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给你做红油抄手和酸汤饺子。”禾嘉让月娥把汤面碗给收走,这一个月在外面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她都不用问,只看胤俄都扣搂了的眼眶,就知道是真吃了苦头了。
乍一看人挺好,其实连魂儿都没怎么回来。要不然进屋这么久了,不可能连尼楚格都不问一句,这就是全靠一口气撑着呢,自己拉着他让干嘛就干嘛而已。
果然一听这话,胤俄就乖乖点点头继续吃饭,看着饿极了其实没吃多少都放了筷子。
禾嘉这又牵着人往里间走,两人就这么挤挤挨挨挤在一张暖榻上,胤俄脑袋抵在禾嘉肩膀,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直喘粗气,到底什么时候稀里糊涂睡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两天,中间醒来除了喝水方便连饭,就是坐在床上榻上囫囵吃几口禾嘉给做的面和饺子,方嬷嬷和碧荷私底下都说,贝勒爷这看着怎么比前年福晋坐月子还娇弱了。
直到第二天晚上,胤俄环抱着禾嘉的腰醒过来,仔仔细细把禾嘉看了好几遍,这才彻底松了一直紧在心尖尖上那根弦,“在家担心了吧,难为我大格格了。”
“不为难,我在家还有这么多人可以商量,再不济把府门一关谁也不见,外面乱成什么样都跟我没关系。倒是你那边,就知道你接了直郡王的差事别的都不敢问,是不是特别麻烦。”
紧贴在自己身侧的男人比尼楚格还缠人,可这会儿还真就不好把人扒拉开。康熙这个当爹的太难伺候了,她都怕给胤俄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也不是麻烦……”胤俄抿了抿唇,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想了半晌才几乎呢喃一般在禾嘉耳畔说了两个字:“心寒。”
这一个月,不光是自己和胤祐,老四、老九、十三哪个不是被反复折腾,即便是一直没路面的太子和半路被看管起来的直郡王,他们又好到哪里去了。
不管是自己这样被早早踢出局的,还是被暂时保下来等着以后扒拉的老四几个,还是连以后都谈不上有没有的太子和直郡王,对于老爷子来说,他们还是儿子吗?
胤俄在禾嘉跟前是从来不藏着掖着的,心里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了,“皇阿玛既要用我,就不能只这么三瓜两枣的打发我,兵部既给了我,我就不愿意吐出去了。”
第79章 你来接我?胤俄有这个谋算不能说……
胤俄有这个谋算不能说是错了,都是从几岁起就在上书房里苦读出来的皇阿哥,读书骑射什么都要学哪有真的草包,又凭什么让人一辈子甘心当个闲散贝勒,这不是生生恶心人嘛。
就算是汉话汉字都学得不咋好的五贝勒胤祺,人家心里的弯弯绕也不见得就少了。没见他这次南巡跟着去了却什么事都没沾,闻见味儿不对就早早躲到太后跟前去了。
老太后疼孙子,明明什么事都没有非说身上不舒服,离了胤祺就头晕眼花吃不下睡不着,反正就是把胤祺护在身后谁也不让碰。
他是太后一手抚养大的,这是他最天然也最把稳的依靠,连康熙都自觉不去折腾这个儿子,就怕惹了太后担心再把老太太折腾出个好歹来。
胤俄什么都倚仗都没有,自然只能想法子自己挣。
禾嘉明白他的心思,成家了当阿玛了走出去谁见了都要请安叫一声十爷。可这声爷说到底,至今为止还有一大半是靠他老子得来的。
外人看着十贝勒府挺热闹,贝勒爷进了兵部以后差事就没断,但只要稍微上心点就能看出来,都是些零碎活儿当不得大用。这差事给胤俄胤俄能干,给底下的臣子奴才呢?照样能干。
胤俄想做的,是代替胤禔成为兵部的大脑和心脏,有什么事不管胤俄插手不插手,旁人都得先来问他的意思才能拿主意,那样才是当主子。
但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这话夫妻之间说过就过了,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得平平稳稳把这次的风波趟过去再说。
回京以后太子回了毓庆宫养病,到底病得怎么样了别说外人不知道,就连凌普这个太子奶娘的丈夫也不知道。
