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王庶妃打扮得人比花娇似的往成妃这里来请安,原本是想显摆一下,毕竟头天晚上皇上在成妃那里聊得那么晚,最后不还是要歇到自己宫里去。
谁知安没请完前边就传来消息说,万岁爷见七贝勒前年主持春闱的差事办得好,如今赏了个园子下来。园子就紧挨着畅春园,位置大小都好极了。
两年前的春闱现在来赏,听得满朝文武都没脾气了。不就是嫌礼部和御史多管闲事了吗,人家亲阿玛都不觉得儿子占着礼部一言堂霸道,你们来哔哔什么,多嘴多舌!
这消息传到后宫,王庶妃脸都绿了。一个宫里住着,主位的娘娘有已经成家得力还有点霸道不讲理的儿子撑腰,后殿庶妃年轻貌美已经连着生了三个皇子,圣眷正隆。
这么多年一直风平浪静的永寿宫,这两年就因为这个还真就热闹起来了。
连四妃有时候都拿这个跟成妃调侃,看吧,躲来躲去还是躲不过,儿子都大了孙子都有了,还得回过头来跟王庶妃那样的年轻妃嫔较劲儿了。
“反正王庶妃说她的,我拿我的。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我们娘娘就一个儿子,不补贴咱们又补贴谁去。
我家那位爷跟他额娘和别人家还不一样,旁的事我这人清高一点儿他容得下,要是跟娘娘那边生分了,就他那混账胚子还指不定跟我怎么闹呢。”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甭管王庶妃她们怎么调侃,纳喇氏该怎么还怎么谁也眼红不来。况且自己的出身比起成妃这个婆婆来说还是太高了点儿,就得这么着处着,成妃心里才能舒坦些。
京城里的人能跟自家有往来的,一大半都跟着圣驾出京南巡去了。禾嘉舒舒服服宅在家里听纳喇氏说这些家长里短,就忍不住感慨。
“这话说出来该打嘴的,可说句真心话,这也就是贵妃娘娘走了,人一走就只记得她的好处,我现在就只记得当年她在草原上待我的好。可真要是天天像你跟成妃娘娘这么处着,我肯定做不到你这么好。”
“你啊,知道打嘴还非要说出来。”纳喇氏没好气地戳了戳禾嘉的额头,随即妯娌两个又笑作一团。
当皇子福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这会儿两人说起来像笑话,当下处在那个场景里哪能一点就不尴尬不怄气呢。
不过纳喇氏这次说要找成妃弄新的熏香倒是理直气壮,她俯身凑到禾嘉耳畔,“我怀上了,日子还浅本打算过段时间再说,连宫里娘娘都不知道。”
“得,那我刚刚说的那些你就当没听过吧,出门玩儿什么时候都行,还是孩子要紧。”
看着眼前眸子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的纳喇氏,禾嘉因为她没早告诉自己,让自己平白说了那么多废话的不高兴也散了。
要不是自己方才说了些吐槽婆婆的小话,她应该就不会提自己有孕的事。这是看自己真没跟她见外,才投桃报李提前把这事告诉自己。
纳喇氏跟春花不一样,自己跟春花好是因为两人性子投契,跟纳喇氏亲近是因为胤俄和胤祐的关系,只要永寿宫还在一天自己跟纳喇氏的关系,就必定得一直这么亲近下去。
“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承你的情。”纳喇氏也是清楚自己谨慎得太过分了,但自己生来就是这么个性子,实在是改不了了。
事情只是小事,谁也不可能真因为这事较劲儿,说过几句话也就揭过去了。
纳喇氏是在禾嘉这里吃了晚饭才回家的,刚把纳喇氏送走,才转身回院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细碎的脚步声。
来人是张喜玉,一向在府里极有威严四平八稳的张大总管这会子脸上带着一丝慌乱。
“福晋,戴鹏大人回来了,这会儿人在内书房里候着。”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瞧着人怎么样啊,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胤俄这次出门是把戴鹏和松甘都带上了的,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该这个时候回来。可御前的事向来没有小事,所以就算是府里关上门来问,也得委婉着些。
“路上应当是平安的,就是这天眼看着冷了,戴鹏大人看着轻减了不少。”
