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寻拿着花篮和红牡丹进去哄赤霞开心,她问赤霞想看什么花,赤霞说道:“杜鹃花。”白寻便知道她又在想羽翀了。将一朵又一朵的杜鹃花拿出来,放在赤霞眼前,赤霞捧着杜鹃花,眼睛发红,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白寻蹲在她面前,握紧了她的手,说:“难道你到了现在还没想清楚?”
“我,”赤霞摇头道:“我不该,我不该。”她的脑海里始终记得父母抱在一起的情景,但也记得羽翀的脸,这两者若叫她取舍,孰重孰轻自然明了。可这个答案,始终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痛苦,她不甘。赤霞重重一拂袖,将杜鹃花扫去一边:“去,将这些花全丢去,别让我再看见。”
白寻抱着花篮出去了,花车已然启程,诸位仙子站在车头车尾,抓起手里的花瓣,一边谈笑,一边将花瓣全泼洒出去。漫天的花瓣穿过云层,伴着清风,一路飞扬。一黑衣男子站在下方草地上,默默将一片花瓣拾起,捏在掌心,半晌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样很傻,但还是忍不住,一路跟随,一路相送。
此处是深海,周围皆是一片漆黑,唯有西海龙宫中灯火通明,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羽翀轻蹑水波,站在龙宫之外,目光犹豫,身形彳亍,迟疑片刻之后,羽翀隐了身形,悄悄靠近了一个独身的小仙,趁他走到暗处时,将之击倒。再化形成他的模样,拿着请帖进了龙宫。
羽翀随着人流,将拜堂之后的新人送入洞房,那一身嫁衣红得人眼疼,他随手取了一壶酒,灌进嘴里,到了半夜,他一个人踱步到了珊瑚园,这座珊瑚园和赤霞的闺房只有一墙之隔。他站在假山背后,隔着一条走廊就能看见赤霞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他站在那里一直看,一直到他累了,也想离开这个地方。
而这时,赤霞也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应,附近似乎有妖仙在监视此处。她瞬间想到了羽翀。
她想见羽翀,这个念头就像是草原之上的点滴火星,顷刻间烧毁了整个草原,她猛地推开窗,果然见到一个人影在假山下,她使了法术,移形换影,瞬间出现在那人身后,抓住他一片衣襟。
羽翀错愕地回头去,见是赤霞,便伸手一抹,将脸上法术化去。赤霞见果然是他,泪水盈满了眼眶,羽翀将她伸手抱在怀里,赤霞稍稍抗拒,但终究抵抗不了内心的想法,任凭他将自己拉进怀里。她劝说自己,这只是最后的片刻温存罢了。羽翀抚摸着她的发顶,任凭心里的爱意流淌,任由自己成为偷窃别人妻子的下流无耻之徒。
他又想起那个生于西海的年轻男子。那是他的情敌,也是他所爱的人的丈夫。平心而论,他不会愿意去杀掉这样一个人,但如果那都是他和赤霞在一起的阻碍,他一定会扫平这些阻碍。“你,现在想怎么办?你若是要走,我便即刻带你离开。”羽翀抚摸着赤霞的脸颊,目光在她眉心一闪而过,忽生疑惑,她身上为何会有鸟族的气息?往她腹部一摸,心底便有数了。
第25章 诉尽心肠终决裂
鸟族都是卵生,未修炼的凡鸟,自成年之后便会产下鸟卵,但只有与雄□□配之后产下的卵才能孵化;龙蛇之类也是卵生,但若未曾□□,平时不会产卵,产下的卵必能孵化出幼兽。
“我腹中有何异常吗?”赤霞亦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并无异常。羽翀便是一笑,时间尚短,胎儿未曾成形,此时也不过是一团阴阳混杂的灵气,再过几日,胎床成形,灵气受到滋养,就会自然化出肉胎,便生长得快了。
“你可真是懵懵懂懂,我实话告诉你:你肚子已经有了我的孩儿,若再嫁给人家三太子,此事也太对不住人了。”羽翀一扫连日以来的沉闷,心情大好,将赤霞紧紧圈在怀里,甚至还有心开起玩笑来。赤霞的却是脸色大变,慌张得几乎站不住,她一把抓住羽翀的手臂,质问道:“你没有骗我?道行的越高的妖仙越不容易受孕,你我……为何?”,羽翀回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对你,我岂有保留,,你也明白,我是第一次,兴许第一次就容易了些。”
