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胤禔也想过要为了丰生格提前跟禾嘉把关系搞好,可态度再好也藏不住高姿态。那时候胤俄看着他大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现在再回想,反而更怀念那个样子的直郡王。
太后确实是病了,秋天风一起老太后还贪凉,一来二去就有些咳嗽发热了。但也仅仅是病了,绝到不了要弄出这么大阵仗的地步。
倒是伊尔根觉罗氏坐在连靠背都没有的凳子上整个人挺自在,见禾嘉来了还轻轻摆了摆手,压低了嗓子道:“太后刚睡下,咱们小声些出去说,等她老人家醒了再请安不迟。”
转了一圈,又跟着太子妃和伊尔根觉罗氏从里间出来,没来得及再旁敲侧击什么,其余妯娌们就也都到了。
见到太子妃,大家的表情多多少少都没控制住。尤其是八福晋郭络罗氏,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屎一样,倒是把一旁的乌拉那拉氏衬托得特别淡定。
明明如今朝堂上支持胤俄的人都跟支持八爷的人差不了多少,禾嘉是真不知道郭络罗氏是如何几年如一日保持那么高涨的热情,到处往来交际,替胤禩维护关系的。
上个月她就听说八福晋亲自去了吏部一个四品官员给老来子做满月酒的席面,四品京官都老来子了,还是在四爷手底下讨生活的,那得多大年纪,多没有往上爬的机会,才会想到投到八爷门下去。
偏偏郭络罗氏还真把这人当回事,一个贝勒福晋去给人家贺喜去了。禾嘉听说的时候当即就没忍住翻了老大一个白眼,把乌拉那拉氏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现在看着一脸防备的郭络罗氏,禾嘉还是想笑。这事倒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太子爷什么身份八爷什么身份,他要不要从毓庆宫出来,轮得着你们两口子来置喙?
果然,福晋们到齐没多久,这些贝勒阿哥爷们也到了。连同直郡王,除了太子不在其他成了家的皇子都到齐了。
康熙并没有露面,只让梁九功来传了口谕。意思是太后病了这些孙儿孙媳要轮流侍疾,从直郡王开始轮班一家一天往下轮,传完口谕马上就走,一刻都没停留。
多少年没出过府门的直郡王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坐在外间椅子上,抬眼从弟弟们脸上一一扫过。
谁也没问那明儿个太子是不是也要出来露面了,这时候谁在外边风光无限没用,就连四爷也安静坐在一旁,等老大发话。
从康熙四十二年至今整整五年,直郡王从未踏出过府门半步。
这次一路进宫,明明还是这个四九城明明还是这个紫禁城,但还是忍不住透过车帘看得认真仔细,甚至连在宫道拐角处撞见的两只猫儿,他都认真多看了两眼。
原来自由是这个滋味啊,原来失了自由的活着那么灰暗无望啊。
这些话直郡王没法往外说,但能再一次出来他就打定了主意再掺和夺嫡争储的事了。他不知道他的皇阿玛这次是什么打算,他连猜都不愿意猜。
他就想今天之后他还有机会出府走一走看一看,找个不大不小的酒楼喝一顿酒,听一听市井闹巷里的家长里短,至于要给太子当磨刀石,或是要给皇阿玛当最锋利的刀,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既然皇阿玛传下口谕,那咱们当儿子的老实听差遣就是。今天我和你们大嫂留下来,你们呢好好回去休息养精神,过几天轮到你们来侍疾,谁也不准糊弄事。”
得,老大都这么说了当弟弟的就这么听着呗。
三爷欲言又止好几回,像是想问问那明天是不是轮到太子爷来侍疾,可到底没敢开口。
四爷拿胳膊肘戳了戳三爷,都论家礼了那就论到底呗。老三磨磨蹭蹭不走他就也不好起身,只能捅咕胤祉好几下,把人捅咕烦了不得不起身,底下的兄弟们这才各自领着福晋往外走。
“这是怎么回事啊,之前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吗。”
“没有,真没有。”
从宁寿宫往外走,各家贝勒福晋都隔着一小段距离,谁也不跟谁走近了,就不怕说话被谁听了去。
“那你说明天太子会不会从毓庆宫出来?”
“啧,我怎么看你这样子还挺盼着太子出来的。”
禾嘉不可置否撇撇嘴,可不是就是盼着嘛。好几年了这么耗着总觉得心里挂着事,还不如一刀下来,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屁啊!
