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清闲也是偷来的,还没等两人多说会儿话,门房上就有奴才一层一层报信过来,说是乌尔锦噶喇普带着查苏过来了。
人已经被周志咏请到前院书房那边去了,胤俄起身换过长袍斗篷,只犹豫了一瞬便伸手去拉还歪在榻上的禾嘉,“我看今儿你阿玛过来还得是找你的,一起过去吧。”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把乌云新做的皮靴给带上,难得来京城一趟,这样子总得做一做吧。”
禾嘉一年到头难得拿几回针线,今年拢共给胤俄做了一个荷包一个扇套,给尼楚格打了一双露手指头的毛线手套,一顶毛线帽子。
就这父女两个都乐得颠颠的很满足了,非要禾嘉亲手给乌尔锦噶喇普做鞋袜,这个孝女禾嘉实在是做不来。
乌云知道自己主子在有些事情上从不愿装样子,这几天就紧赶慢赶赶了两双软底的皮靴出来,府里的手艺跟外边不一样,面子上能维持过去就行了。
两人到前院书房的时候,乌尔锦噶喇普还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胤俄会把女儿带到前院来,但很快就看不出异样了。
十贝勒不像旁人那般把福晋夫人拘在内院是好事,至少对自己对阿霸垓部都是好事。
这一次康熙对蒙古的态度把他狠狠刺激了,之前那股子飘劲儿全散了,思来想去又觉得还是不能跟禾嘉这个女儿疏远了关系。
做生意赚多赚少不是最要紧的,京城里有十贝勒这个女婿替他看顾着他才能放心。就好比这次的事,他就不信胤俄没有提前收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要是这两年没跟女儿疏远关系,就十贝勒这从京城传到盛京再传到草原上‘怕老婆’的名声,怎么也得提前给自己报个信。
胤俄装作没发现乌尔锦噶喇普的异样,四人分别坐下以后胤俄只简单寒暄过两句,就歪在椅子里不做声了。今天乌尔锦噶喇普肯定是来找禾嘉的,自己能少插嘴就少插嘴。
“阿玛这么这会子有空过来,年三十那天皇上宴请蒙古王公进宫赴宴,您可都准备好了。”
“这次进宫只带了查苏来,你弟弟这人虽粗犷了些,但也分得清主次,不会闯祸。”
之前压根不知道蒙古诸部会跟回京城过年,什么东西都是禾嘉派人提前回府抓紧时间准备的。
幸好这两年京城从蒙古盛京过来做生意的人多了,吃的用的连带衣裳皮袍鞋袜,一式两份全都给准备齐全,乌尔锦噶喇普住进理藩院的宅子当天,孟恩就领着人大张旗鼓把东西全送了过去。
今天乌尔锦噶喇普过来,穿的就是禾嘉派人送过去的长袍和大氅,看上去都是都挺合适。
“查苏比我小不到半岁,对他不光阿玛放心,我自然也是放心的。”
“年纪大有什么用,到了京城我们说到底还是外来的,多的是弄不明白的地方。咱们是一家人,等明年开春部落里的东西还是得走你的商队。”
“阿玛年纪大了,部落里的事好些都管不住,这赚钱的事不能叫外人插手,还得是你管着阿玛才放心。”
外人?谁是外人啊。那日松还是吉雅?禾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之前在盛京的时候乌尔锦噶喇普到底为了自己,去行宫拦了胤俄。
不管这里面掺杂了多少别的,但就为了这几分真的父女情谊,禾嘉眼下也不能把他的面子给拂了。
禾嘉笑着让乌云把皮靴拿过来交给跟着乌尔锦噶喇普一起来的侍卫,“阿玛也知道,我这两年光守着京城的铺子了,部落里的买卖光靠我一个人不像话。
等明年开春我让孟恩跟您回去一趟,到时候阿玛做主挑几个能干的管事出来,到时候阿霸垓部的东西该怎么卖,咱们商量着来。”
今年孟恩和巴雅尔往南边去过,要是可以明年禾嘉就想在江南再开两个铺子。专门卖蒙古特产,走后世那种精品高端定制的路子,南边有钱,只要东西做得好了不怕赚不到银子。
自己是阿霸垓部的格格,要做生意自然还是不可能把自家撇在一旁,再去另找别家。这事传出去,那就成笑话了。
先当着乌尔锦噶喇普的面应下来,等明年让孟恩回去看看。要是他们的东西好自然皆大欢喜,要是东西不够好,到时候再怎么谈那就是生意场上的事了,谈不上得罪不得罪。