禾嘉步子大走得快,说话的功夫就进了内书房的暖阁。戴鹏坐在里头听见动静噌一下就站起来了,看向禾嘉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惊惧。得,这哪里是天气冷路上累,这明明就是被吓的嘛。
“宝音,去后头厨房让他们赶紧先弄点吃的过来,弄些软乎的好克化的,别弄太麻烦的。”
禾嘉抬手拦住了想要说话的戴鹏,“都回来了就别着急,先去厢房吃饭,天大的事情吃完了饭再说。”
上车饺子下车面,厨房给准备的是面条,炖煮得软烂的大块牛腩加上已经煮透了的萝卜做浇头,再配上今天新卤的羊蹄,现炒的小菜,和一碟酸黄瓜几头糖蒜。
戴鹏硬是连吃了两碗才放了碗筷,起身去捎间把奴才现准备的干净衣裳换上,衣裳都是从前院书房那边拿来的,戴鹏在外院有自己的屋子,东西都是齐备的。
最后再洗了把脸把从头到脚收拾得能见人了,这才重新进了书房。
戴鹏从小就是胤俄身边的哈哈珠子,之前被法喀弄进侍卫营当差,后来胤俄想法子给他弄到兵部,在车驾清吏司挂了个郎中的官职。
职位不高但有实权,专管运输和后勤保障,这次南巡兵部负责的很多事务,具体都是交由他在管着。
“如今銮驾驻跸在德州行宫,说不好之后是继续南巡还是回銮。”
圣驾才上船没多久太子就病了,刚开始谁都以为是小毛病,毕竟太子就算比不得直郡王那么勇武,也算得上文武双全,挺好的身子骨怎么可能说病就病呢。
但就是这么邪乎,这一病就一直病到了德州还没好,“御医如今天天在太子的行宫里守着,皇上那里又没个准话,谁也不敢问。
直郡王前几天提议圣驾继续南巡,把太子留在行宫养病,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兵部的差事都暂时全归了爷管,不让直郡王碰了。”
胤俄想过自己会因为身在兵部被直郡王和太子之间的争斗牵连,但怎么也没想到给自己刨坑的是自家亲阿玛。
这个时候自己从直郡王手里把南巡沿途的护卫接过来,这就是接了大麻烦。偏偏在外人和那些糊涂蛋看来,自己还是占了直郡王一个天大的便宜,这叫人上哪儿说理去。
“圣驾没说到底是继续南巡还是回銮,我是被派回来打前站的,得做两手准备。”这话的意思就是戴鹏回来时带着差事合情合理,不怕外人看见他回了京城来了十贝勒府有什么不对。
“我知道了,府里这边不用你们操心,我自能管好他们不闯祸不惹事。”胤俄没让戴鹏带多余的话,有些话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这会儿太子病着有什么心思都是不对。
“兵部那边你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能想太多。”他们不像禾嘉,他们后脑勺上没长眼睛,别说以后就是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
历朝历代一场急病就去了的太子还少吗,这会子恐怕就是胤俄心里也慌张呢,既这般那就只能什么都不做,等着。只要根基够稳,就能把这场风波给撑过去。
第77章 各怀心思兵部、礼部和侍卫处……
兵部、礼部和侍卫处都派了人先行回京,原本留守在京城的三贝勒五贝勒也连着派了两拨人往德州去。御驾不可能一直停在德州,是继续往江南走还是回京,万岁爷现在不说也拖不了太久。
况且,就算之前大家都没弄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间要南巡,现在也都反应过来了。太子这个病十有八九是假的,是万岁爷要借着南巡的机会收拾太子了,捎带脚把直郡王也算上了。
这个时候再回头来看,就连当初胤俄被塞到兵部去,好似也成了万岁爷的深谋远虑。
皇家事,历朝历代看着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新鲜,其实说到底也就来来回回那么些事。不是外戚就是朋党再不然就是世家把持朝政,如今这局势就是全混在一起了。
索额图算朋党也算外戚,元后的家族嘛,这几年比佟家还风光。明珠和索额图两党在朝堂上相争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即便明珠早就倒台,但直郡王还立在那里,两边就依旧斗得跟乌眼鸡一样。
这后头还掺杂着京城和盛京的各大家族,还是那句话,别以为嘴上说着奴才奴才,就真的人人把自己都当奴才看了,往前倒几辈儿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了?
