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倒也不全是假的,前年他跟七爷九爷出去喝酒,本来是七爷做东。谁知道这位爷那天在府里跟福晋拌了几句嘴,心里气不顺堵得慌,菜还没上齐人就喝醉了。
喝醉了也不敢说十福晋的不是,就把个荷包拍在桌上啪啪响。扯着嗓子喊什么荷包里拢共就三两银子,都这样了还说自己藏私房钱,这日子没法过了。
胤俄那嗓子多亮堂,这一喊出来胤祐胤禟都没来得及捂,整个酒楼上下三层就全知道了。哎哟那个丢人啊,现在想起来萧高格都觉得辣眼睛。
哪有那么夸张,胤俄这样的贝勒爷在京城地面上,去哪儿需要自己揣着银子。就更别提他还是九门提督了,甭管干嘛那都有奴才跟着,哪里用得着他花钱。
就算真的一时不趁手,过后掌柜拿着账单来府里结账,账房难道还能赖了去不成?
只不过道理归道理,外边的老百姓也懒得想这些道理,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是‘十贝勒怕福晋,十福晋是个河东狮,连十贝勒这样的爷出门身上都没有五两碎银’来得有意思。
但其实只要是跟十贝勒府亲近些的人,就知道福晋这人也特别愿意惯着十爷。
这些年只要是十爷想做的事,在福晋这里就没听过已经不乐意的话。当差这几年跟直郡王和四贝勒掺和在一起,不是没有弄险的时候。
便是现在看着掌管统领衙门风光无限,这背后的风险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太子还在毓庆宫但跟废了没什么区别,直郡王足不出府,但大千岁还活着那就跟没有大千岁是两码事。秦桧还有三朋友,又更何况是直郡王胤禔。
现在看着风平浪静,那是前几年折腾狠了,大家都想过几年安生日子。宁愿想法子出海出关赚钱养兵,也不想再困在京城跟养蛊似的争来斗去。
但以后呢,万岁爷总会老的,到时候到底是把太子重新请出来,还是在其他儿子里面挑选储君,都难免再起风波。只‘忠君’的九门提督十贝勒爷,肯定是要被牵扯进去的。
这事难道福晋想不到,也从未说过半句不好。十爷在外边甭管是花银子还是要用人,或是借福晋的手跟盛京蒙古联络,就从没有不行的时候。
要不然,也养不出眼前这个搂着闺女还恨不得撒个娇矫情一番的十爷来。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俩中间再掺和个什么人,那都不成。
心里想得多,其实也不过一瞬。迈腿进门请安见礼,话还没说完就被胤俄摆摆手给拦了,府里来回来去就这些人,那些虚样子很不必做。
“你赶紧先进去给福晋诊脉,这里头怎么又没动静了,你和杜老不在我心里虚得厉害。”
“贝勒爷别慌,在院子里已经问过乌云了,这会子还早,里头稳婆和何嬷嬷都是老手,有事叫我我再进去,产房里我这会儿进去怕福晋不自在。”
萧高格今儿不在府里,纳喇氏生的二阿哥弘昕什么都好,就是随了他阿玛是个受不住热的。入了夏甭管养得多精心,稍微不留心就要中了暑气。
胤祐跟纳喇氏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嫡子,那真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以往那般混不吝的主儿今年夏天也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府里,整天守着孩子,连礼部都去得少了。
胤祐用萧高格用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弘昕生病他用别人不放心,又知道禾嘉这边马上要生了离不开人。就天天派马车接送,反正两个府里就可着萧高格一个人用,腿都遛细了。
萧高格回来得快,去请杜老的人却迟迟没回来。
好在禾嘉这一胎怀得很好,从发作到孩子生下来总共也就用了半天的时间。等到出城给人看诊的杜老被接回来,孩子也生下来了。
是个尼楚格心心念念的弟弟,看上去比尼楚格当初生下来个子小一点儿,但哭起来声音那个大,外边的尼楚格都没忍住把耳朵给捂上了。
确定了孩子好好的,没有六个指头也不缺鼻子少眼,禾嘉才放心沉沉睡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胤俄抱了回来,拔步床里位置大,胤俄也不习惯跟自家福晋分房睡,住回来坐月子是早就说好了的。
