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瞥过紧握严炳手中紧握着的金簪,讥笑一声,道,“严大哥还挺会挑,这正是我所佩戴首饰中最值钱的一只,就打发给你,替我夫君赔不是了。”
姜初妤多半猜到了这严炳大半夜进她屋里鬼鬼祟祟的目的,不禁感叹人真是会因出身而眼界受困。
她本就打算离开时再送些首饰赠予他们,谁曾想他直接来偷了。
睡前她将身上发饰悉数摘下,置于叠放整齐的外衫上,一同堆在临门处的桌上,没想到叫他们起了歹心。
可是,回忆起醒来对上严炳如狼般的灼灼目光,姜初妤直觉他的欲望远不止于此,不禁有些后怕。
她想起来,昨夜,也就是投宿的头晚过后,今日一大早严炳曾问过她一个问题:“春雨妹妹睡觉时喜欢穿着中衣?”
虽入了秋,可天气并不冷,况且还有被褥盖身,她穿中衣而眠,是有些怪。
这不是因为里衣被某人软磨硬泡夺去了么?
当时姜初妤只觉羞,还以为是来送被衾的严蕊撞见了,转头告诉了严炳。
现在想来,或许他昨晚就曾进来过了。想来是先踩点一回,毛贼的惯用伎俩。
姜初妤不禁打了个寒战,还贴在她腰际的手发觉她的异常,收紧又松开,似在安抚。
可那手又顺势向她腰后游走,逐渐不安分了起来,姜初妤佯怒:“别闹,先处理好事情再说。”
顾景淮挑挑眉,来了精神。
也就是说,处理好事情,就可以闹了?
-
严炳和严蕊被堵住嘴,分开捆在厅堂中的两根柱上,春蕊奉命,坐在桌旁神色复杂地看管着他们。
顾景淮拉着姜初妤的手,不由分说将她带出了茅屋。
他们掌心之间,亲密无间,却又隔着一层薄薄的、已半干的血迹。
顾景淮来时注意到附近有条小溪,带她来到溪水旁,蹲下身,亲自一根根清晰她手上的血迹,一言不发。
洗好后,他依然不放开她的手,紧紧捂在掌中。
“水凉,我给你捂捂。”
可他的却也同样冰凉,仿佛再也不会热起来。
姜初妤凑近他,主动抵上他额头,晚风将她轻柔的嗓音顺入他耳:
“夫君,你很难过对么?”
顾景淮眼底瞬间猩红一片。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也不该带着不属于自己的血。
姜初妤觉得自己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了。
“你可以哭的,我又不会笑话你。”
话虽这么说,但姜初妤知道有自己在,他肯定不会释放情绪,于是体贴地别开脸,想背朝他,留给他些时间和空间。
可她刚有动作,脖上一凉,冰冷的水顺着淌入她衣襟内,冻得她难耐地缩起身,似乎在抗拒他的接触。
顾景淮更急了,另一只手也抚上她的脸,他已脆弱不堪,艰难唤道:
“皎皎要走?”
姜初妤否定的话刚到唇边,就被如数吞下。
被他如数吞下。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与他身上温度所不同的,热烈的亲吻。
那吻来得太突然,她的唇被他撞得生疼,人也瞬间失了平衡,倒了下去。
顾景淮此时觉得自己胸中有无底洞的沟壑,亟待填满;又像一个悬在山谷中央随风飘扬的落叶,必须要赶紧抓到什么东西,才能不落在地上。
为了不落在地上。
他把她压在地上,猛烈地汲取芳泽。
许久,顾景淮松开了她的唇舌,却还趴在她身上,柔声喊:
“皎皎。”
姜初妤被亲得七荤八素,眼尾已染上水气,眼神有些许迷蒙,轻声回道:
“我在。”
“皎皎。”
他又唤,她再答,如此循环数次,两人都不知疲倦。
顾景淮掐住她下巴,忽然发难:“你倒是有好几个哥哥弟弟了。”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姜初妤却马上听明白了。
这是又吃醋了?还是连严炳带孙牧远的一起吃。
她笑道:“哪有,况且我从前不也叫你茂行哥哥吗?只是礼仪而已。”
这话又不知哪里惹他不高兴了,顾景淮唇角向下弯,“不要这个称呼。”
他捧住她的脸,逼她眼里只有自己,问:“我是你什么人?”