如今身在高位的那些大臣好些都是跟着康熙一路过来的,擒鳌拜平三番这里面要说没情分那是瞎扯。
可人都要成家立业,那些年策马扬鞭意气风发的年轻儿郎,如今也蓄了须挺了肚腩。收起了眉宇间的锐气,一个个老谋深算不悲不喜的样子,很难再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真正的情绪。
没法子啊,活到这个岁数都是拖家带口的,外人瞧了都说是好福气儿孙满堂达官显贵。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每一天都是在悬崖边上挂着,谁都不知道哪天栽了全家就要跟着倒霉。
大家没想着造反也不敢造反,也谈不上对万岁爷不忠心,可万岁爷您到底活不了万万岁啊。
要是康熙真能长长久久坐在皇位上,这些臣子说不得就能长长久久的忠心耿耿,一个飚着一个往陪葬皇陵里去。可您不是不能吗,那就怪不得当臣子奴才的替子孙后代琢磨出路。
太子是皇帝自愿立的这没错吧,直郡王虽不是太子但他是长子,这些年又有军功,这也是万岁爷您自己抬起来的直郡王,当臣子的提前选给自家选一条后路,其实按情理来说真的无可厚非。
但这道理不光是一边的,站在天平另一边的康熙呢?眼看着底下的臣子奴才们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押宝朋党,朝廷里每一件事都能被他们拿来做文章,争抢位置。
最主要的,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在明明白白告诉康熙一个谁也遮掩不了的事实:万岁爷,您老了,咱们不能把荣华富贵系在您一个人身上啦。
这要是往前倒十年,康熙说不定压根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可明年就要办万岁爷的五十大寿了,五十而知天命,在民间过了五十就算老人了。
所以康熙赶在五十岁前来了这么一招,不光禾嘉没觉得多奇怪,京城和随驾的好些官员也没太慌乱,甚至有些人私底下还松了口气,看吧,万岁爷这一刀果然是砍下来了。
知道了万岁爷这是要收拾人,京城里的局势就变得非常诡异和极端。
几个贝勒府全部大门紧闭把尾巴夹得紧紧的,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冒头,万一被老爷子迁怒了呢,不划算的。好些近一点的宗室王爷也跟着关门谢客,就怕被裹挟进去讲不清楚。
只有八贝勒府,明面上也大门紧闭谁也不见,但角门上却是每天人来人往没个停歇的时候。找过去的大多都是直郡王那边的官员门客,指着胤禩给想法子拿主意呢。
也有好些不上不下的官员,非但不消停反而上下蹦跶。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机会,加官进爵四个字听着简简单单,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唯一的法子就一个字:熬。
从踏入仕途那天起就一直在熬,熬到年纪差不多了就找关系跑路子,往上升个一品半品的。要是那几年运道不好或是表现不好,就继续待在自己那个坑里老实当萝卜。
熬了好些年好不容易熬到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原本头顶上的什么太子直郡王那都是够不着的祖宗,别看平时嘴里说着自己的主子是太子爷(千岁爷),其实绝大多数人连直郡王府的门都没进去过。
但谁让现在眼看着就要坏事了呢,既这样,这次的风波就说不定还会牵扯多少人,太子党直郡王党肯定有不少官员要被撸下来。
管他是杀头还是贬谪还是流放,反正自己又没掺和那些要命的事,万岁爷也不可能把全京城的官员都砍了。
到时候上面的位置空出来总要有人填补,也别说什么这时候蹦跶会不会出事。机会就这么一次,自己不上别人就得抢了,窝窝囊囊一辈子就赌这一回,怕个屁。
不少人都揣着这样的心思,又想着法不责众,反正不止自己一个人这么钻营,一时间这么蹦跶的人就更多了。
禾嘉听着周志咏和孟恩回来说外面的情况,沉吟了许久都没出声。
戴鹏已经住到兵部衙门里去了,钮祜禄家他都没回去,只让身边的奴才回家收拾了一些衣裳被褥和日用品,便在衙门里安家了。
禾嘉的历史不好,她其实不大记得康熙四十一年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但她清楚自己和胤俄都没做什么改变历史的大事,太子还远没到被废的时候。
再说了,康熙再生气儿子也是亲的。带出去让病了这么久算什么,不还没让太子真的死得不明不白嘛。
等康熙把他认为‘带坏了’他家好儿子的奴才们都收拾干净了,到时候万岁爷和太子爷还是亲父子,倒霉的只能是下面的人。
“你们也小心些,周志咏最近别出去了,有帖子送到你哪里想法子拖一拖,先把这阵风头避过去再说。放心,用不了多久就得有结果了。”
“那爷那边?”
“该送的平安信照例送出去,别多问别多说。”皇上既说了是因为太子病了才停在德州,甭管信不信吧,也得装着样子把这出戏往下唱。
禾嘉没猜错,京城这股邪风没刮多久。
59/124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