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如同温水煮青蛙的道理,没了圣宠的明珠真的还能长长久久是当年那个权倾朝野的明相吗?恐怕等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远离权力中心了。
早在几年前胤禔就已经感受到了力不从心,吏部被皇阿玛牢牢掌控,就算明珠还能靠着老本伸手进去搞些小动作,能操作的余地也很小。
这几年新招揽到麾下的奴才和朝臣,要么在京城谋的闲差要么就被外放出京。
说得好听大千岁手底下的人遍布天下,但其实大多都是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到了要紧的时候还说不好是助力还是累赘。
户部有老四坐镇,不管老四心里怎么想的,明面上他一直都是一颗公心摆在当中间。即便是亲近太子,那也是因为太子是储君,他忠君罢了。
能收买人心的官位给不了,油水大的差事又有老四防贼一样防着,老实说这几年胤禔过得远没有外人看的那般春风得意。
还跟太子分庭抗礼?要不是皇上时不时就要假模假式抬自己一把,自己这日子都不知道过到哪个破地儿去了。
原先还总觉得自己被架到那个高位上下不来,谁知这次在德州老爷子说把自己手里的差事说夺了就夺了,收了自己的腰牌兵部他一个人都指挥不动。
被关在行宫里想私底下联系明珠,消息是头一天送出去的,递消息那人的脑袋是第二天用托盘送到自己房里的。
从那天起胤禔就彻底明白,自己跟太子不过就是皇上摆在戏台上的玩偶。因为朝堂上需要储君所以有了太子,因为太子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所以有了自己。
“我看大哥是真被吓着了,他想要把自己手里的权力和人脉都分出去,分出去了兄弟们各管一摊子,比他现在干攥在手里强。”
胤禔不可能干看着自己倒台,让胤禩全盘接手自己的资源,在他心里胤禩真得了势不是个会记自己好的人。
皇阿玛不是想要有人跟太子旗鼓相当,让朝廷朋党之人互相牵制吗。自己退了顺手把底下的弟弟们都扶持起来,岂不是更好。
与其让自己这个直郡王名不副实地顶在最前面,倒不如把这块饼分给底下这些如狼似虎的弟弟们。
比起两败俱伤其实不如山头林立,谁也别想一枝独秀,大家自然就都要小心行事互相牵制。只不过真到了那时,皇阿玛还想要对儿子们由着心情搓圆捏扁,就不容易了。
“笑话,什么时候权力攥在手里还刺挠了,直郡王也真敢说,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他是怕了。”胤俄有点懂他的心思,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这次从德州到回京,胤禔到哪儿都被看守得死死的,看守他的人里不乏所谓的大千岁党,“前段时间的直郡王府,就是被圈禁了。”
圈禁两个字从胤俄口中说出来,禾嘉的心又忍不住紧了紧。是了,按照原本该有的进程胤禔是一废太子之后才被圈禁,从此直到雍正十二年直郡王去世,都再也没能被放出来。
被圈禁整整二十六年,谁也不知道从风光无限好的直郡王大千岁到一个二十几年没出过王府门的老者,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后悔吗?还是依旧觉得可惜,可惜自己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却败了。
要是没有胤俄,太子‘病了’以后康熙还是只能用胤禔来负责宿卫,那么直郡王必定会更加觉得自己是有希望夺太子之位的,他和太子之间的矛盾也势必越发尖锐,想退也退不成。
但眼下,胤俄没有跟在胤禩后面混日子,而是被康熙分派到了兵部。所以这次在德州,太子病了以后康熙可以把直郡王也控制起来,因为他手里还有胤俄胤祐能用。
而直郡王提前尝到了圈禁是什么滋味,还在被短时间圈禁以后放出来了。对于一个人来说刺激肯定很大,尤其直郡王府还有那么多孩子,直郡王不可能不为他自己的亲骨肉考虑。
现在退一步,也许是认怂也许是丢人,甚至在康熙跟前也讨不找好。但比起有朝一日又要被圈禁,直郡王选择了自由并不算让人特别意外。
听完胤俄说的,禾嘉没忍住让翠微又去温了一壶酒来,连着三两杯热酒下肚,一直怦怦跳的心才安稳了些。
以前总觉得九龙夺嫡是过不去的坎儿,后来觉得这个坎说不定自家能躲过去。现在被直郡王来了这么一手,禾嘉心里难免嘀咕,原来一只蝴蝶的作用真的这么大啊。
“那你和胤祥有什么打算。”
