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事是硬塞给胤祉的,气得胤祉在家直拍桌子。
外边瞧着三爷如今抖起来了,那么多蒙古王孙在他手底下被管着,那跟蒙古诸部的关系可不就近了。
只有胤祉知道这里头有多难,他们不是单纯的国子监学生,别人读书出来要么继续科举做天子门生,要么找路子外任为官,学的都是怎么做个忠臣良将。
可这些东西能教给这些蒙古王孙们吗?胤祉拿不准主意。幸好刚进国子监还得补基础,那些蒙古王孙好些连汉字都没学明白,进来先把字和汉话给弄个差不离了,再说其他也不迟。
有了这个缓冲,胤祉又轻松了几个月。但人沉浸在一个环境里语言和文字是最好学的,那些人各个都不缺银子,只要愿意花钱,京城这么多好玩儿的地方哪里去不得。
都不用找国子监的老师,这才刚入夏没多久,那些个少爷们就都混成半个地头蛇,一个个的只差没提笼架鸟招猫逗狗了。
没新东西可学,有些人乐得自在整天逃课出去玩儿,也有人不满国子监这个态度。留在京城就是想学东西的,真把人当质子糊弄呢?万岁爷当初把人留下的时候可没这么说。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胤祉耳朵里,气得人三爷一个倒仰。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个轻不得重不得的麻烦啊,还挺理直气壮的。
“老十,今儿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我是真不知道该让国子监那些老师他们什么,忠君体国还是四书五经,怎么想怎么都不对。”
胤祉为了证明他不是瞎说,还指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腮帮子给胤俄看,“瞧瞧、瞧瞧,我一想他们在外边胡沁,我这腮帮子就疼。”
“三哥要说这事,您不找我我也得抽空找您去。
你是愁他们学什么,我这边不也正愁着吗。都是半大的小伙子,精力旺盛又不像我们以前在宫里处处小心,统领衙门里哪天不接几桩案子。”
没什么要紧的大事,这些庶子出身的孩子性情阴郁的有,但跋扈的真没有。
其中查苏算是说话声气儿最壮的了,但他跟别人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在拓展自己的人脉圈子,准备学禾嘉当年的弄商队做买卖,且没工夫瞎闹。
“闯祸都闯不出大的,不是喝醉了酒打架就是为了花街柳巷的姐儿打架。有个最出息的,不知道怎么跟国子监一个监丞家的姨娘好上了,在外头私会被那监丞堵了门。”
国子监的监丞,正八品的小官,唯一的好处就是胜在清贵,只要不是特别不会做人的,跟国子监里的学生打好关系,等学生出了国子监那就都是他的人脉之一。
这样的人清高得很,又是读书人。说是去捉奸就带了两个小厮一个马夫,人家那边正经草原马背上长大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蒙古侍卫。
这事且不说谁有理谁没理,反正最后挨打打成猪头的是那监丞,打架的时候动静太大,把统领衙门的人都叫过去了。
“皇阿玛把人留下来,肯定不是为了让他们闯祸当纨绔的。
要是真让他们一个个在京城迷了眼,日后回了蒙古,那些个王爷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好,只会说皇阿玛和咱们当初把人留下来目的不纯。”
就跟胤俄对家塾管得特别严是一样的,亲兄弟把府上的格格送到自己那里读书,哪怕天天晚上都回去胤俄都得事事过问,就怕孩子有什么不妥当,自己落了埋怨。
“人留下来了,又不像府里的猫儿狗儿,要我说三哥与其瞻前顾后不如尽心尽力。忠君体国怎么了,不该教吗。
往后噶尔丹部肯定还要乱,到时候蒙古那边肯定还得用,把他们教得忠于朝廷忠于皇上,要依着我的,这就没什么不对。”
“四书五经教给他们不是要他们考科举,是要他们读书明理。三哥让先生们教他们知识,他们学了以后选择走哪条路,那是他们的选择。可眼下咱们教不教怎么教,这个态度可千万不能歪了啊。”
胤俄这话听得胤祉眉头紧皱,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胤俄见他这样不催也不劝,这话自己点到为止就行了,该怎么办这份差事胤祉得自己去琢磨。
“我知道了,你能跟哥哥说这些,就是没把你哥当外人。等我忙完手头这些事儿,抽空叫你去府里喝酒。”
胤祉只不过是性子瞻前顾后了些,又不是真的蠢。知道再跟胤俄磨牙也聊不出什么来,便干脆利索的起身走了。
要把蒙古王孙摆弄明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事还没见有什么动静呢,乾清宫那边又出事了,这次出事的是胤禟。
之前请求开海禁的折子递上去就没有回音,刚开始那几天胤禟还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折子惹了皇上不高兴再被提溜过去挨骂。
