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孙悟空只得好生劝慰道:“师父,这灵山早晚便到,您又何必着急?”
猪八戒又道:“师父可不就是心急吗?猴哥,咱也不必绕路了,照咱们师兄弟三个的武功,还怕他什么山野精怪。”又看向唐僧,笑嘻嘻地说:“师父赶了这大半天的路,肚子应该也饿了,猴哥你筋斗云走得快,不如去化些斋饭回来给师父饱腹。”
孙悟空道:“我保护师父,师弟你去化缘吧。”明知有妖怪,这肥猪还想着让他跑腿,真是懒惰成性,一点分寸也无。
第50章 孙大圣三试寒妖
两人正说话间,孙悟空的神情忽然一动,说声:“不好,说妖怪,妖怪这就到了。”
猪八戒嚷嚷道:“师父,猴哥又吓唬人。”
唐僧也皱紧了眉头,然而这一次孙悟空却没有再和猪八戒斗嘴,而是屏气凝神盯住了一个方向。奇怪,这妖怪似乎并没有藏匿自己行踪的意思,大大咧咧地将浑身的妖气释放了出来。孙悟空仅仅以元神感应,便能发觉,此人身上的妖气十分浓厚,且极阴极寒,极湿极冷,修为极其地不凡,仿佛是一位不世出的绝顶妖王。
“真好修为!真好妖怪!”此妖不但一身的好修为,而且竟不使那些鬼蜮伎俩,而是这么直白地杀上门来了。这般胆气,又岂是普通妖怪能有的?也唯有这样的妖怪,能与他齐天大圣一较高下。孙悟空的心中不知不觉已升起战意,掏出金箍棒握在掌心,叮嘱两位师弟照顾好师父,如此,便只等那妖怪露面了。
猴子示意了一下东北方向,剩下六只眼睛便齐齐地盯住了,只有白龙马还在自顾自地吃草,不理闲事。唐僧念了一句佛号,今日又将有流血事件发生,他却无法阻止。“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世人为何总是如此执迷?
不多时,一道身影自东北方向的山坡下缓缓出现。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一同出现的还有她身边的浓雾,浓雾中裹杂着丝丝寒气、怨气、血腥暴虐之气,凡她走过之处,浓雾便将所有的生机摧毁,连地上的荒草也无法幸免。不消询问,旁人一看便知,这妖怪手上必定沾满了无数生灵的鲜血。
“好狠毒的妖怪。”
不由分说,孙悟空举起一条棒子,狠狠往白寻的天灵盖上砸了下去。这一条棒子足有一万三千五百斤,压下来寻常妖怪也受不了,何况孙悟空还是使了劲的,怕不是连元神都能震散。
白寻一头雾水,她只是来找人的,为何对方一言不发就动手?
事到临头,她只能勉强提起一口气,这身体不知为何比平时重了好几倍,她往旁边用力一闪,硬生生挪开了三寸,虽避开了这一棒,却惊出了一身冷汗。白寻惊魂甫定,正要开口,孙悟空又是不客气地一棒砸了过来,这一棒携风雷之势,又快又急,几乎没给白寻任何反抗的余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寻先是一愣,而后沉着下来,一抬手,接住了孙悟空的棒子。
诸位师兄弟们都惊呆了,天上地下除了如来佛祖,谁敢接孙悟空的棍子呀?关键是棒子被接住了,猴子看似也没多着急,众人再定神一看,几时刚才击出那一棒的猴子已成了一个虚影?白寻出现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她原来站着的地方立着一座冰雕,冰雕举起的右手已经几乎完全碎裂。
当白寻再次现身的一刹那,猴子的身影已经落在她背后,抬手就是一棍,白寻头也不回,反手不偏不倚地又接住了孙悟空的棒子。这次众人看得清楚,白寻先是将身体化作冰雕,将猴子的棒子接住,而后再借力将身体从冰雕中弹出,这个过程在千钧一发之间,即便白寻抽身而错的速度极快,也难免受到波及。
最好的例证便是,白寻第一次比第二次退开的距离远太多。当她没有余力再退的时候,就会被孙悟空的彻底打碎身躯,元神至少也要重伤。