胤祥跟胤俄走得近,但也没耽误他跟四爷交好。直郡王今天没避着胤祥,就说明他没打算从胤禩换成胤俄,让胤俄接手他的资源成为下一个‘直郡王’。
他是想要借胤祥的口,把自己打算传递给四爷,胤俄又一定不会瞒着胤禟和胤祐,只要传开了那胤禔的打算就会成为众人皆知的秘密。
“先看看吧,我们有什么打算不要紧,看看老大怎么做,还得看看皇阿玛愿不愿意他这么做。”
嘴上说得再好听也是虚的,从前院客房回来的路上胤俄就已经跟胤祥有了默契,这事先看看,先看看胤禔到底能有什么法子从他现在的位置上脱困再说。
吃完夜宵,两人并排在热乎的炕上睡下,耳畔听着外边雪又下起来的声音,胤禔的事到此为止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但因为胤禔的事,胤俄倒是福灵心至想明白了一件事,就说昨晚上起就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漏了,原来是这个。
“睡了没。”
“睡了。”
啧,一句话就把已经翻过身用手肘撑在炕上半支起身子的胤俄噎得半晌没说话。
偏胤俄还就服禾嘉这一套,被挤兑了不说不高兴还要厚着脸皮凑近了,在禾嘉嘴角浅浅啄了一口,“问你个事呗,怎么想起跟我这儿要人给扎克丹,去毛子那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要招待直郡王,禾嘉送过去的陈了三四十年的好酒,即便胤俄知道还要回来控制着没过量,呼吸间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不算难闻,但胤俄亲完禾嘉还是老老实实缩回自己的被子里,就露了大半个脑袋在外面,眸子水光潋滟的盯着禾嘉,是非要问出个答案来的架势。
禾嘉本也没想过这件事能长长久久瞒着胤俄,要不然就不会主动提出让他也出一半的人入商队。两人成了亲还有了孩子,给自家找退路这种事就不可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说的冠冕堂皇好听些,这叫夫妻一心共进退。要是摊开来说,禾嘉也得让胤俄放心不是。
这事要全由自己办成了,以后若是真到了不得不走的那步田地,在那种一不小心就会救了命的情形下,自己要怎么让胤俄相信,放弃爵位身份远走他乡,要比留在京城被圈禁到死好。
即便他相信走比留下好,自己又如何能保证他就会百分百相信自己开辟出来的商路是一条生路。
所以只能从一开始就让他参与,只有这条商路里有他信得过的人,以后出了事两人才能互相依托信任。
禾嘉不得不承认,一路走来胤俄不光是自己的丈夫和伴侣,也是日后最坚实的伙伴。有些话她确实是不能说,但是有些事她必须先做好,真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她得带上这个冤家啊。
第83章 蚂蚁的大腿禾嘉跟胤俄商量好了走……
禾嘉跟胤俄商量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却不想直郡王那边是真的下了狠心。
太子送到四爷那边的信没有回音,解了禁足的太子也没放弃给索额图把在德州行宫丢了的面子找补回来。
被勒令回家反省的索额图是真病了,病得连床都起不来。
太子解了禁足之后去乾清宫里结结实实做了大半个月的好儿子,哄得康熙阴沉好长时间的脸上见了笑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父慈子孝。
可还没等康熙把自己好大儿孝顺自己的瘾过完,胤礽就带着大批的赏赐出宫去了索额图府上探病。
索额图跟元后的阿玛噶布喇兄弟,算是太子叔祖父。要不是噶布喇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就走了,如今赫舍里家的尊荣是落在谁身上还说不好。
但世事没有假如,这些年索额图对太子的尽心尽力不是假的。
哪怕在胤礽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康熙把这个儿子放在自己跟前长大,也还是会有很多顾及不到的地方。
康熙是皇帝,大到整个天下小到前朝后宫他都要兼顾,能留给胤礽的时间也就那么一点儿。
别的皇子都觉得康熙偏心,但真要胤礽来说,除了太子这个位置,他也着实没觉着自己得着什么偏心了。没额娘的孩子在后宫里,就算是太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年胤礽的衣食起居、宫外的交际,甚至连成亲之前连太子妃石氏娘家那边的人情往来,都是索额图在维系。