她脸上仍是木讷的神情,但慌张的心情渐渐下去,慢慢反应过来之后竟有一丝欣喜,这是她和所爱之人的孩子,这也意味她已经没了退路,她便能尽情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赤霞吞吞吐吐:“阿翀,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赤霞正表露自己的心意。
“哈哈。”忽然一声冷笑,敖烈自假山后走了出来。他回到洞房,不见赤霞踪影便出来找寻,哪想到却在此处撞破奸情。
他一边走,一边以法术化出了长剑提在手中:“我可真是荣幸,竟看了这样一场好戏,还得多谢二位,做出了这等好事。”
敖烈的目光盯住了赤霞,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他早就在怀疑她,却还是选择相信,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结局。他以为他真的能打动她,至少她从来没有明确地拒绝过,至少前几天他们还坐在一起谈心,可没想到他连一句真心话也不配,只是像个傀儡一样,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为何不告诉我?还是你觉得我只要婚姻,没有感情也无所谓?那你又为什么要和他搞在一起?”
面对敖烈一连串的质问,赤霞羞愧不已:“是,是我错了,爱情蒙蔽了我的道德和良知,是我辜负了你。但要不是刚才,我知道我有了身孕,我也不会明白,我的心里竟然如此不甘。我的确辜负了你,但即使重来一次,我的选择,仍然是他。”
“你,你,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仅仅是爱你,为何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敖烈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猛地将剑插入地下,掀起一阵混着泥沙和海水的巨浪,朝着赤霞扑了过去。赤霞心里有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显然是要挨他这一击。“这笔账,你可以算在我头上。”羽翀手腕微扬,化出一个漩涡将敖烈的浪涛吞没,再一翻手,将赤霞揽在身后。小声叮嘱道:“不要逞一时之气,难道你连我们的孩儿也不顾吗?”
敖烈冷笑更甚,将他的虚伪面目一举拆穿:“你就是在碧波潭之外设阵害我的人。暗搓搓地在背后耍阴招害人,真是小人一个!你若是真有本事,可敢与我正面较量吗?”再看一眼赤霞,心中顿时恨极,赤霞即便不是与他联手害了自己,也确实曾经为他遮掩行迹,将自己蒙在鼓里,连白寻也差点被他害死。真是可恨至极!
他一时怒不可遏,拔剑朝羽翀杀了过去。羽翀双手中化出一对神钩,堪堪架住敖烈的宝剑。这是按原型的利爪铸成的兵器,是他真正最拿手的一对神兵。敖烈一击未中,再发攻势,持剑劈砍刺挑削,俱被羽翀轻松招架住,他反手一钩,险些刺中敖烈后背,敖烈凝神再攻,羽翀双钩齐发,片刻间已将他的攻势打乱,再过了几招,敖烈已是步伐散乱、气喘吁吁,显然是招架不住了。
眼看情势危急,敖烈暴退几步,化出汽龙,注入全身法力,喝令它急袭羽翀而去。羽翀脸色稍变,却未有慌乱,他将双钩朝汽龙丢去,那神钩上像是带有某种法力,撞上龙头,径直将整条龙打得灰飞烟灭。这汽龙是敖烈法力所化,与其心神相连,法术一旦被破,敖烈也受了重伤。他一时之间心神涣散,脚步迟缓,眼睁睁地看着那钩子朝着自己飞了过来,打中了胸膛。
“武艺稀松平常,修为也很普通。”羽翀收了钩子,冷嘲道。
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半边脸压在泥土上,敖烈连呕了几口黑血,黑血中还夹杂着内腑的碎片。在用破咒术解白寻的封印时,他就该明白,他和羽翀的实力相差过大,但这个时候,岂有他退缩的余地。也不过就是一死,就当成全了他唯一仅剩的这一点勇气吧。
“你还在等什么?杀人灭口,这件事便无人知晓。你们就能,”从此双宿双栖,再也没有半点顾虑。敖烈脸上还挂着冷笑,但那更像是一种自嘲,成王败寇,敌不过别人时,也只能低头认栽。