姜初妤只好顺着他:“你自是我夫君。”
“唤我。”
“夫君。”
“不是这个。”
姜初妤又试了“顾景淮、顾将军、世子、大人”等称呼,他都没反应,最后耐心告罄,却灵机一动,喊他:
“茂行。”
回应她的,是他又落下来的吻。
第60章
夜色浓稠的孤山, 荒郊野岭中,四面八方的丛林中似乎皆有兽虫蛰伏,哪是人该待的地方。
偏偏有人看起来, 似乎想赖着不走了。
令人羞耻的水声啧啧,一刻不停, 姜初妤开始还羞得不能自已,逐渐也陶醉其中,长而微卷的眼睫微颤着, 艰难又笨拙得回应了他。
感受到这股微妙, 顾景淮顿了顿, 随后更不留情了, 收不住的力道给带来了些许痛楚, 活像……饿虎扑食。
这里虽人迹罕至,却处处都有人留下的痕迹。
溪边树木林立, 却被砍出了一片唯有树桩残留的空地,或许未来即将变成一处梯田也说不定。
她的顺毛手段初见成效,顾景淮渐渐放松下来, 不再施力压着她,二人随土坡的陡势翻了个个儿,正撞在了一个木桩上。
这回轮到姜初妤在上,她趁机扶着他胸膛支起上身, 捂住他的嘴:“好了, 打住!”
一股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漫,姜初妤舔舔唇,果然碰到了一处正在涌血的伤口, 气得龇牙咧嘴。
这人属狗吗?
她颊上的红晕还未消下去,微微喘息着, 眼中水波流转,我见犹怜。
可心里却被痛一激,冷静了下来。
顾景淮那往日疏离清冷的眸子,此时却被水光润得闪着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眉尖微蹙,似在控诉。
他在看她,却也不在;想吻她,想吻的却也不是她。
他真正想亲近的,是他脑海里那个未曾与他分离、一同长大后顺理成章结为夫妻的“姜初妤”。
一想到这,她就很难过。
那何尝不也是她的愿景呢?
姜初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思绪,一抬眼,就见他眉眼缱绻,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她忽然就失控了,纤手上移,盖住他的视线:“你别这样看我。”
头别去的瞬间,一颗豆大的泪珠无声无息地砸下,融进他衣衫中不见了。
姜初妤感觉心口拔凉拔凉的,忍不住低头一瞧,她整齐合拢的襟口竟不知何时折腾开了些!
敢情、敢情这人方才是在看……
姜初妤赶忙合拢衣襟,恨恨地在他胸前来了一捶。
顾景淮很是配合地痛呼一声,手都没触地,劲腰一挺,拨着她的细腰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调笑道:
“下山去状告你谋害亲夫。”
可话毕,他明亮含笑的眼眸忽然一瞬失了光彩。
随后松开她,重新躺下,双手平展倒在地上,茫然看天。
“若能与你就在这山间住下,整日游山戏水,世间只有你和我,快意潇洒一生,也不算白活。”
“……夫君说什么丧气话,何况你还没想起来与我的记忆,我可不会同意。”
“……”
沉默了几息,顾景淮忽然问道:
“皎皎,我从前,莫非对你不好?”
“?”
他这是想起来了?
说到过去,姜初妤简直想掰着指头桩桩件件列出他的罪证,可刚竖起一根,脑海浮现的,却是在她被歹人所掳,哑着声音最无助时,他戴着金丝罩面出现的画面。
姜初妤收回手指,转了转眼珠想了想提示他:“那根长横木其实是夫君放在榻中央的,不许我睡觉的时候越界。”
闻言,顾景淮十分诧异地盯着她看了几息,见她不想说谎,哑然片刻:“……怎会?”
随后摇摇头苦笑道:
“看来我确实做错了些事,老天罚我,不仅叫我失了记忆,还……背上那么多条人命。”
姜初妤心中一阵发紧,她虽已猜到兵败,可他这话隐含的意思似乎并不止于此。
看出她眼中疑惑与担忧,顾景淮半垂下眼,提起了不想开口的话题。
“……皇上失约了,我手下的将士几乎全成了垫脚石。”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早已看开,若是真因杀敌而有所牺牲,乃天意,人左右不了。
可偏偏,诸将士是死在自己人手中,死不得其所,恨然!