第123章 禾嘉不怕不代表别……
禾嘉不怕不代表别人不怕,胤禩当年是在惠妃宫里长大的,出宫开府以后一直都跟直郡王绑在一起,想过割席也吃了大亏。
一直到直郡王倒台,胤禩身上大千岁党的标签都没能彻底撕下来。之后倒是因祸得福,很大一批直郡王的旧部为了求存都转投了八爷门下。
这种境遇下投过去的,都是没路走了的。胤禩起初倒也好声好气好商量的把人都收下了,外人看了谁不说八爷义气。
但时间一长,这些人的人脉关系被胤禩接手以后,他们的前程却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么一片坦途。
好一点的当年是什么官职如今还是什么官职,没能更进一步但也好歹维持下来。就等着熬资历,等年纪熬到头了,许是还能往上升个一品半品。
次一点的仕途无望家底子又不厚,京城大居不易到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有些官员在京城几十年还是租房子住,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每月的俸禄拿到手几乎留不下什么。
况且老人是会老的,孩子也会长大。过不了几年女儿出嫁要准备嫁妆,儿子娶媳妇要准备聘礼,再过些年老人百年归老丧事更是一大笔支出。
在京城当官没油水真的不行,投靠的八爷是个能把人吃干抹净就往旁边一扔,还能做得叫人挑不出刺来的。但面子上挑不出错,心里呢?
这一批人在京城待不下去,都陆陆续续找人托关系外放出京为官去了。临出京前还有好些人去直郡王府外磕头,这就是明晃晃的打八爷的脸。
‘你八爷不是个东西,吃了直郡王留下来的好处,却连王爷留下来的人都不愿意好生安置,这种主子真要是有一天让他继位登基,那可真是万岁爷瞎了眼了。’
再差一点的,能力不够门路也没有,就只能扔了脸面不要稀里糊涂混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管他八爷好还是赖,反正在外头自己就以八爷党自居。
更加懒得管八爷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就是他们瞧不上胤禩,胤禩也只当他们是狗皮膏药,爱粘着就粘着吧,连坏事的本事都没有。
再说胤禩也不少,他心里明白自己对直郡王留下的人很难全心全意信任,倒不如这般把人用尽了再扔到一旁。
至于抱怨,胤禩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当年自己对直郡王难道没有怨怼吗。
可只要自己一天还是八贝勒,那他们的抱怨对自己来说便是不要紧的事情。要是有朝一日自己落得跟直郡王那般下场,想要自己死的人多了去了,又哪里轮得到他们来奚落自己。
没出事的时候胤禩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现在冷不丁见直郡王被放出来,还被召进宫里侍疾,以前那些说起来头头是道的道理,一下子就没法说服自己了。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他故意落在最后面,想跟直郡王寒暄两句看看能不能从他的话里面探听出什么消息。可对上直郡王那双威严尚在的虎目,胤禩心里那点谋算就没敢显出来。
“再看看、再看看。”胤禩握住郭络罗氏微微发抖的手,“明天该轮到太子妃侍疾,看看到时候太子会不会出来。”
以前天天琢磨皇阿玛到底什么时候废太子,现在可好又巴不得太子爷重新出山,要不然直郡王那里自己还真不好办。
别说什么树倒猢狲散的屁话,只要直郡王还能活着从府里出来,他还能召集多少旧部胤禩可真不敢细琢磨。
“还有惠妃。”郭络罗氏脸色也不好,白天在暖阁里伊尔根觉罗氏几次三番提起惠妃,那意思不就是这几年自家对惠妃那边,做得不周全不地道嘛。
其实惠妃人在宫里,就算直郡王倒了也没人会故意为难她。一来她跟着万岁爷都是多少年的情分了,万岁爷对那些年轻妃嫔宠归宠,可真有什么好东西赏下来的时候,谁也越不过四妃去啊。
但不为难和门庭冷落不是矛盾的事,胤禩自认做到了对惠妃没疏漏,平常良妃还会时不常的带些东西去延禧宫。但殊不知,良妃这看似周到体贴的行为,对于惠妃来说就是最大的奚落。
“说来这事怪我,你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平时外边的交际还忙不过来,额娘又总说不用我在她跟前尽孝,只要咱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郭络罗氏,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良妃那里她能逢五逢十进宫去请安,良妃都觉得阿弥陀佛,从不敢挑剔什么,她又哪里想得起来宫里还有一个惠妃。