就更不要说这些年索额图顺手帮凌普处置了多少烂摊子,内务府这些年是康熙这个当阿玛给胤礽的私产,就是明晃晃告诉世人,胤礽是储君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凌普不是个多能干的人,占着内务府总管大臣的位置贪不是大毛病,不能干总留尾巴被人抓小辫子这就很烦人了。要不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到死都必须是最忠心的太子党,索额图早八百年就得收拾了他。
这些在胤礽背后出的力,索额图从来不邀功胤礽也半句话都没问过。可没问不代表没放在心上,这回煊煊赫赫带着人去索额图府上探病,胤礽就是要把索额图被康熙踩到泥里的脸面亲手捡起来。
“太子,您……”索额图年纪不小了,从京城到德州再到在乾清宫跪的那一整天,都让这个当年像一座小山一样壮硕的权臣脊背不知不觉就弯了,“您不该来。”
“孤不来,外边那起子奴才秧子还不要造你的反。”胤礽是康熙精心培养出来的太子,什么道理他会看不透。只不过有些时事情明知道不可为,却也不得不为。
“叔爷放心,孤这辈子任性妄为的时候不多,您这辈子不为了孤操心的时候少,今日来了皇阿玛必定生气,可倘若不来,这几十年却也是白活了。”
外人总谣传太子性情暴戾动辄打骂奴才,就连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对底下的弟弟们也是想罚就罚想打就打。
这事别人倒还罢了,要是问到胤俄头上来,如今都当了阿玛的人,一提这事还要后脊梁骨都发麻直摇头,快别跟他说那些年的苦楚了。
可要说太子是故意磋磨底下的弟弟,那绝对没有,真有这样的心思康熙就得先打劈了他。人家只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是兄长是太子,为君为兄,弟弟们不上进他怎么罚都是理所应当的。
为了这事索额图曾经在私底下提醒过太子,别的皇子都是在后宫有亲额娘的,有时候管得多了少了都不是好事。
胤礽听了那话只淡淡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回头依旧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从那以后索额图就知道,自己这位太子爷不管有多少毛病,总还有一颗赤诚之心。
凭着这一颗心,索额图就知道太子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做戏也不是为了安抚底下人的心,他就是觉着今儿个该来便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颗心,胤礽也已经看清了康熙的心。他们父子走到这般田地,自己还想要继位登基恐怕是难了。要么皇上明天就驾崩,要么等着父子之间最后那点情分消磨干净,自己这个太子就算做到头了。
弑父?自己干不出来,手里也没干这种大事的筹码。既如此反正都是消磨不如把这情分用在索额图身上,也算是全了两人这么多年互相扶持走过来的那一段路。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索额图就能明白胤礽是什么意思。他接下了太子的好意没再多说半句太子来得不对的话,只是一个劲的絮叨往后的路,太子应该小心再小心。
因为索额图比太子更清楚,自己跟了一辈子的主子是个什么性子。今天的事康熙才不会觉得是太子对索额图的情谊,他只会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明知道自己厌恶了他,他还能勾得太子出宫亲自去探病,太子一出宫外边那些好不容易老实下来的人就又动了心思,索额图这个奴才,着实该死!
太子从索额图府上回宫,人还没进毓庆宫的门就被康熙叫去乾清宫骂了个狗血淋头,刚解禁的毓庆宫很快就又添了守卫,次日一道斥责索额图的口谕就从宫里送到索额图府上。
听人说口谕训斥完后又没叫起,索额图就那么当着全家老小的面,跪在自家的院子里跪到天黑,实在撑不住晕过去才被人抬进屋子。
这样训责的口谕每天都从宫里传去索额图府上,派过去的全是连乾清宫里端茶递水都轮不上的小太监。
宣完口谕也不走,一个跪着一个站着,跪到天黑时辰到了,看着府里的奴才把索额图搀起来抬进屋去才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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