后来发现一切如常,胤禟就琢磨着这折子要么是没引起重视要么就是留中不发了。
不发就不发吧,反正也不一定非要那么死板。闽粤两地的商人出海往南洋去的人多得很,有人是去了南洋诸岛定居讨生活,真想要出海多的是路子。
还有许多商人根基这边,生意全在外面。借着倭寇海盗的名声,以家族宗祠的名义在外边养了不少人和船,没事的时候来去自如做生意,真被衙门抓到了就说是海盗,顶多把那一批货损失了,出不了大事。
这些底下的挠你胤禟以前懒得管,这是后来自己要弄自己的船队,才一点一点了解了些。这要是老爷子真不同意开海禁,自己就有样学样呗,出去挣钱这总不算是与民争利了,对吧。
胤禟想得挺好,就是没想到康熙压根不是懒得管,而是等着算后账。
户部年初年尾都忙,现在四爷不在胤禟就得事事过问。康熙这是知道前段时间就算自己不过问,老九也腾不出手去干别的。
现在入夏了暂时没那么忙了,康熙这才把压在案头好几个月的折子抽出来,吧唧一下摔在胤禟头上,“说说,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第115章 从小挨骂挨习……
从小挨骂挨习惯了,入了户部以后被康熙训斥的时候更是只多不少,不过一封奏折扔过来胤禟跪得稳稳当当都没打算躲。
偏偏今儿他运气实在不好,折子一角正巧砸在人九爷头上,顿时就红了好大一块。疼得胤禟下意识就抬手去捂,随即又疼得龇牙咧嘴的,看得屋里伺候的几个奴才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儿子就想着,外边的银子其实比咱们自家的好赚,摆在那里与其让别人占了便宜,倒不如儿子想法子赚回来。”
之前把这事跟胤俄说的的时候,胤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提醒胤禟要当心康熙回头来问这事。
当年下决心海禁,除了海盗猖獗之外,最要紧的还是因为康熙对西方的忌惮和戒备。康熙真的不知道西方发展成什么样了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别的不提只说胤禟,就因为早年耳部患痈感染,太医院想尽了法子治不好,最后是找了西医的门路治好的。
从那以后,胤禟书房里就隔出一块来专门摆放他从传教士那里收罗来的书籍和玩意儿。皇室也许会因为各种原因海禁,但绝不会真的自欺欺人把自己的眼睛都给蒙上。
欧洲殖民和变革从未停下脚步,康熙不愿本土纺织、瓷器等产业被外来商品挤兑,更不愿沿海的汉人沿着南洋出海一去不回,种种顾虑之下,才让康熙下了海禁这种釜底抽薪的法子。
办法好不好,胤禟不敢说胤俄也不敢说,就算是去问四爷问毓庆宫里那位太子爷,恐怕他们都不敢说。皇上年纪不小了,越是年纪大的帝王,就越没法轻易更改自己定下的事情,这是人之常情。
“皇阿玛明鉴,户部这些年就没个宽裕的时候,这底下的官员再贪腐,也没有把整个国库的银子都贪了的道理。”
其实还是能贪了大半的,但这话胤禟不能这么说,就只能言辞凿凿的说不至于。
“一年四季,各地总有遭灾的时候,洪水大旱蝗虫只有咱们想不到的,没有出不了的事。出了事户部要赈灾,到了年底那一地的赋税即便不免,也肯定收不齐。”
就更不用说为了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和收拢天下人心,这些年哪年不得挑选地方免赋税。
尤其江南各省,那地方读书人多豪族也多,有时候文人的笔杆子可比刀剑更厉害。偏偏那几个地方富庶水土粮食也好,户部哪年少了那几个地方的粮食赋税,就得越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些事眼下都不能改,就算是以后恐怕也不能大改,老百姓吃不饱江山就稳固不了,凭他日后谁登基继位,也不能在这上面大动。
既然节流没法子那就只能开源,“皇阿玛,咱们的土地毕竟有限,老百姓也不能苛捐杂税,那是竭泽而渔不是长久之计。”
“噶尔丹以后还得打,西北和藏地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有一战。还有大小和卓,眼下看着掀不起来花,但以后谁也说不准。打仗要银子,守江山要银子,想要老百姓过得好,更加得要银子。”
胤禟是真不明白,朝廷只想着怕外来的东西挤兑了本土产业的生存空间,那怎么就没想过把东西给卖出去挤兑别人呢。
开海禁肯定要动一部分人的利益,但再难也难不过去年老四出去杀了个人头滚滚那么难。
再说这一部分人里头大部分还是商人,最是怕死识时务的一批人,摆弄他们连老四都不用,自己就能一把给收拾老实喽。
况且从当年开始禁海至今都多少年了,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变化万千,别说去年和今年,就是睡一觉起来外边都有可能又是另外一片天了。
就这么一直海禁,期间偶尔几年松一点转头又严苛回来。这不是维护大国威严,这压根就是画地为牢,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juan)圈养起来,这还成好事了?