刚生完孩子身上虽然已经收拾干净了,但还是觉得不大舒服。禾嘉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伸手撩起幔帐,“水,有吗。”
“主子您醒了。”守在外边矮榻上的是乌云,一听见动静就赶紧端了茶水来,“爷在厢房,大格格说什么今晚上都要陪着大阿哥一起睡,何嬷嬷正带人收拾床,爷在那边看着等会儿就回来。”
“嗯,厨房里有什么吃的先弄点过来吧。”茶水是拿杜老给的方子泡的,说是连着喝个三天就能把回奶,这三天也不会涨得难受。
禾嘉对自己喂养孩子没有什么执念,怀孕和生孩子有时候真的不是最难的,生下来有没有帮忙带孩子才是特别磨人日子。
孩子吃奶哭闹换洗尿布哪一样都是既要耐心又要体力,禾嘉自认没那个本事,就不勉强自己揽那个金刚钻了。
刚生完孩子,月子里要吃得清淡些。一盏鸽子汤一个虾仁炖蛋一个酸汤牛腩,再配上两个清炒的小菜,再另外加了一笼鲜肉蒸饺是给胤俄准备的,就足够两人晚上垫肚子的了。
小几摆在床上,乌云刚带着丫头把菜布好,胤俄就正好回来了。
“宫里已经派人去报喜了,你是没瞧见那小子劲儿多大,这才刚出生脚蹬起来何嬷嬷差点没抱住。”
胤俄是真高兴,有了这个小子府里就就稳了大半。以后两人要是还能再生个一两个当然好,不生了也无妨。
一女一儿正好凑一个好字,往后这府里的东西落不到别人兜里去,尼楚格甭管嫁到哪里去还有个娘家兄弟可以倚仗,这就行了。
“姐姐,你这刚生了孩子,外边的事这几年咱们能不管就不管,我们也安安生生过几年清净日子,好不好。”
第119章 胤俄说要过几年……
胤俄说要过几年消停日子,从康熙四十三年到康熙四十七年,还真就过了几年踏实日子。
“额娘,额娘!”毛毛躁躁卷着一股子风从外面刮进来的是尼楚格,“额娘,赛音叔的马下马驹子了,说好了这次的马驹给我!”
今天八月初一,尼楚格是八月十三的生日,按照时下十五六就出嫁成亲来说,过完今年生日九岁的尼楚格也算是半个大姑娘了。
“去年你大伯府上的千里雪生的雪团是不是送给你了。今年又贼上你赛音叔的马了,你要这么多马干什么。”
当年为了把尼楚格的性子掰回来,家里弄了个家塾。这几年各个贝勒阿哥府都陆续添了不少孩子,府里的格格们年纪也都半大不小的,再一股脑往胤俄这边送就不合适了。
现在除了七爷和四爷府上的大格格,就只有九爷府上的嫡出四格格孟古,董鄂春花专门过来一趟跟禾嘉说定了,等过完中秋节就把孩子送过来,也跟着寇老先生读几年书。
她这两年实在忙得厉害,胤禟的买卖越铺越大,当年出海的船队带回来的除了棉花棉布香料胡椒珠宝和各类金银制品,还从南洋各地运了不少粮食回来。
粮食卖不起高价,走海运回来并不是很划算。但这事背后有朝廷和康熙看着,几个贝勒爷的船队每一次出去总要腾出两条船来装粮食。
起先有船队的只有胤禟,过了两年以后胤俄跟胤祐合伙,顺道又把十三和四爷拉上也弄了船队往外走。紧跟着保泰也找近宗子弟,厚着脸皮往宫里去了几次,才搭上了这趟末班车。
自保泰之后,康熙那里就再没点头破例,其余宗亲勋贵想往这门子生意里插手,要么跟南边的商人合伙,还走私自出海的路子。
要么投到九爷门下,银子给够了就能占一小股。哪怕这一股是临时的,这一次船队出海回来把带回来的东西一分,不管赚还是赔这一股该给的肯定给足,下一次出海就跟您没关系了。
这种参股的方式简直就是蛮横不讲理,但即便这么不讲理了也还是不断有人托关系找上门来。
因为只有这几位爷用的是大船,船上配备的船员有一半是绿林好手,还有一半是十爷从八旗各营里挑出来,各个手里都配有火器,出海只要不遭遇天灾,安全是能够保障的。
胤禟胤俄也不是非图了那点银子,只不过解海禁一事有人赞成就有人反对。
沿海那些原先吃独食的买卖人背后谁家没站着豪族和宗祠,十三行多少商人背后挖一挖,最大的靠山都是每天上朝都面熟的官员。
里头不乏一品、二品大员,皇上本也没打定主意要彻底开了海禁,那就不好再硬碰硬。
这样细水长流地抛出去一些临时的散股,让宗亲勋贵和各世家大族、没什么权势只胜在有钱的人家,都能尝到海运带来的甜头。
但又不把这个甜头长长久久的给他们,甚至尝过一次以后就不给了。时间长了用不着胤禟胤俄在中间撺掇什么,他们自己就会开始谋划。
要么一直铤而走险,冒着被朝廷抓捕的风险私自下海,要不然想办法上折子或是想法子潜移默化改了万岁爷的心思。只要利益足够大,底下那些人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
而每次出海带回来的那些粮食,也很好的缓解了沿海各地此起彼伏的粮荒。每年总有欠收的地方,把这些买回来的粮食运过去抑平粮价,就不用再动用别的地方的粮食。