是他轻信了皇上,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戒心。皇帝怕是想趁此机会将他手下兵权一网打尽,狠心至此。
听他解释完计划,姜初妤被帝王心计震慑住了,原来从他假死开始,他们就已在布局试探、进而挖陷阱除掉徐衡。
这些记忆,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姜初妤自觉坐在他身上的姿势羞人,轻挪身子下来跪在一旁,正要想该如何安慰呢,却被他坏心一拉,也躺了下来。
看到了满天繁星。
她的心也忽然柔软下来:“我记得长辈们曾说过,夫君刚出生时,曾有太师算命,说你有将星之命,所以后来才让你拜了我爹为师?”
顾景淮轻轻颔首,不想多提往事。
“我不懂观天象,却也知道将星一说,天上的一颗将星象征着一位大将,那位大将的命运便随着那颗星生生灭灭。”
说到这里,姜初妤哽咽了一下,“我爹的那颗已然落了,现在只能找见夫君的了。”
她伸手指着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笑得灿然明媚,“我猜定是那颗。”
顾景淮侧头看她,也不禁勾起唇角。
“我还听说,人死后也会化作星辰,可天上星星比人少多了,得是有所成就的人才能变吧,所以我想,他们已经绕在你身边陪着你了。说不定明晚你入梦,还会听见他们说’不要放弃’呢。”
他不接腔,姜初妤自觉语气有些幼稚,收回手,正色道:
“夫君,这不是你的错。”
顾景淮哪去看什么天上的星星。
她眼里闪烁着的,才是银河九天。
见他又凑过来,姜初妤已是草木皆兵,在他有所动作前伸掌抵上了他的唇:
“不、不行了。”
她嘴巴还疼呢。
顾景淮楼住她,故意朝她耳尖吹了口气,乐意见其寸寸红起来:“想什么呢,我只是想抱你。”
……
又原地磨蹭了一会儿,姜初妤念着春蕊安危,不好放她与严氏兄妹二人独处太久,遂推开他,急着要回去。
顾景淮飘在她身后,阴测测地:“你还未回我,为何要拦着我揍那厮,他又为何唤你什么妹妹。”
姜初妤一时哭笑不得,怎么连这醋也吃。
她三言两语解释完,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夫君如何找来的?”
顾景淮从胸前掏出几颗白玉珠,摊在掌中递给她。
“我找到了你乘的马车,已经被砍烂了,却不见血迹,便知你肯定弃车而逃,在周围仔细找了找,发现了这东西。”
他物归原主,合拢她玉指,
“皎皎倒也心大,发现此物的若非是我,该当如何?”
那珍珠带着他的体温,握在掌中暖暖的,熨帖得很。
可姜初妤却鼻尖一酸,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
他追查她路上失踪一事,必然听到了那些谩骂的话,还看到了被损坏的顾府马车,首先想到的却是她的安危。
明明自己也脆弱不堪,难以释怀。
“不如何。我相信夫君,一定不会让这种假设成真。”
她笑眼弯弯,取了一颗珍珠还予他做纪念:“你瞧,你真的做到了,不是吗?”
-
二人并肩顺着山路而下,还没走回茅屋,远远就见房门大开,不由心头一紧,快步跑向那里。
敞开的破门毫无遮掩的作用,一进门,姜初妤就看见春蕊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桌脚上,脸上全是泪痕,而泪水却被口中含着的抹布吸去了。
终于盼来救星,春蕊拼命扭着身体,口中呜呜咽咽地唤着,眨着眼又落下泪来。
严炳严蕊早没了人影,不知去向。
姜初妤慌忙给她解绑,心疼地为她抹泪,春蕊哇一声大哭起来:“对不起小姐,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就被他们骗了……呜呜呜……”
“不怨你,是他们太狡猾,我也差点被骗不是?也是我的错,耽搁了些时间。”
姜初妤慌了神,不管不顾地一心安慰春蕊,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去看抬头看他。
顾景淮侧身看着门外,眸中发狠,侧脸的线条因绷紧而显得有些狰狞,她一瞧就知道,完了。
好不容易哄好的人,现在估计又开始自责了。
姜初妤一个头两个大,可她确也纳闷,明明捆得那么紧,那两人是怎么逃脱的?
春蕊哭哭啼啼地解释:“你们走后不久,严蕊又是流冷汗又是叫唤,看上去有些骇人,我抽了她嘴里的布问她,她说她肚子绞痛,要去如厕。”
“然后呢?你就放人了?”姜初妤有些急切。
“我一开始觉得她骗人,可后来真闻到股臭气,看她疼得也不像装的,我想只解开外圈的绳,不解开捆她手腕的,应当跑不掉。我还、还拿了把菜刀抵着她去的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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