白寻第二次退出冰雕,已觉力气耗尽,体内气血翻涌,一时难以平息。她还未站稳,孙大圣的棒子如期而至,这次白寻已经没有了力气,也无法再躲闪,只能竭力蓄起体内一点修为,融合冰骨之力,用力往前一推。冰雕再次成型,挡在她和孙悟空之间,金箍棒砸下来时,她的手还抵在冰雕上。
当那股力道传来时,白寻浑身的骨头都在‘吱呀’作响,仿佛重历了一次铸骨。她虽忍受得了这样的痛苦,但冰骨却在重压之下裂开了一条微缝,一丝甜腥涌上她的喉头,白寻捂住自己的胸口,竭力平缓体内的气息。
连冰骨都承受不住的力道,脏腑受到的损害可想而知。她已经站不住了,只能半跪在地上,勉强支持着自己的身躯不倒下去。白寻正想说话,但一张开嘴,便牵动了脏腑的伤势,黑红色的鲜血也流了出来。孙悟空正欲一举击杀妖魔,哪想到树下食草的白马忽然口吐人言,大喊一声:“师兄,不要啊!”
白马身化流光冲向二人,在行至白寻面前时便化成原型,将地上的白寻护进怀里。唐僧、猪八戒、沙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皆是目瞪口呆,沙僧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唐僧宣了一句佛号,猪八戒道:“俺老猪不知道,不过,师弟,男人和女人不就是那档子事吗?”猪八戒一副我看懂了的样子,撇了撇猪嘴:“一个个六根不净,取的什么经?”
敖烈听了甚为羞愧,又看了一眼白寻,仰头对孙悟空说:“大师兄,这位白寻姑娘是我的朋友,我想她绝不会伤害师父,请你放她一马吧!”
白寻道:“这位大仙,我只是来找他的。并未做什么坏事,您高抬贵手吧!”
孙悟空脸上烧得厉害,心道怪不得这妖怪一点准备也没有,大大咧咧地就走了过来,原来不是为着吃唐僧肉,是找人的。他急忙摆了摆手,提起棒子走到一边:“找人的?一场误会,俺老孙还以为是……那你们就说说话。”猴子的火眼金睛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嘿嘿笑了声,背着手离开了。
敖烈扶着白寻,走过一边的小山坡,让她靠着一棵大树坐着。他本想给白寻顺顺气,不过,白寻此时元神有异,他想着此举或者会有些冒犯,便也没有做。只是拿出了两粒丹药,让白寻就着他的手服下。白寻服下丹药,调息了一会儿,感觉便好了许多。
敖烈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悄悄捏了捏拳头,低下头:“十年了。你当年不辞而别去了哪儿,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白寻看着敖烈的侧脸,红着眼眶说:“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如今我回来了。”虽然迟了一些时候。
原来她是记得的,原来她是在乎的,可这一切,终究已经太晚了。“你……我替你看看伤势吧!”
敖烈握住她的手,试着将自己的修为度过去,为她梳理经脉,敖烈温和纯正的仙家法力对白寻的裨益甚大,只是她身上的严寒让人难以忍受,敖烈顶着寒意为白寻梳理经脉。
看着他认真为自己疗伤的模样,有些话,白寻却说不出口了。她做了很多事,但这一切不该成为敖烈的负担,他要做的是取西经、上灵山、成正果,她做的那些事、那些后果,理当让她自己承担。
白寻笑了笑,见敖烈冻得难受,便将他为她输送法力的手移开。“没事了,我已经好得多了。我没做什么恶事,这些怨气不知是怎么缠上我的,对我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害,,有时间将之化解便可,你不用介怀。”
敖烈像是有些不信:“这怨气你真的能化解吗?”
