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是外头,我只在屋里跟额娘说呢。”
尼楚格摇摇头不听禾嘉的絮叨,把自己的手贴在禾嘉肚子上,脑袋也轻轻靠上去,方才还跳脱得不行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骨肉血脉的神奇有时候没道理可讲,本来安安静静,尼楚格贴上来没多会儿,肚子里的小家伙就不知道是动手还是踢脚,反正没个完的动起来。
“动了动了,又动了。”尼楚格很喜欢这么趴在额娘身上听胎动,“这么有力气,肯定是弟弟的。”
“就这么想要有个弟弟,妹妹不好吗。”禾嘉忍不住皱了没有,虽然自己把贝勒府攥在手心里,但她还是有点担心是不是有人私底下跟尼楚格说什么了。
“妹妹也好,可是咱们家除了我,好像别的姐妹都不好玩儿。”
尼楚格学着大人一般摇头叹气的,“她们都不喜欢骑马,也不喜欢狗狗,她们更喜欢绣花踢毽子翻花绳。”
“可我听大伯府上的四姐姐说,弘昱哥哥已经有自己的马了,平时在府里还有师傅专门教授骑射,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弟弟,我能带他一起玩儿。”
这话说出来,禾嘉的神情也缓和了大半。家里就一个孩子确实不行,尼楚格太孤单了。家塾里虽说都是姐妹,但五岁的小姑娘也知道,堂姐妹和亲的不一样。
“那要是生个妹妹,你是当姐姐的,也能带着妹妹这么玩儿啊。”
“不对。”禾嘉这话说出来有道理,但尼楚格还是摇摇头,“额娘,我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都懂的。
府里有我这么个性子的格格,就够人操心的了。要是再有妹妹,还是让她像四伯府上的大姐姐那样听话温柔好些。”
只有小孩子才会一个劲儿的强调自己长大了,但尼楚格这话说出来却又着实有点道理,把禾嘉都说得愣了一下。
到底是生个弟弟好还是生个妹妹好,母女两个还没掰扯出个结果,就见宝音红着一张脸从外边跑进来,“主子!主子!赛音,赛音回来了!”
“回来了?人呢,人到哪儿了。快,快去把萧高格叫来。”
一听这话,本来还懒洋洋歪在榻上靠着竹夫人不愿动弹的人,蹭一下就坐起来了。出去这么久不用想也吃了大苦头,即便没生病也得好生调养一段时间才行。
进了城,大部分东西直接送到货栈那边去了。要紧的东西赛音和扎克丹直接给带了回来,这会儿人应该都过了前院,往后边来了。
第116章 出去整整一年……
出去整整一年半,扎克丹瘦成了皮包骨。眼睛深邃颧骨突出,手掌伸出来根骨分明,手背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
赛音也瘦了几大圈,身上穿的还是去年带出门的衣裳,本来大小正好的衣裳现在穿在身上松垮垮的不像个样子了。
“你这路上怎么不买些成衣,说了多少回别省这点小钱,这么穿着不难受啊。”
赛音和巴雅尔都还是半大孩子的时候就跟着禾嘉了,这些年禾嘉早把他们当做伙伴而非仆人。赛音是个实在人,禾嘉怕他是人在外怕银钱不趁手,这才抠搜了自己。
“主子,衣裳挺好的,比外边的成衣穿着舒服。回头……”赛音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往宝音那边瞥了一眼,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这个动作。
“回头我找宝音给我再改一改,还能穿。”
嗯?宝音?禾嘉特别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回头去看跟着一起过来的宝音,乌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朝赛音那边看,一眼又一眼的,把赛音老大一个人看得耳根通红,缩在扎克丹身后,连头都不敢抬了。
“也行,自家做的衣裳是比外边的要舒服。
也不用改了,这一年多你们不在府里,宝音和乌云带着绣房上的丫头都没忘了你们一年四季的衣裳,让宝音陪你回你房里去看看,我跟扎克丹先说会儿话。”
赛音点点头跟在宝音身后转身出去了,留下扎克丹端起手边冰镇过的酸梅汤一口气干了,这才肩膀松垮背脊塌陷靠在椅背里,“姐,我这回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毛子那边气候是真冷,可这火器和刀器,比起咱们来可要强些。之前毛子私底下给噶尔丹的那一批,都还不是最好的。”