听说凌普一天内去求见了三次,次次都被守门的侍卫拦回来。塞了一千两银票的荷包给人家,人家连哼都没多哼一声,那态度硬得凌普心里直发凉。
直郡王回府以后,整个王府就被禁军给围了。
直郡王本是想要撑着一口气进了府再说,可看着站在门口脸色憔悴蜡黄的伊尔根觉罗氏,心里就翻江倒海止不住的疼,伊尔根觉罗这个大福晋,这些年过得比自己这个大千岁还要千难万难。
想张嘴说些什么安抚福晋,涌上喉头的腥甜压都压不住,话没说出来先吐了一口血,人直直往后仰倒,这是真给气病了。
胤俄在兵部,停在德州的时候整个行宫的宿卫都绕不过他去,回来这几天一直有人明里暗里送帖子到府里来,想要打听太子和直郡王跟前的消息。
头半天还有个门房上的小子守在外头,来一个人就说一遍,自家爷回京路上受了风寒不见客。
本来嘛,九月底南巡在外头折腾一个月又往回走,北方这种季节这种天气,胤俄还得天天管着整个随驾队伍的防卫,连带着采买吃穿用度得不能不管,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就全完了。
所以门房上说十贝勒病了大家都觉得这应该是真病了,可病了就病了也不耽误他们递帖子。
毕竟是您接手了直郡王的差事,又负责东宫太子的戍卫,别说病了就是要死了,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怪不得底下的奴才们不体贴了。
一个二个登门送帖子的时候话都说得极好听,做的事情却实在有些难看,一个个都是一副‘您占了直郡王的便宜,现在就别想躲了’的态度,能气死人。
禾嘉看着正抱着闺女在里间腻歪,被尼楚格用肥嘟嘟小手扯着衣袖追问,说好要带回家的礼物怎么没见着的胤俄。
哄孩子嘛,随便说点儿什么也就哄住了。偏胤俄不愿意糊弄闺女,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就跟她认真解释道歉。
小孩儿对她阿玛说的外边那些忙听得稀里糊涂,但道歉是什么意思她明白的。禾嘉从尼楚格能说整句的话起,就已经开始慢慢讲些人情道理了。
现在听自家阿玛跟自己说对不住,当即就板起脸点点头,奶声奶气跟他阿玛说:“阿玛,小珍珠原谅您了,您别难过。”
家里奶娘嬷嬷和丫鬟平时多喊大格格,禾嘉唤尼楚格,只有胤俄整天小珍珠、珍珠儿的喊着。
小东西自己就把小珍珠当了自己乳名,惹得府里原本一个叫珍珠的丫鬟都改了名,为此禾嘉还特地给人家封了十两银子的红封,再是主子也不好就这么让人家平白无故改了名字的。
胤俄是难得清闲,禾嘉不愿拿外面那些破事来烦他,想了片刻就把张喜玉去叫了来,“你找人去把府门放收帖子的箩筐收进来,门房外边也不留人,这两天出了宫里来人,谁来都不招待。”
张喜玉当然明白主子的意思,太子和直郡王现在是骑虎难下了,皇上这么处置人了他们手底下的人还敢这么不知死活的蹦跶,这就说明当主子的已经弹压不住奴才了。
如今闹这一出要攀扯到自家府上来,亦是想借着机会把胤俄拉下水,毕竟这两年胤俄在康熙跟前还算得脸,身后又有钮祜禄家,拉拢过去又是一道保障。
但禾嘉不跟他们掰扯这些,没了收帖子的箩筐又关了门,谁要是还想递帖子,好啊有胆子的那就扔在府门口,到时候看看是谁把谁的脸皮踩在脚底下。
这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十贝勒府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接纳的地儿用不着他们来投,要寻门路赶紧找别处去。
摆出这么个软硬不吃的架势,再登门的就少了。又那消息不灵通的到了府门口,连马车都不必下直接就走了,不过小半天功夫,十贝勒府门口就彻底消停下来。
倒是隔着不大远八贝勒府的侧面又重新热闹起来,不管白天晚上都有马车进出,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八贝勒府里安了个小朝廷呢。
这些事都是周志咏回来学给禾嘉跟胤俄听的,胤俄这边不露面底下的人也都安安静静猫着,互相也不往来打听消息,就只有周志咏在外面扫听着。
他还兼着写话本子,入了十贝勒府以后眼界开阔了心思稳重了,写的话本子也越发好看。
他现在压根不瞒着自己写话本子的事,有些迂腐些的熟人笑他不务正业白苦读了这么些年他也不往心里去,平时还总爱往茶馆酒馆这些人多的地方钻。所以这会儿由他在外面打听消息,是极合适的。