“这事不怪你。”胤禩摇摇头,福晋对惠妃不亲近,那是因为自己对延禧宫有怨怼,是自己连面子情都周全不了,又何苦埋怨福晋做得不好。
“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你放心,这会子老四比我急。咱们先耐心等等看,看看老四那边什么反应再说。”
四爷本就寡言少语,这几年因为康熙一直没有更加明确的态度,就越发的从不把情绪表露在外面。
从宁寿宫走到宫门口上了马车一路回府,下马车的时候没忘了转身抚一把乌拉那拉氏,两人就这么并肩往回走。
直到回到正院里间暖阁,夫妻二人在榻上对坐,乌拉那拉氏这才伸手覆在四爷骨节分明的手掌之上,“爷,咱们不怕。”
怕?怕!四爷紧紧抿着唇,嘴角微微往下耷拉着。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惶恐还是愤怒,他更加想不明白他的皇阿玛今天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招来。
四爷想说自己不怕,但他抬眼去看乌拉那拉氏,这种敷衍人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的妻子当年嫁给自己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说是稚气未脱都不夸张。
现如今看着跟前这个端庄娴静的妇人,乌拉那拉氏的模样算不上特别好,远不如府里的李氏明艳。但四爷看着她深邃从容的眸子,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就很神奇的平复下来。
“我就是怕……”四爷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怕皇阿玛又想要把太子顶到台前来。”
四爷是真怕了,这几年好不容易把想做的事情铺陈开,不管是吏部还是户部都在有条不紊按照自己的预想往前走,这要是又像前几年那样一个接一个的拉扯到夺嫡的风波里,这几年的心血就全完了。
不是说太子没本事,要说治国太子比所有兄弟都强,只有他从生下来学的就是志国之道。
但每个人对整个朝廷整个大清的未来,设想是不一样的。四爷不敢说他谋划的就是事事周全,但他已经下了狠心势必是要让整个朝廷往后能按着自己的设想走下去的。
他不允许任何人从中作梗,哪怕这个人是康熙或是太子。
“爷,咱再看看,不着急的。”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乌拉那拉氏就知道四爷心中是怎么想的,“如今还有老十老七老九他们,就算皇阿玛想如何,恐怕也不能丝毫不顾及。”
是,这话说得虽然功利了些,但道理是没错的。
胤俄掌管京城胤禟管着钱袋子,胤祐在礼部这几年看似低调了众人都忘了七贝勒,但其实这几年的乡试会试看得过眼的哪个不得走他手里挑一遍。
从中挑出来的人,大多数都被几个兄弟给分了。说是说天子门生,但这些门生效忠的到底是谁,恐怕从一开始就已经分不清了。
四爷听了这话脸色慢慢缓和了不少,他轻轻在乌拉那拉氏手背上摩挲了一阵,“听你的,咱们再看看。”
各府的反应不用去打听也能猜出个大概,胤俄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把跟着赛音出城去马场玩儿的尼楚格给找了回来。
“太后娘娘病了,这些天你和弘暄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哪儿都不要去,可明白?”
“明白,绣坊那边我不去,能让徐嬷嬷陪着庶福晋一起去吗。”
王氏去年升了位份,虽然庶福晋不上玉牒,但十贝勒府这十来年就没进过一个侧室和侍妾,那么再过十年恐怕也不会有。
作为无宠无子的侍妾格格,王氏能成为庶福晋,背后的意思不在后院女人如何争宠,而是在于福晋跟贝勒爷愿意给她这个体面。
有了这个体面,王氏不再只窝在西小院不出门,也慢慢学会跟禾嘉一起去绣坊走一走。有时候绣坊接下来高定的私单,要是那边身份合适,王氏还会在绣坊后头雅间里见一见客人。
主要都是为了问清楚客人具体的要求,这两年王氏的绣品和绣样在京城可是小有名气了。哪怕这个名声全是绣坊的,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王氏是谁,她也忙得可开心了。
禾嘉要忙府里的事,这两年南边海上的生意也越来越忙。她有时候没时间带王氏去绣坊,尼楚格就会帮忙跟王氏一起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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