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刚吃完东西就躺下堵着了,想下地起身走走,趿着绣花鞋的脚刚踩在地上就觉着一阵腿软。禾嘉下意识喊了一声胤俄,还没等说话转过头就把刚吃的柑橘全给吐了出来。
“哎哟。”全无征兆这么一吐,可把胤俄给吓着了,连鞋都没穿抱起人就往里间的炕上去,“顺儿!找萧高格来!赶紧的别耽误。”
忠顺哪里敢耽误,刚从蒙古回来就不舒服这可不是小事,大冷的天就怕是染了伤寒,要是一个不小心可是要命的。
开府好几年,忠顺几人算是把他家主子给看透了。这府里上下谁出了事都有缓,只有福晋不能出事。真要是有个万一,这个府里就全完了。
萧高格来得很快,进来的时候胤俄正搂着禾嘉不松手,禾嘉缓过之前那股难受又没事了,被他箍在怀里才不自在呢。
可是又不敢用力挣,胤俄白着一张脸慌张得手都直哆嗦的样子真挺可怜的,自己要是再不听他的话老实待着,她都怕把这人吓出个好歹。
就连萧高格进来脚步都顿了一下打眼一瞧实在是没分清楚到底是谁病了,还是禾嘉主动把腕子伸出来,萧高格这才打开药箱拿出脉枕,给禾嘉诊脉。
脉诊得很快,萧高格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松快下来,起身拱手喜道:“恭喜十爷,福晋这是喜脉,您又要当阿玛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有一瞬间的寂静,紧跟着便是停不下来的笑声道喜声。
胤俄喜得抱着禾嘉扯着嗓子看赏,府里上下全部多发两个月的月钱,乌云转身就从平时专门放银角子的匣子里抓了两大把银锞子塞给萧高格。
银锞子都是专门打成如意祥云的样式,这会儿抓一把给萧高格就是沾个喜气,他的红包另外由账房那边准备,可不能这么随便就打发了。
萧高格也高兴,自己如今等于就是七贝勒府和十贝勒府供奉着的大夫,只有主人家好了他才能好。十贝勒府这边什么都好,就是子嗣太少了。
胤俄打发人往宫里和乌尔锦噶喇普暂住的宅子去报喜,自己则挥退了其他人,这才转身重新挨着禾嘉小心坐下,手覆在禾嘉还没显怀的肚子上,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这一次不用胤俄说,禾嘉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应该没事,真有事萧高格刚刚就该说了。再说回来路上马车里也没有那么不舒服,不至于把孩子颠出个好歹来。”
禾嘉这话说出来有些脸红,好像路上跟胤俄哼哼的那些难受都掺了水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在这会儿胤俄的脑子且不好用,压根没想到那里去。只小心翼翼抬头去看禾嘉,“再生一个好,以后咱们尼楚格也好有个伴儿。”
其实胤俄眼底的渴望没藏住,这一胎他肯定是想要个儿子的,又怕禾嘉有压力,到了嘴边的话才改了。
对此禾嘉能理解,府里的爵位是胤俄凭本事挣来的,以后不出意外至少也是个郡王,说不定还能捞个亲王当一当。
这么大一份家业,跟后世调侃的‘这么想生一个儿子,你家怕不是有皇位要继承’也差不了多远了。
这世道,一个亲王府邸没有儿子,甭管自己跟胤俄多厉害,都会成为旁人眼里的一块肥肉。人人都会惦记着等十爷和福晋年纪大了,会从谁家过继一个嗣子。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难听些就胤俄和自己现在手里攥着的爵位和家产,别说要从宗室里过继儿子,就是要他们当孙子当活王八,肯定都能抢破头。
禾嘉自问是个俗人,自己的东西要么留给亲生的,要么散出去全捐了也不乐意留给外人,想来胤俄的心里跟自己也差不多的打算。
所以这几年禾嘉被成妃和几个亲近的妯娌催着再生一个,她都老老实实听着并不觉得厌烦和不耐。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是真为了自己好才会来讨这个嫌。
“胤俄,孩子来了就来了,咱们都别着急,安安稳稳生下来,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咱们俩总能把孩子养好,对不对。”