羽翀将手搭在赤霞肩上,肆意宣示自己的占有权:“杀人灭口?你真是高看了你这一家子。就是四海龙王一起,吾又有何惧?若是不想死,尽管到□□山来找你九头大王。”赤霞目露悲悯,摘下头上凤冠,解下身上云裳换了一身白衣,将两样宝物安置在原地,又冲敖烈欠身行了一礼。“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今日欠了你,来日必定偿还。你且惜命,说不定便能等到我自食其果的那一天。”羽翀闻言便道:“有我在,谁敢让你……”赤霞不理,又是欠身一礼:“我想与他在一起,哪怕只是数十年数百年光阴,因我一人的私心,使你受这样的苦楚。”
赤霞又是欠身一礼,羽翀不忍她低声下气,连忙按住她的肩膀,两人交谈一阵,化一阵阴风走了。
敖烈挣扎着站起来,将凤冠和云裳抱在怀中,终是掉了几滴不争气的男儿泪。待他回到洞房之内,满目□□凤烛照得满屋堂皇,鲛丝纱帐泛着幽光,架子上供奉的天珠柔和温润。敖烈闭目沉思,回首这前半生,虽为西海龙子,实则毫无建树,徒享了一个尊贵的名而已,武艺稀松,修行普通,娶了个妻子,都在新婚之夜跟着人跑了。
放眼望去这满目珍宝,又有何用呢?连所爱都求不得,连仇人也打不过,要这一切有什么用?敖烈刷地一声拔出了宝剑,劈倒了龙凤烛,割裂了鲛人纱,将玉帝赐的宝珠砸在了地上,琼浆玉液更是随意泼洒……做完了这些,他才觉得心里松快了一些。敖烈喘着粗气,冒头向前走,正巧白寻走进洞房,她心头不踏实,正要再关怀赤霞一番,一眼就看见了正走出来的敖烈。“三太子?”敖烈一把扭住她的胳膊按在墙上,白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又将手松开,敖烈却低着头,神情有些诡异的样子:“赤霞走了。”白寻‘啊’了一声,听起来不像是惊讶,倒像是果然如此。
敖烈又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其实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白寻张了张嘴,却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叹出了一口气。她再仰起头,抓住敖烈大红婚服的衣角,敖烈将衣角抽了出来,转过身不看她:“为什么你也要瞒着我?”你曾经说过,你喜欢我,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发现,你也是这个谎言的编织者呢?“为什么?”敖烈按住被羽翀的钩子击中的伤口,身体和心灵同样剧痛。“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
白寻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告诉你。因为你想要,我早就劝过你不要淌这趟浑水,你明知道赤霞不喜欢你,她答应你的求婚这背后一定有蹊跷,但你还是一头栽了进去。你就是爱她,哪怕只有一线机会也要争取不是吗?即使你知道她之前有过一段感情,但只要她答应了,你就一定还会娶,不是吗?”
敖烈双手抱头,无力地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她已经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你至少该告诉我他们一直藕断丝连,如果你说了,我还真不一定会去淌这趟浑水。她要是生下来一个带毛的鸟崽子,我要怎样面对我的同族?”
白寻跟他一样蹲在地上:“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她不知道赤霞与九头虫已经将生米做成了熟饭,更不知道赤霞怀孕,否则她一直在劝赤霞对他好那件事又算什么呢?
敖烈:“你是不知道这件事,可你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无论怎么辩解,你也是他们的同谋。”
白寻无力地垂下头:“是,我是同谋。”随即又抬起眼:“还记得你最开始说,赤霞是你爱的人的剪影吗?那你又想过没有,你的剪影会给你戴绿帽子吗?”
敖烈先是错愕,而后不怒反笑:“我看错的岂止是赤霞一个,我真正看错的人不是你吗?”
白寻泪盈于睫,而后却反问道:“你觉得你错了,那你是从来没有看懂我,我是不会背叛赤霞的。你在我和赤霞之间,选了赤霞,我在你和赤霞之间,选了赤霞。这选择一模一样,难道我做错了吗?”
