗苗歌吗?叫什么来着?”
“苗族飞歌。”苗锦郁之前和她科普过,没想到她还记得。
前桌听到了,故意嗓门洪亮:“什么?!苗锦郁你要唱苗族飞歌啊?”
苗锦郁:“……”
文艺委员被吸引过来,麻溜到她们这桌,埋怨人藏着掖着,不早点报名,这是提升班级荣誉的事,怕什么?
苗锦郁怕跑调,怕怯场,怕承受不住期待目光。
文艺委员把报名册给她:“参加吧,高一还比较轻松,之后课务繁重,更没空。”
苗锦郁握着笔,心里拉扯,想起梁司聿和她说过的那些。
算了,报就报吧,丢人就丢人。
元旦没剩几天,先前报名时间长,她都没当回事。临时参赛,给她准备的时间并不多。她不喜欢打没准备的仗,半推半就报名,只能硬着头皮上。
报名截止后隔天开始初选,梁司聿看名单上有她的名字,略微惊讶。
苗锦郁选的是童谣,苗语,看到评委席有某人,她的紧张更甚,嗓子绷很紧,高音带颤,几个音黄了。
梁司聿不断与她对视,点头鼓励,稍微抚平她的忐忑。
她走后,老师纠结划掉还是打勾。梁司聿问她犹豫原因,老师说前面跑调了,梁司聿:“后面回来了,太紧张。”
“其实我觉得可以,我们学校很少有少数民族,应该多给机会宣扬民族文化,主旋律。课上讲再多民族文化,不如让大家亲自感受。”
“先待定。”
初选整整两天,梁司聿眼花缭乱,最后一个结束时他才放松下来。他也有节目,要排练。文艺部老师顺路去看他们排练,给他们指点。
宋岭乐知道,但没去看过他们排练。以前每次文艺汇演,他们都上去过,她并没有过多新鲜感。
宋岭乐问苗锦郁要不要去看,她摇头,下午放学要找音乐老师练歌,宋岭乐也要去排练舞蹈,都忙。
保留神秘感,到时候才觉得惊喜。苗锦郁抑制好奇,专注自己。
那段时间,学校的活力是整年难以复制的巅峰。每个角落都有人练习才艺,摩拳擦掌。
苗锦郁本以为初筛会败落,没想到进了,意料之外,她的动力和期待更足,洗澡练,刷牙练,走路练。甚至让同村年轻人帮忙寄服饰,首饰。
2013年12月31号,下午最后一次彩排。后台,大家有各异妆容,夸张服饰和发色,各自对着化妆镜忙碌。
直到那一阵叮当响的银铃声由远至近,大家扭头闻声看。苗锦郁穿着长裙苗,头戴花鸟银冠,麻花项圈。
一走动,银穗碰撞,是树林里百鸟鸣叫。宋岭乐看过很多次,却仍旧感叹,哪儿来的百灵鸟?
宋岭乐穿着糖果色背带裤,扎着那几年最火的花苞头。她让人拿手机给她们拍照,找光线拍,直到舞台上镲片声短促尖锐传到后台,她知道,是梁司聿他们上台了。
唯一一个乐队表演,曲目是海阔天空。她在后台听着,他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共情力,歌词的不羁,拉扯,矛盾,仍然自由自我,通过他的嗓音,让听者动容,血液沸腾。
17/70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