而户部本来就是胤禟管着,户部直接拨银子买粮,这中间绝不会再有中间商赚差价的机会,户部也能节省出一大笔银子。
更因着船队出去收粮,东南亚各地这两年也陆续有商船在沿海各地港口靠岸,做的就是卖粮食、木料、琥珀、香料的生意。
尝到了甜头的万岁爷没松口开海禁,却也对这事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连胤禩都找胤禟牵线找船厂插队弄了船队,以内务府的名义出海,康熙知道了也只是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港口日益热闹起来,四年时间不足以让老百姓都知道开了海禁有什么好处。
但港口码头热闹了,老百姓纺织出来的布料更值钱了,瓷器茶叶收购的价格也比往年要高,这几年也有收成不好的时候,但再不好市面上的粮食涨价却比往年要少。
只这几样加起来,日子就比以前过得轻松了许多。过过了好日子谁又愿意再回去吃苦头。
海禁眼下开与不开都不着急了,就这么维持着,不管是等老爷子自己想通还是等以后新皇登基,这事早晚都得往前推进。
这几年四爷去了吏部,比起之前在户部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现在更像是入了鞘的宝剑,轻易不动怒不多言。许多官员都说四爷这佛参透了,整个人都和顺了。
但这几年沿海各地官员,想要给胤禟胤俄使绊子的,是谁在暗地里不动声色给处置了,几个兄弟心里都有数。
老四那人性子脾气是讨人嫌了些,可在实心办事这件事上,胤俄是不得不走到这一步,而老四却是真心实意想要做一番事情出来。
这两者之间差了多少,这么多兄弟们心里都有一本自己的账。小气就小气吧,到底他小气也没小气到自己兜里去。
这两年至少胤俄胤禟和胤祐几人,对于推举老四登基是有默契了的。
不是他也得是他,他上位了自家这些产业生意才能更好往外铺陈,换个人可不好说到底能不能跟兄弟几个一条心。
太子还活得好好的,这会子再跟老爷子提储君的事那是找死。
眼下就只能想法子努力扩展自己的实力,等到日后老爷子再来琢磨储君这事的时候,他不想选也得这么选,就行了。
胤禟管着钱袋子,自己的买卖又做的满天下都是。董鄂春花跟着他也忙得脚不沾地,后院那些女人早已经不是九福晋能放在心里操心的事了。
她学着禾嘉的法子,把人往后院里一关,从中挑出两个听话的,生了孩子的刘氏为侧福晋,没生孩子的郎氏为庶福晋,后院的事她俩相互制衡商量着办。
好不好的她只管找刘氏、郎氏来问话。也别说疏忽错漏这样的借口,占了侧福晋和庶福晋的位置,每月的份例银比后院其他侍妾都要多,那就休想只占好处不干活。
以前那个甜妹春花,现在成了九财神的管家婆,甜是甜不起来了。但在禾嘉跟前还是留了几分娇憨,要不然也干不出亲女儿要启蒙了她嫌费事,干脆把人送到禾嘉这个弟妹跟前来的事。
“过完中秋节孟古就要住过来了,到时候她跟我住,厢房我都给她收拾好了。”
以前没有弟弟的时候尼楚格盼星星盼月亮就想要个弟弟,真得了个弟弟才发现,弟弟也不是那么香的。
谁都知道十爷府上的大阿哥弘暄是个喜静的性子,从生下来起就连哭闹的时候都不多。还不会说话的时候饿了要吃奶,哭也就哭那么几下就不哭了,等着奶娘来喂。
起初禾嘉跟胤俄觉得这儿子好啊,从小就又稳如泰山的气质,以后肯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谁知这小子就是懒,懒得哭那么久,反正他不哭那么多嬷嬷奴才也得把他照顾好。
现在慢慢长大了,就更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每天除了早上被赛音扛着去马场打拳骑马,更多时候就都是在他那东跨院的小书房里鼓捣。
尼楚格想带弟弟玩儿,才五岁的弘暄反手就递给他亲姐一本书,气得尼楚格直跺脚。
四贝勒府和七贝勒府上的两个格格年纪比尼楚格还要大一些,
当年给尼楚格找了寇先生做老师,倒是把她那个性子给掰正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尼楚格能学会敬畏之心再不敢轻易轻视世间万事万物和人,但还是学不会做个老先生口中的窈窕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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