康熙看着跪在底下十足一副生意人嘴脸的儿子,心里却明白胤禟干这事自然不可能纯粹为了生意赚钱。
但还是那句话,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五十多的康熙跟当年那个平三番的康熙真的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要他再像胤禟这样一门心思往外奔往前冲,他做不到了。
“回去吧,你这个折子朕留着,老老实实守着你的户部,别想着跟朕打马虎眼。”
胤禟原以为今天这事自己不说被圈禁,至少脑袋上这个贝子的爵位恐怕是要保不住了的,却不想次日九贝子就成了九贝勒。
因为什么宫里没说,外边打听了也打听不着。只有禾嘉高高兴兴送了信去春花那里,让她得空到自己这里来,自己得跟她商量,等胤禟攒船队出海的时候,自己该出多少人多少银子。
康熙这就是明面上不肯改,私心又知道胤禟说的都是对的,犹豫来犹豫去,只能捏着鼻子主动示意儿子想要干嘛自己想办法,他这边两眼一闭装不知道就完了。
要出海,准备工作不是一天两天,禾嘉知道胤禟不会落下自己这边,就安心把这事放在一旁不管了。
肚子里多了个孩子,夏天就越发难熬。手心从早到晚都热得发烫,这大中午的就更加没法出门。
倒是尼楚格不怕热,这个时辰还敢顶着太阳从自己的院子过来找禾嘉,要跟她额娘一起睡午觉。
“乌云姑姑,额娘呢。”天气渐渐热了,寇老先生是上了年纪的人,多少有些受不住。
读书的又都是各府的格格,一个个金娇玉贵的,学东西不假却也用不着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么拼命,所以禾嘉早早地就给家塾放了暑假。
整个夏天甭管是去庄子上避暑,还是各自回府跟着府里的女先生学女红学管家,反正不到天气凉快了就不用来上课。
尼楚格本就住在府里,寇老先生回自家歇着去了,潘昉和梅先生却都还在。
被老先生把读书的习惯扎实下来的尼楚格三天不摸书自己就先难受了,不用上课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练字,有什么不懂的去问潘昉和梅先生。
若是还有不明白的,用纸笺写下来派人送去寇家,一老一小都住在京城还真就当起笔友来了。
一本书看入了迷,一天好几次去信也是常有的事,给尼楚格跑腿的那两个小子这几个月月钱都翻了一番,只当是给他们的高温补贴了。
“你额娘在里面呢,外边那么热还不赶紧进来。”禾嘉没好气的戳了从外边进来的闺女一手指头,“这个时辰不睡觉,往我这里跑什么。”
“刚叫人送了信去老师家,等着回信,睡不着。来找额娘,跟额娘一起睡,就睡得着了。”
虚岁五岁的小姑娘,比去年又长高了些。应该是从小肉蛋奶都不缺,又是个恨不得天天要去马场撒欢的性子,尼楚格比同龄人长得要快一些。
女儿像爹,尼楚格五官越长越像胤俄,五官深邃浓眉大眼英气十足。
笑起来明媚又张扬,蹬了脚上的绣花鞋爬到竹席上挨着禾嘉,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生机勃勃,禾嘉都觉得整个屋子就因为有她在,都比刚刚热了两分。
可也舍不得把这小太阳似的闺女往外推,就由着她搂着自己的胳膊,把额间的汗珠全蹭在自己身上了。
“额娘,今天弟弟乖不乖,听不听话。”
“说了多少遍,一天没生下来就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在外头不要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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