白寻道:“今日不同往日,我修为大有进展,化解这一点怨气也只是费些功夫而已,不算什么事。”白寻的话,敖烈只信了一半,他无法化解的怨气,白寻大约也无法化解,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宽心罢了。
此事还得另寻解决之法。不过,数年不见,她的修为确实长进了不少,就连模样,似乎也有些不大一样了。敖烈凑近白寻看了看,确认她的样子确实是变了,脸型是张完美的瓜子脸,一点薄唇,眼神却还是如以往般,通达中带着倔强,像是月夜中一点晶莹的冰。
敖烈有些疑惑,又有些懊恼:“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虽记得白寻的模样,也记得她的元神,但白寻的元神强大太多,模样也变了不少。
“我想了个法子,让自己变得更加美貌了些,难道我如今这模样不好看?”白寻轻描淡写地答道。
果然女子大多在意自己的容貌,敖烈想,他还以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导致了模样的变化。“《心经》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皮囊终究只是表象,我辈修行中人,又何用介怀呢?”
“是啊。”白寻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敖烈并不是一个好色之徒,他也不会因为她的相貌而对她产生更多的好感。但她却是想把自己变得更好,只有把自己变得优秀,才能和他的距离更近一些。
在白寻眼里,敖烈也变了太多,他本是西海三太子,虽温和却矜贵,内心无比骄傲;后来被贬谪鹰愁涧,苦难在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翳。而到了现在,白寻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苦难留存的痕迹了。他变得平静、温和,更甚于从前。在没有她在的日子里,他也一样过得很好很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敖烈说道:“方才大师兄只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伤你,其实他们平时对我很好,你不要气他。”
白寻道:“他们对你很好?我自然不会气他们。我知他是职责所在,毕竟现在的我满身怨气,任谁一看都觉得我是个恶妖。”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身边布满了怨气,只是明明知道却无可奈何。而她明明知道却无可奈何的,又何止这一件。
作者有话说:
锁了两章,点进去看也没有什么提示。虽然系统说会用黑底标出来,但是我的确找不到。好,烦啊!
第51章 一念痴情终成空
“怨气?我有办法了。据传我的师父唐僧是佛祖座下的二弟子,十世修行的好人,今生又修得如斯高深佛法,他一定有办法化解你身上的怨气。”
说完,不等白寻说话,敖烈拉着她往回走,一直走到唐僧面前,朝唐僧拜了一拜。
惊得和尚掉落了手里的念珠,你道为何?只因他们师徒众人早看出这一对男女,关系匪浅,大约是一对情侣,男的要上西天取经,女的自然不愿意,便追了过来,现在他们好生叙了一番旧,尽释前嫌,男的怕是也不愿意取经了,必然是要跟着女子一起回去,成家立业。
待得敖烈将缘由说清楚了,唐僧仍是有些心惊,现在不说回去,之后也不一定不回去。唐僧犹豫了半会,说:“为师年少时,曾经跟随我师父在长安做过道场、水陆法事,都是破灾祈福、超度亡魂,还没为活人驱除过怨气,便是叫我做,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孙悟空却道:“有道是心想事成,成也不成,尽了人事,也需看天命。师父,你是有大慈悲、大愿力的人,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便尽管去做,兴许上天也会给你这个薄面呢?”