“对,不急,我真不急。”胤俄重重点头,“只要孩子是咱俩的,什么都好。”
“去你的,会不会说话啊。”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才多大胤俄才多大,踏踏实实把脚下的路走好了,其他的交给天意就好了。
禾嘉没忍住在胤俄肩膀上捶了两下,随即又忍不住笑了。
到底是境遇完全不同了,以前心里琢磨的都是九龙夺嫡怎么才能不被圈禁,现在都能想到两人老了以后的事了,可见这未来还是蛮有希望的。
回京城第一天就诊断出有孕,不光是胤俄吓得不轻,就是宫里得了消息也是先喜后惊。
乾清宫西暖阁里,刚回宫的康熙来不及去后宫转转,只去了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便回来加班加点的批折子。
以前出门总有太子监国,哪怕太子束手束脚不敢僭越,但每天的折子不管早晚,一定是整理好了送到自己手边的。
外人看来这活儿不算烦难,但只有做过的人才知道有多头疼。请安折子和普通折子和要紧的折子,这里头的界限到底怎么划分,哪有那么好拿捏。
这次被留在京城的,老三在养病干不了活,十二是真的一心一意沉进宗人府的那些事情里去。
平时有什么不明白的规矩就往苏麻喇姑那里钻,办的都是些婚丧嫁娶的事,眼看着整个人都添了几分烟火气,一张嘴说的都是这家要袭爵那家要分家的事,再是个佛子,也清冷不起来了。
这俩是指望不上了,整个京城的事就光靠四爷一个人。
蒙古王公要进京,跟着圣驾的人不知道,在京城的四爷却是早早就接了差事的。
隶属理藩院的宅子除了衙门后面占了半个胡同的,京城有好几处。四爷光是安排人把这些宅子收拾出来,又按照爵位高低亲疏把院落挨个安排好,都花了不少功夫。
这些琐事是水磨工夫,四爷又不能跟旁人去说。他白天还得管着朝廷里那些琐事,他没法做主就得跟留在京城的那些老大人们商量,蒙古这边他实在是忙不过来。
接的口谕是不要惊动旁人,这事四爷就连手里的奴才都不敢用。派去收拾院子的人是侍卫处的,他们都只属于皇上管辖,眼下还轮不着四爷去嘱咐什么。
四爷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安排蒙古这边的一部分事宜交给了乌拉那拉氏盯着。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四爷会把这事托付给自己,肚子挺得老大精气神却特别好,她也有分寸,外边的事她不管不问,只一门心思把理藩院的宅子和里头伺候的人,里里外外仔细梳理了一遍。
确保蒙古王公住进去的时候没有差错,之后要是再出什么事,那就不是自己和四爷能管的了。
老四被逼的连福晋都用上了,其实还是在向康熙表达态度:‘儿子我听话,您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手里的势力也就这么一点儿,实在没人干活我就拉福晋一起给您老当牛做马。’
这样的态度让人安心,却也令康熙不悦。老四这还是跟自己见外了,生怕他一步踏错又成了下一个太子。
胤俄报喜的消息就是在这么个时候传进来的,康熙皱紧眉头听着,半晌才吩咐梁九功开私库看赏,再另派了太医往十贝勒府上去诊脉。
儿子被自己折腾成了惊弓之鸟,康熙这回是真得琢磨琢磨,这甜枣该怎么给,才能把人安抚回来了。
第110章 孕期反应这事,特……
孕期反应这事,特别没道理可讲。
当年怀尼楚格的时候禾嘉整夜整夜不睡觉,差点把胤俄都跟着作下病来。这次又怀上了,过了头两天最高兴的那个劲儿,胤俄就愁上了。
第二天就派人把京城里在产科一道特别厉害的名医杜老先生找了来,问他有什么办法能让福晋少些孕期反应。
人家老大夫胡须都白了大半,皱着眉头坐在一旁说什么都不肯再给禾嘉诊脉。
“十爷,老夫别的事不敢妄言,这些年经我手顺利产子的人却是做不得假的。
若是福晋到了要生产的时候有什么不顺,您请老夫过来,老夫责无旁贷。可您让我现在想法子不让福晋有孕期反应,恕老夫实在学识浅薄无能为力。”
四年前生尼楚格的时候本就想要找杜老来坐镇,可惜当时老先生老妻过世,他亲自扶灵回老家去了,又在家陪了老妻整整一年,这才重新打起精神回京城来,继续坐诊看病。
他擅长妇产和儿科,在自家的医馆里坐堂这么多年从来没吃过哪个府里的供奉。