乌尔锦噶喇普从禾嘉这里得了准话,心满意足带着查苏回理藩院的宅子里待着去了。
但谁也没想到刚拿蒙古开完刀的万岁爷,转头就厚赏的了蒙古诸部。年三十的御宴上亲自点了几个蒙古王爷家的孩子,留在京城入国子监读书,其中就有查苏。
得了恩典的查苏忍不住去看他阿玛,早知道万岁爷还有这么一招,那年前何必去贝勒府低那个头啊。
第111章 被康熙留下来的无……
被康熙留下来的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是蒙古诸部的世子或嫡子。
这样做是为了让蒙古王爷们安心,朝廷不是想要掐着他们的命根子让他们难受。一个庶子罢了,对于这些蒙古王爷来说真真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留在跟前也翻不起大浪。
那些蒙古王公们也确实都是这么想的,这次能跟着来京城的都是在部落里势力最大的王爷贝勒,谁家不是妾室养了一堆孩子生了一堆。
好些跟着进京的庶子们在部落里的待遇还比不得扎克丹,他们的母亲出身好一点的是部落里寻常女子,在大帐里伺候的时候顺手就被王爷给幸了。
不好的便是奴隶或是盛京城里花柳巷出身的女子,本身就是被当做玩物送给那些蒙古王爷的,玩物生下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些人的身份在部落里是尴尬的,说起来是小主子,但不论是亲爹还是嫡出的兄弟姐妹,又或者是部落里其他小首领都是看不上的。
说是奴才,偏偏他们又确实是王爷贝勒的血脉,再不济也不能把人真当奴才使唤。
这样的孩子,成长过程中难免遭遇冷眼吃亏,长大之后也容易走极端。要不就像扎克丹那样咬牙拼出自己的一条路来,再不要部落里当倚仗。
要么就认命,就这么不主不奴的在部落里混日子,反正等到了要分家的时候,再少总还是能分一份家产的。
分出来即便没有爵位,只要有牛羊再分些奴才马匹,在部落找个家境过得去的女人成亲生子,当不成主子也能比部落里大部分普通人过得好。
康熙要把他们留在京城塞进国子监读书,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一个个的从宫里出来都还蒙着。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全都不一样了。罢以四把巴一柳9留3。就连同行的嫡出兄弟对他们都客气起来,一口一个兄弟的,全然不是以往的样子。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万岁爷都多少年不往后宫里收蒙古的妃嫔了,现在突然留下这么多蒙古王爷的儿子在京城,就算是质子就算是再没有回去的机会,也是之前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不过这样的殷勤对于从小就遭受白眼和不公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除了一两个确实脑子不好使的,剩下的人心里的怨反而比以前更大。
原来真正的王爷儿子当起来是这种滋味啊,那么以前自己安慰自己的那一套,说什么比普通人过得好就行了的话,也全成了笑话。由奢入俭难,当过了人上人谁还想再去当奴才。
抱着这样心思的人不少,蒙古王爷们人前喜气洋洋人后关起门来各有各的发愁。得把留在京城的儿子安抚好啊,要不然这儿子就真成别人家的了。
这么多人里面,只有查苏和乌尔锦噶喇普是例外。
乌尔锦噶喇普原配福晋敖登只留下禾嘉这么一个女儿,继福晋那日松倒是生了一儿一女。但这几年乌尔锦噶喇普跟那日松的关系,不说冷淡也算得上相敬如冰。
作为继福晋生的嫡子和嫡女在部落里尊贵自然是尊贵的,但那日松的嫁妆不多,甚至还不如当年敖登留下给禾嘉的的多。
空有尊贵娘家势力不大自己手里人马不多,两个都还没开蒙的娃娃,在草原人的眼中他们还不能真正算个人。
草原上的孩子要安稳长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你贵为郡王的孩子,可才这么点儿大,还不值得投入太多感情与心血,要不然半路夭折了,反倒是跟着白伤心一场。