“别着急,等着吧,刑部那边的审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皇上也不能一直把太子和直郡王这么不明不白的关着不给个说法。”
胤俄打定了主意要等,又等了好几天,才终于等到了乾清宫和宁寿宫的太监一起来召人进宫。
这次南巡是奉了太后一起去的,哪怕半道儿就回来了,当孙儿媳妇的也得去宁寿宫那边请安磕头,总不能说老太后出门了又回来了,这些住在宫外的皇子福晋连看都不看一眼。
就是放在寻常百姓家,真要这么干那也要叫人挑理的。
“等会儿到了御前,你千万别说话,只要皇上不问到你头上就装傻。”
胤俄这两年在兵部总归也笼络了一帮子的依附于他的将领官吏,虽然大多品级不高,但都是手里掌兵的实权派。
这次在德州被太子和直郡王牵连,担惊受怕白累了一场都是小事,还有些因着一些小错罚的罚贬的贬,真是有苦说不出,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叩谢天恩,背地里谁又不抱怨几句。
胤俄想要在兵部咬下一口肉来,也是想到了他们。这几年他这个当贝勒爷的没亏待底下的人,那些人也没生了二心。
这世上情谊二字虽千金不换,可到底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私心,老不能让他们安心再忠心耿耿的奴才也该想别的出路了。
禾嘉有点怕胤俄为了兵部的事太着急,在康熙跟前落了下乘。
“你放心,那天的话是气急了,我隔天就想明白了。不是我的东西我放手不放手都没用,反而惹了人厌烦。咱们得让人把咱们想要的东西,主动送到咱们手里来,这才把稳对不对。”
胤俄窝在家里不动弹,脑子里却一直在琢磨眼下的局势。他不觉得太子和直郡王能全身而退,即便这次不出事那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呢。
老爷子的身体还好得很,不说二十年,就说再牢牢把持朝政十年,十年后太子和直郡王都什么岁数了,十年间又能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太子和直郡王耗不起,自己却等得起。
“……嗯。”禾嘉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眉宇间丝毫浮躁都没有的男人,一直觉得自己比他大经历比他丰富的心思便去了大半。
他真的不是当年那个连送一把刀都送得面红耳赤的小破孩儿了,自己打心底里就该改了那一丝她自己都差点没察觉出来的优越感,做夫妻不能这样,时间长了他总会感觉出来的。
“反正你当心就是了,太后那里应当用不了多久,我去永寿宫等你,你来接我?”
禾嘉很少主动说要自己去接的话,总是胤俄主动追过去。有时候凑巧了能接到,有时候不凑巧人都出了永寿宫好远了,两人就在半道上碰个正好。
禾嘉是不在意这些的,胤俄也从未说过有什么不对。但这会子听她这么说,胤俄还是忍不住笑弯了眉眼:“肯定要来接你,难道还把姐姐一个人扔在宫里不成。”
跟胤俄分开,禾嘉在往宁寿宫去的路上先是被比自己来得晚一点儿的春花赶上,紧跟着转个弯两人又追上了就在前头不远的纳喇氏。
前面的爷们或许还要相互顾忌一些,但后宅的这些妯娌们平时却是不用避讳过多。一来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摆在那里,就连皇子福晋们都只管内宅的事。
跟谁亲近跟谁不亲近基本上能随心,况且府里的男人们或多或少也都嘱咐过,妯娌们之间往来跟外边兄弟之间的关系别牵扯太深。
府里这几年陆陆续续都开始添孩子了,外边兄弟闹得再难看家中女眷孩子不能疏远了。说到底都是一根藤上生下来的亲兄弟,关上门来为了皇位为了爵位打成什么样都行,出去了不能叫人看了笑话才好。
所以到了太后跟前,一堆皇子福晋坐在一起都还算和气。哪怕是脸上明显带着病色的大福晋,也还是摆出大嫂子的气派来,哪个弟妹说些什么她都容得下接得住。
甚至从太后宫里刚出来,众人就听说前边皇上当众发落贬谪了一大批太子和直郡王手底下的人,这群福晋们脸上也毫无异色。
好像这个消息就真的只是个热闹,听过了就过了,只有落在最后的八福晋脸上不小心露出几分畅快之意,虽只一瞬就又掩饰起来,却还是被众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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