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已经皈依佛门了,那自然是与我无关了。”白寻一时心神剧震,看了看手中的冰莲,三日时间已至,冰寒大约已经形神俱灭了。敖烈也已经皈依佛门,踏上西行之途。她想要的,始终从未得到,如今只剩下这所谓的冰神传承。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冰寒死了,敖烈走了。在危看来,白寻像是失控般对着手里的一朵冰寒愤愤不平,突然又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我留你又有何用?”
白寻终于爆发,抓住冰莲狠狠地朝地上一摔,动作之快,连冰寒也没办法阻止,危和狐八宝看得目瞪口呆。冰寒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堂堂冰神印记,有冰神的大法力加成,岂会被一个小女娃子一摔就坏,白寻一点法力也没用,他是亲眼看到的。
谁知,冰莲果然正如薄冰雕琢而成一般脆弱,‘啪’地一声坠地后便四分五裂,脱离了白寻周围的寒气,碎冰也飞快地化成了水,将地面渐渐染湿。
冰寒:……,啊啊啊啊啊,白寻你疯了,竟然敢将冰神印记摔碎,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打碎冰莲之后,白寻彻底地失去了支撑,连心头那一口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她控制不住地伏地大哭起来,原来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自作多情,也不是求而不得,而是由于自己的决定而错过那最后一点温情。自作多情还能自得其乐,求而不得好歹还有个念想,只有她,为了去做那一点事,竟连告别也错过了。彻底地错过了。
看了看痛哭的白寻,又看了看地上那摊水,冰寒不知自己该不该现身,冰神印记已毁,他和白寻再也没什么关系了,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改名换姓,让冰寒这个人彻底地消失,可是他真的能就这么走了吗,瞧她哭得那如丧考妣的模样。
冰寒正踟蹰间,那摊水中已悄无声息地钻出了个什么东西,细细地打量着在场众人。在场四人中,危和狐八宝没有冰骨,与他属性不合,而冰寒的元神太过强大,并且身躯也不在这里,剩下的便只有白寻了。那个姑娘正哭得十分悲戚,心神失守,岂不是他乘虚而入的好时机吗?
虚影只是停留了一瞬,便飞快地朝伏在地上的白寻奔过去,这是他渴望了上千年的新生躯体,重归这世间只需要这一个小小的契机。他已经等得太久,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正当他距离白寻的躯体只有几尺距离时,冰寒忽然闪现而出,挡在白寻身前,说时迟,那时快,那团虚影直挺挺地撞进了冰寒手里。冰神正欲大发神威:你不过是小小的一块冰,若非是本座提携,传你道法,你焉能得有今日?速速将这小娃儿的身躯献来,或者我可还你自由,否则,你应当知道你会有怎样的下场。
千年执著,千年固守。他将冰神当作尊师,冰神却将他当作豢养的牲畜,连精心为他培养的弟子都要拿来夺舍。霎时间,冰寒心中戾气大盛,将五指用力一捏,这一捏他用尽了全力,冰神只剩下丁点儿元神,抵抗不住,一捏之下便在掌心四分五裂。化成五六条残魂。
“原来,冰神不过如此,实在是我把你想得太过强大了。”冰神的禁制虽然厉害,但那也是他几千年前设下的,如今辉煌不再,也只能惨淡落幕。冰寒把那一团元神吸进嘴里,其中一条残魂却挣脱了冰寒的束缚,径直冲入白寻的脑海中。
冰寒目光骤冷,冰神的残魂他能阻挡,但白寻可就不一定了,他正要出手,却见白寻猛地转过了头,盯着他这一处猛看:“是何人在此处,我等都是小辈,前辈何妨现身出来?”
冰寒绕着白寻转了几圈,白寻看不见他,但能感觉到一股寒气在周围萦绕。冰寒想,大约是因为她吸收了冰神的元神,所以法力又增强了,这样的方法对她有利无弊,而且冰神的残魂也许还有隐患。
危和狐八宝听她说还有人在,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三人都紧张起来。四处搜寻冰寒的痕迹。冰寒冷笑一声,你们几个的道行加起来还不够我一个零头,还想找到我?