沙僧也道:“师父,这位姑娘怨气缠身,十分可怜,您便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哪怕是赠些吉言也好。”
唐僧双手合十,凝神默思片刻,片刻后松开手站了起来:“相逢即使有缘,贫僧也不妨结了这个善缘。”他走到白寻身边,“待会儿贫僧会念几段真言,施主若是觉得有所感应,请开口告诉贫僧。”
白寻盘腿坐在地上,敖烈退开了些距离,白寻垂着头,神情有些沮丧:“大师,我不信佛,您的咒语兴许无法奏效吧。”
唐僧弯下腰,半歪着头与白寻对视:“佛渡一切有情无情众生,非是仅渡佛门中人。”和尚原本是个白面和尚,跋涉数十年,皮肤被晒得发黑,眼角、嘴角都挂上了皱纹,但是那抹眼里的希冀和光彩,一如当年。西天万里又如何?愿舍己躯,度天下人。
和尚取了水壶,倒了清水在掌心,以指尖在白寻头上轻弹三次,洒下清露。“请施主暂时将凡尘俗务放下,忘却心中所感所想,维持自己本来的心性。”
放下俗务,忘记感想,还有,她本来的心性是如何呢?白寻遂着唐僧的指引,慢慢沉入冥想的世界中。在众人看来,白寻仅仅是闭上了眼睛。
唐僧自小在佛门长大,对于各种典籍自然是倒背如流,他也吃不准真言是否对白寻有作用,更不确定,是那一卷经书对她有用。他先是诵了一遍《心经》,见白寻无反应,又诵了三遍,见还是无反应,心道,果然这怨气不是自她心中而生;便改念《地藏王菩萨超度咒》,此咒是用来度化冤情债主。和尚念过三遍,白寻仍是毫无反应,身周的怨气也没有减少。唐僧略作沉吟,念《解冤释结真言》:
南无普光菩萨摩诃萨、南无普光菩萨摩诃萨、南无普光菩萨摩诃萨
唵.齿临.金吒.金吒.僧金吒.吾今为汝解金吒.终不为汝结金吒.唵.强中强.吉中吉.波罗会上有殊利.一切冤家离我身.摩诃般若波罗蜜.
回向:愿以此功德,从此解冤结!
愿以此功德,回向无始劫以来我一切的冤亲债主,回向十法界一切众生,愿生者现世得福报,往生极乐国;愿逝者出离苦海,蒙佛接引,往生极乐!
一连三遍,一层又一层的愿力从唐僧身上散发而出,透入白寻的身体中,白寻猛地睁开眼,在佛法的加持下,她终于看见了于身体中的元神的碎片。那元神见她发现了它,立刻狂躁起来,张牙舞爪地朝白寻的元神扑了过来,在靠近白寻的元神时,白寻的元神上放出一串又一串金色咒语,朝着元神碎片打去,瞬间将它弹出白寻体外。
一道白芒从白寻身内窜出,孙悟空早注意着白寻动向,一见妖邪露面,防它狗急跳墙,将手一指,喝声:“定!”他身怀七十二变,会数种大神通,捉个妖怪自然不在话下。
谁想到那妖怪动作只是一停,而后便凭借自身修为,强行从定身咒的束缚中冲出,向空中逃窜而去。此妖少说也有金仙修为,孙悟空不敢托大,多用了三分力,一跃三四丈,举起棒子朝着空中的妖邪砸了下去。那妖怪岂能挡住这一棒,当场魂飞魄散,猴子双手叉腰从天上落下来。几个师弟纷纷围了上去,一个个竖起大拇指,将孙悟空好一顿夸赞。
冰神的元神碎片是白寻增长的修为的来源,冰神一死,怨气也被净化,可修为却还是实打实地在白寻身上。
“多谢大师。”白寻双手合十,朝着唐僧拜了下去。唐僧推辞不受,白寻却又说道:“大师,我还有一个疑惑,需向您请教。”
“什么疑惑?施主但说无妨。”
“人是否不该太执着?其实我的本心并不是一个太过执着的人,只是有些事,难以放下。”
“心中所想是念,不肯放下是执。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样样都是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执念在心中盘桓太久,便会令人堕入魔障。因此,佛门中人总是爱劝人放下。”
白寻发觉唐僧的神情有些异样:“大师似乎不是这么想?”
“若无拿起,为何放下;既然拿起,何必放下。拿起放下,说到底是一个时机的问题,花到了时节便开放,到了时节便枯萎,结出果实。若是时节未至,强行要求春天的蓓蕾结果,那自然是令你和花朵都无比痛苦的一件事。”
白寻道:“只是时机的问题?”
唐僧道:“是,时机若到,便能心想事成;若无时机,那执念,也只能是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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