又是一个拿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伤害他的。
或者是因为曾经自己也令她痛苦。
“你恨我?白寻。”其实白龙自己也不相信这个答案,他不相信白寻是一个会为了私情报复他的人。
“只要你别恨我,你知道的,我无从选择。”身为赤霞的妹妹,她不能背叛赤霞;身为公主的侍女,她也不能背叛自己的主子。
“我不恨你,你走吧!”这确实是他愿意听到的答案。
白寻站了起来,她心灰意懒,浑身无力:“是,我的主人离开了,我也该离开了。自古红花配绿叶,红花都消失了,绿叶也再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我对你而言,一贯如此,不是吗?”
第26章 烈火焚尽龙王宫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个人孤零零往外走,赤霞已经求得了万圣龙王的旨意,她可以回家了。
外面欢宴的宾客还不知情,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人散场,可是西海这么大,这么深,这么黑,她要往哪里走呢?
总归是个妖仙,现在也会腾云了,不至于迷路吧,迷路就迷路,管他呢?
敖烈看着她的背影,总想开口叫她留下来,总想告诉她,你于我而言不仅仅是一片绿叶,可那之后呢?就像赤霞吊着他一样,他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吊着她吗?她离开最好,离开他便不会泥足深陷……
不如找个酒窖,一醉千年。
敖烈踉跄着爬起来,找到地下酒窖,寻得一瓶千年佳酿,便痛饮起来。全然不知,在他离开后的宫殿烧起了熊熊大火。仙家礼品里本有辟火的宝物,更兼海底水气重,烧不起一点半点火星,奈何太上老君送的一对龙凤烛,含有三昧真火,足以烧尽世间凡物,便是寻常的仙家宝物,品质不够的,也被烧了个七七八八。
众仙酣睡一场过去,被侍女惊醒时,烈火已经烧去了大半个西海龙宫,火越扑越大,海水浇上去,如同火上浇油。走得慢的水族,道行低微,被三昧真火一撩,变成了一只熟透的海鲜,若是沾上一点火星,几个眨眼就烧成了一堆白灰。道行高的,还能勉强抗一抗,但也不敢强行上去施法灭火。
西海龙王焦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金银珠宝还在其次,最先起火的地方好像就是敖烈的洞房,他们两个新人道行不高,年纪又轻,怎么能抵抗三昧真火,这时说不定都烧得连灰也不剩了。所幸,今日赴宴的宾客数量不少,他们先是合力压制了火势,西海大太子摩昂忧心弟弟,便披着一件辟火帛冲进了洞房,然而洞房里却空无一人。
他见洞房中处处烈火,地上龙凤烛却未烧化,灯芯处一点焦黑,但却没有火焰。想来龙凤烛必定是克制三昧真火的法宝,摩昂拾起龙凤烛,将灯芯在火焰处轻轻一沾,果然那三昧真火顷刻间失去了威势,周遭连绵不断的火焰霎时冰消雪融,化为一道火光窜回灯芯上。摩昂太子手持烛台,向西海龙王禀明实情:“火势已然消除,但三弟和弟妹都不在此处。”
西海龙王勃然大怒:“定是孽畜搞出此事,摩昂,快把那孽子寻出来。”摩昂点头退下,默默在心里给弟弟点了一盏灯。
海洋又大又深,且不似陆地,走累了便能随时停下休憩。在海中必须不停地游动,一旦停下,便会下沉,浅海——深海——海底。
海底是世间最黑暗的地方,太阳的力量被削减到了最弱。除了一些自给自足的深海鱼族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光源,没有光源,鱼族的视力便退化了,久而久之,模样都长得随性起来。白寻是随着花车下来的,花车的速度极快,路线她也没看清楚,如今一出龙宫真是两眼一抹黑。有法力加持,白寻在黑暗中也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就是因为清楚,才被那些深海鱼族吓了一回又一回,‘五官’端正已经算是要求太高了,还有些尾巴不是尾巴,鱼鳍不是鱼鳍的,七手八脚的烂成一团的…...看着那是真害怕呀。
14/73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