也正因为如此,那日松才总想要夺了原本属于禾嘉管着的那一摊子事,她想带着孩子住到盛京的郡王府里去。
但是又不愿意就这么走,思来想去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替代禾嘉以前的那个位置,又能让自己的孩子过得比在草原上舒服,自己手里又还攥着权力。
这点小心思浅得就像一汪水,叫人一眼就能看透。乌尔锦噶喇普烦她,连带对她生的孩子也没多少耐心。
正好查苏的额娘又是最早陪在乌尔锦噶喇普身边的侧福晋,所以查苏在部落和乌尔锦噶喇普跟前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如此一来,他就成了被康熙留在京城的异类,但不管是查苏还是乌尔锦噶喇普对此都很满意。
一来,留下的不止他们一家,查苏绝对不是皇上留在京城做人质的。国子监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查苏能在里头多学些东西,以后回去说不得自己的爵位,真的能放心交给他。
二来查苏也觉得能在京城待几年是好事,自己现在手里有人有银子,当年禾嘉在盛京几年时间能干成那么多事,难道自己在京城就不能?
嫁出去的姑奶奶,再是自家的人也隔了一层。人家现在有丈夫有孩子,真到了要紧的时候一定是把贝勒府摆在前头。自己在京城能成事,又何必事事都受制于人。
查苏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乌尔锦噶喇普眼皮子没他那么浅,可架不住儿子毕竟是儿子,有了更放心的选择,他也不想让禾嘉重新往阿霸垓部里插手太深。
过完年,哪怕理藩院里边有人看着,留在京城的蒙古人进出行动也自由了许多。
都是蒙古王爷贝勒家的儿子,这一留在京城没个三五年是别想回去的。
皇上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不好说,但往后留在京城点的这个孩子就成了各部在京城跟朝廷连接最要紧的线,以前那些出身地位那一套就不好使了。
各家都在想法子给家里的孩子在京城置办产业,宅子肯定是要的,不可能进了国子监还一直留在理藩院的院子里住着,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国子监里头。
铺子要是有好的也得买两个,光留银子不行啊,都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哪里比得过天子脚下这些纨绔人精。
银子这东西再多都容易被人骗了去,还是铺子吧,有铺子在手里到什么时候手头都从容些。再有就是得多留些侍卫和伺候的奴才下来,不够的还得派人送信回去,赶紧从部落里挑。
这里头桩桩件件都是要操心的事,要是有禾嘉或是胤俄出面就根本不算事。
但不管是谁说服了谁,又或者本来就不是带着诚心诚意来的,自从大年三十那天入宫赴宴以后,乌尔锦噶喇普就再没派人往十贝勒府的门上来过。
不来就不来,禾嘉正懒得应付自己这个便宜阿玛,自己这边正好忙着呢。
就让他们自己在京城里扑腾去吧,要是查苏真能扑腾出个结果来,倒也算是他的本事。
正月里,还没出十五,乌拉那拉氏生下了四贝勒府的三阿哥,还没取名字但禾嘉已经掰着手指算清楚了。
还在襁褓里被几个婶娘伯娘抱着来回逗,逗得人家哇哇哭的小东西,就是那跟他八叔掺和到一起去,最后连宗籍都被削了的倒霉蛋弘时。
这一次三阿哥是被乌拉那拉氏生下来的,府里添了嫡次子,一向冷着脸的四爷最近也喜气洋洋的,上朝的时候连康熙都忍不住往他家老四脸上多看了好几眼。
紧跟着过完正月,年前胤俄托人找的先生也找来了。姓寇名同和,今年六十有二。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可惜再之后就一直没能再考中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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