白寻也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刚才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身体,她是发现了的,但她检视了自身,无论是身躯还是元神似乎都没有任何问题,不但没有问题,而且像是吃了什么补药似的,法力忽然自己长了起来,就这会儿功夫,至少又多了百年修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地上那摊水,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自里面出来了?“你是冰莲里面的东西,是不是?”白寻的目光敏锐地盯着空中某处,元神亦是将此处牢牢锁定,“我已经发现你了。”
白寻说的话冰寒一个字也不信,这句明显就是诈他呢,他要是这时候露面才真正是傻。白寻心念一动,抬手朝着冰寒的位置虚按下去,大喊一声:“现行。”冰寒一时不察,受到白寻的元神影响,露出了半个身子,哪怕他急速催动元神,将自己藏了起来,在场三人还是都看到了他。
冰寒很疑惑,刚才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突然现行了?这时,却听得白寻开口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应,但我的确可以感应到你,不但如此,我还能控制你。”白寻凝视着冰寒,又捏了捏拳头,这时候冰寒忽然又感觉到了,自己元神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四肢蜷缩在了一起。
冰寒立刻瞬移白寻背后,白寻看也不看他的位置,还是一招手,冰寒猛地往前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你相信了吗?我真的能控制你。”
“咳咳,我相信你了,我的确是冰莲里的东西,你叫我冰莲侍者就行了。”冰寒缓缓现身,化作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男人,其貌不扬,但气质温和,脸上笑容恬淡,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我在冰莲里住了很久,一直在等冰神的传人出现,本来以为你就是我的主人,谁知你竟然将冰莲打破了。因此我不知该不该现身,又因为禁制而不能离去,才一直待在附近,这一切实属情非得已,绝无冒犯之意。”
白寻正欲开口,回首却见危和狐八宝正呆呆地看着他们,白寻心生顾虑,此事与他们无关,不该将他们牵扯进来。便道:“你随我来。”又向他们二人看了深深一眼,略略点头,不曾道别,一个瞬移走了。
冰寒跟了上去。
第49章 西行路上遇佛子
冰寒从未离开过冰原,这是头一次脚踏神州大地,也是头一次领略带着暖意的风,头一次见到如此茂密的树林。他发自肺腑地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地生意盎然,阳光如此明媚,甚至有些刺眼了。他穿着一件白底绣银的长袍,虽然披头散发,却更加显得闲适自然,自成风度。
一路也不见任何胆怯,不自然,反而昂首挺胸,大步前行。衣袖被河畔的风吹动,冰寒兴致勃勃地去看河里的鱼儿。
引得白寻不住地注目,他这幅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和自己的‘主人’出行,反而像是和老朋友一起踏青郊游。
她突然驻足下来,对着领先的冰莲的背影喊了一声‘前辈’,冰寒猛地一惊,他这是被拆穿了?他脚步僵硬地转过头来,露出一脸友善的神情,说:“不用叫我前辈,叫我冰莲侍者就行,说起来你还是我的主人。”
白寻看他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冰莲,我不知我为何能控制你,你知道如何解除感应吗?”冰寒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说:“为何要解除感应?”冰神的大半修为已经被他吸收了,只是因为冰神的部分的残魂在他的身体里,所以住在白寻身体内的主魂才能暂时控制冰寒的元神。
显然冰神的主魂还在白寻的身体内,如果冰寒一走,冰神就会立刻夺舍。估计就连白寻现在增长的修为也是冰神设计好的,是用来对抗冰寒的。可惜冰神的现在的能力顶多也就是让他跌个跟头,如果冰寒即刻出手,将白寻一击击杀,冰神恐怕也没法立刻反应过来。
“我无意控制你。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自由,如果你有办法离开的话,现在就离开吧。”
冰寒道:“如果我有办法离开,我会离开,可是我没办法离开,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白寻想想,说起来好像也是她不对,控制住了人家,好端端又要把人家赶走,人家又没有办法离开,这不是她自己不占理吗?
白寻背过身道:“我要去做一些事,你不方便参与。”
冰寒眨了眨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睛,仿佛在说我不太明白:“可是我走不了。”
白寻拧住了眉头,这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对现在的状况,她却没有解决的办法。看着白寻苦恼的样子,冰寒心里十分畅快,平时都是白寻设套给他钻,没想到白寻今天也中了他的陷阱。
“这样吧,主人,我可以封闭六识,便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直觉,您虽把我带在身边,也可以当我不存在。”六识便是眼耳口鼻身意,封闭了六识,即便是神仙也会失去所有知觉。白寻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但她刚刚看到冰莲对外界那般的兴致勃勃,她又怎么忍心封闭他的六识?让他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尝、不能闻、无知无觉,那真是比死还要残忍。
“这是不是对你太残忍了。”白寻竭力想控制自己的眼神,令它冷漠一些。
“反正我也这么过了几千年了,主人,你不用太过介怀。”
他这么一说,白寻心中更加愧疚了。“你不用叫我主人,”跟着又叹了口气:“我以前有个朋友,我很喜欢叫他前辈,其实也不是真心的,只是为了打趣他,还时常捉弄他。我以为后来会有和他好好相处的机会,到时候再慢慢补偿他,可是他竟然就这么死了。人便是这样,不能做一点亏心事,否则便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白寻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闭上眼,仿佛在沉思什么。
冰寒在心里默默地反驳: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对自己的过错耿耿于怀,比如我,就不会。
“等这边事情了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他了。”
“那位前辈知晓你如此怀念他,心中一定十分感动。”然而冰寒心中所想却是:还用去哪里看,我就在你身边看着你呢。
冰寒等了一会也没有回音,回头才发现,白寻已经靠着树干树干睡着了。她一连奔波了好几日,元神损耗非常大,却连片刻休息的时间也没有,这时候松弛了些,便靠着树干睡着了。
冰寒捏起一团泥巴,悄悄地走到她身边,本想擦在她脸上,但视线移到那张苍白的脸上时。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白寻那番话。然后动作便有些迟疑,手扬起了好几次,愣是没落下去。
罢了,她是个小辈,又是个女人,我何必跟她计较。
冰寒再一次说服了自己,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白寻两眼,然后才走到河边,把捏着泥巴的手放进澄清的河水,任由轻柔的河水将他的手冲洗干净。他知道自己好像有些不对劲了,但是他不愿意再深思下去。
天色渐渐晚了。
冰寒见白寻还没醒来,便设下结界,与她一同靠在树干上睡觉。
白寻醒过来时,冰寒正站在河边不远处,似乎是正在享受清晨带来的惬意和凉爽,白寻一醒,他便发觉了,朝着白寻点头示意。
白寻便从地上起身走到冰寒身边去,明明他们认识也不久,但偏偏这个人给白寻一种极为熟稔的感觉,除此之外,这个人也很特别,眼神里一干二净,没有顾虑、没有忧愁、轻松惬意。她从没有遇到过一个这样的人,他好像,真的一点包袱也没有。
见白寻看着他不说话,冰寒却也没说什么,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决定了?”