他就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普通人家出几个钱找他看病他不嫌钱少,富贵人家请他上门诊脉,给得再多他也不嫌多。
街面上偶尔有那嘴欠的泼皮倚在医馆门口胡扯,问杜老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干嘛还天天坐堂出诊,早该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去了。
杜老听了这话从来不恼,有时候碰上他心情好,还真就抓两把麦芽糖递给他们,反过头来把那泼皮弄得面红耳赤。杜老的年纪早能当他们的爷爷了,不是含饴弄孙嘛,不回家也一样可以。
禾嘉明白老先生的心,这个世道下给女人看病的大夫不多,生孩子的时候请大夫的更少,甚至专攻给小孩儿看病的大夫也不算多。
即便是大多数王府贝勒府,也都是从自家旗下找靠得住的稳婆,就更不用说民间女子生产生病了。大多数人能按着偏方丹方自己抓两幅草药吃吃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正经找大夫看。
如此一来,能给女人妇人看病,给难产产妇接生的大夫就越发少了。再加上不少大夫顾忌男女大防,有时候便是主家肯花钱,也请不来大夫。
这般境地下,杜老哪里敢回家养老。京城里这么多人,再是开明的人家少,杜老整天还是忙得不行。这会儿被胤俄为了还没影的孕期反应请过来唠叨半天,老头儿且不耐烦了。
“杜老别急,他这人就这样,以后我这边有什么事说不得还要麻烦您,您可千万别跟他较劲儿。”
禾嘉按住胤俄的肩膀,不准他再跟人家大夫抬杠,让乌云把早就准备的荷包塞到一旁的药童手里,又嘱咐外头的张喜玉亲自把人扶上软轿,才算把杜老恭恭敬敬给送走了。
“还有几天功夫就要过年了,你衙门里不忙啊,要不你忙你的去行不行,真要有什么不舒服的我找萧高格就是了,你这会儿着急也没有啊。”
“我不忙,衙门里两个总兵守着呢。年根底下只要别因着要债闹出人命,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都要过年了谁折腾啊。”
送走大夫,禾嘉恨不得把这粘人的也赶紧赶出去,胤俄就偏要赖着,“宫里忙,有老八看着,内务府一年到头就这么几件露脸的活儿,我还能这么没眼力见跟他去争。”
暖榻上多的是靠枕,胤俄非要跟禾嘉抢一个,两人挤挤挨挨靠在一起谁也不肯把枕头让出来,外边还下着雪禾嘉愣是被胤俄挤出一脑袋汗来。
实在赖不过这浑人了,才干脆把脑袋吧嗒一下摔到他身前,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不肯挪地方了。
胤俄就乐意给禾嘉当肉垫子,还生怕禾嘉靠着不舒服,又从侧边拿了个小条枕垫在她腰后,任由她挪来挪去蹭了半天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今年过年你别进宫了,就带着尼楚格在府里舒舒服服待着。”
“行吗?”
“怎么不行,明儿我就给你告假去。就说回来路上累着了,这怀上还不到三个月呢,正是不稳当的时候,要孩子的事皇阿玛可比咱们还着急。”
“那行,那你在宫里少喝点酒,早点回来咱们在家里包饺子守岁过年。”
“要吃羊肉大葱的。”胤俄笑得透着几分傻气,“再弄点汤圆吧,黑芝麻馅的,也别等十五再吃了,咱们三十晚上都吃。”
行吧,一个汤圆罢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要不是这会子没粽叶,他非说要吃粽子那也不是不行啊。
难得外边没事府里也清闲,两人就这么窝在暖阁里闲着,聊起来的话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把屋里伺候的丫鬟都听糊涂了,怎么前一句还在聊过年吃什么,有一句就问到昨天新买的头面上去了,这都不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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