这个眼神又让白寻觉得熟悉了,但仔细一想,记忆里好像也没有对得上的地方。抛下这些,白寻向冰寒抱了抱拳:“劳驾阁下暂且封住自己的六识,事情一了,我便会提醒阁下解封六识。之后,我们再一起寻找解除感应的方法。”
“好。”冰寒没多说什么,掐诀封住六识,身化一星微尘,落在白寻的耳垂上,变成了一粒小黑痣。
“多谢你,冰莲。”虽知冰莲听不见,白寻仍是这般说道。
呆立原地半晌,白寻用力地捏住了自己的拳头,直到指尖发白,她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是天意、还是命运,是巧合,还是安排,我不信命,也不会认命。
一缕又一缕怨气夹杂着阴寒气从白寻身上散发出来,使得周围的温度不断下降,浓密的白雾在白寻身周逐渐汇聚起来,由仅仅二三尺的范围扩大到数丈。
过了好久,白寻才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虽然她的修为正不断增长,体内的寒气却失控了。自凝冰心完成后,她已经完全控制了体内的寒气,可现在白寻试着运了一次功,却无法将这股寒气收回体内。
她将一缕寒气捞在手心,以元神感应,发现其中不止有阴寒之气,还有怨恨、暴虐、阴郁、血腥等等情绪,这大概就是《冰神道法》中提到的第三层寒意,人心之寒。
白寻仰头看天,喃喃自语:“连你也知我心之寒吗?”白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领会到了第三层寒意,不过如今不是练功的时候,她还有事要办。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奇怪,这身子怎么好像重了许多。白寻艰难地驾云飞行,白雾在她身边越积越厚,周身的气息越发地诡秘莫测。
取经之行已历七年。
凡人一生岁月短暂,尤其这一路风刀霜剑、餐风饮露,便是当年年轻的小和尚,脸上也开始有皱纹了。
玄奘生性洒脱,从不在乎皮相,只是也难免忧心忡忡,不知在他老死之前,是否有得见灵山那一日。
这一日,他们师徒一行人走到了一处山岭下,这片山本不高,树林也不怎么茂密,几许白雾半遮半掩,没什么怪处,但总让人觉得阴风阵阵,不寒而栗。山脚下还有几处开垦出来的农地,只是此处土壤贫瘠,水源也少,地里便没什么收成,杂草也没长几根。
越往山上走,人烟也越少,猪八戒叫嚷着肚子饿,不肯再往前走,唐僧也觉得有些累了,下了马,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根上,掀起袖子擦了擦汗。孙悟空趁着这个功夫爬上树去,将手搭个凉棚,纵目远观这一片山岭的山形地势。
这山脉不高,也不是连绵不绝的山岭,而他们面前的这一座山,像是个圆形,中间却又有两个圆形的天坑,两个圆坑下面是一座三角的丘陵,再往下又是几座小山。一条笔直的小路从上往下,正好延伸他们面前。
猴子在心里暗暗地想:前面那一座山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骷髅头?这座山怕还真有些猫腻。不行,得快些离开。孙悟空一个跟头从树上翻下来,落在师父旁边,说:“师父,这山里面有蹊跷,我们再坐一会儿,这就离开吧!”
猪八戒睡在地上,拿个九齿钉耙做枕,大大咧咧地说:“师兄啊,什么都好,金箍棒厉害,火眼金睛更是厉害,可惜就有一点不好:看谁都像妖怪。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那么多妖怪。”
猴子骂道:“你这呆子,俺老孙说的是正经事,你别在这胡搅蛮缠。”
猪八戒嘟囔了几声,却没敢再顶嘴,猴子又问唐僧:“师父,我看这山形状怪异,又汇聚了不少阴气,不如我们在此歇息片刻后,再绕道而行。”
唐僧低下了慈悲的眉眼:“前面那座山面积不小,若要绕道而行,岂不是又要多行些路。当年陛下送我出长安,我言三年五载便能取回真经,如今已经过了七年。徒弟啊,为师这条命并不足惜,只是不能愧对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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