最好的扎克丹也没能带回来,人家也看得紧呢。就这两箱子那都是混在多少皮毛刀器里带回来的,再多他和赛音就都不敢了。
禾嘉撑着腰把扎克丹带回来的东西仔细看了看,其中还有两张毛子那边的房契和地契。往后有朝一日会不会用上这条退路不好说,但有了这个就比没有要强。
“你带回来的东西出了这两箱子,都能卖出去。”这火器自己私藏了没用,还是给胤俄去吧,看看他愿不愿意送到御前去。
天气渐渐热了,按照萧高格和杜老的说法,禾嘉这一胎该是在七月中旬左右生。这会儿都六月二十二了,胤俄现在一般不会在衙门里待着,都是有事就去没事下了朝就直接回来。
今儿中午是被胤禟给绊住了,想要组船队除了船和船员,还得配备侍卫和火器。船一出港就跟在陆地上是两个世界了,是生是死有一半靠天,还有一半靠带出去的人能不能打。
胤禟手底下的掌柜在民间招募了一些人,大多是镖师和绿林出身的练家子。这些人江湖气重,家中有老有少不怕他们起歪心思或是一去不回。
真要是在外面出了事,胤禟也跟她们签了契书,一家老小他来养活。
不是给一笔钱就完了的那种养,银子要给老人孩子也要看顾。给老人发丧送终,给孩子谋一条出路。
能读书的去读书,不能读书的帮着用给的银子买田买地,不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就入胤禟名下的产业学本事。
总之,尽量做到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在船上不生二心天涯海角都敢替自己去闯。
但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他还得让胤俄替自己找另一半的人,这一半人得是旗人,最好得是八旗火器营里挑选出来的好手。
人这玩意儿就这么奇妙,都说人离乡贱。只要一离了故乡,别说老乡,哪怕是口音挨得近的,见面都自然要多三分情。
把这么多船这么多人这么多货撒出去,胤禟算计来算计去,还得是跟自己同出一族八旗子弟,才放心得过。
这是人之常情,胤俄自己还准备了两船的货要跟着一起出去,这人自然是帮着胤禟一起挑了,
事情答应下来胤禟一高兴,就难免拉着胤俄多喝了两杯。等胤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晌了。
“福晋呢。”
“福晋在左小院那边,赛音和扎克丹回来了。”
“回来了?”
去年年初就把人撒出去,禾嘉自己心里琢磨的是一年,想着甭管去多远一年时间总该够了。
谁知道一去大半年一点音讯都没有,禾嘉嘴上不说,但胤俄知道她已经后悔了。连带着巴雅尔也不敢让他出海,去个广州还要再三叮嘱,只准他负责岸上的事情,不许上船不许出海。
后来又托崔翰明手底下的人去打听,自年底从盛京回来到这会儿都去了好几次信了。胤俄都不敢露出半点不高兴的意思,这时候就得顺着她,自己那点儿醋劲儿可不敢发出来。
“回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胤俄到左跨院的时候,堆了满院子的箱笼还来不及收拾,进屋之后厅里也摆了几个不大的箱子,都是打开着的。
里面除了造型精致的钟表,刀具和各种金属制品,还有两个箱子里装的都是各类火器,好些燧发枪比眼下火器营装备的要先进,看得胤俄脸色忍不住凝重起来。
之前打噶尔丹时,噶尔丹手下有一批火器就格外厉害,后来战败收缴过来跟朝廷的火器营一比不说天渊之别,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那边的更好。
也正因为如此,甭管对外是禁还是松,火器营这几年都没停下来过,几个港口也有专门的人负责往外收罗这些东西。
只不过火器这类东西谁都知道要藏着掖着,这几年火器营那边配备的枪械换代并不明显,只能说能维持整个火器营的正常运转,要说有什么特别大的进展,那是真没有。
为了这事,胤祺跟胤禟俩亲兄弟见天吵架。工部有专门负责火器的部门,但研究这玩意儿不是一日之功,而是得整个大清朝发展到一定地步了,所有的学科知识都跟上了,才能有所成。
工部的匠人手再巧,顶天也就是能把活干漂亮,让他们凭空把更先进更厉害的火器鼓捣出来,这是难为人。
但干这种活,本来就是又不打眼又花钱如流水的事。胤祺老实也护短,他去了工部不说带着工部多招摇,但要他看着底下的人默默干活还要吃亏,却是万万不能的。
不吃亏就得要银子要官职,四爷掌管吏部,没到年底没出成绩想升官?在他这里不可能。胤祺去城外找过一次四爷,不知道兄弟两个怎么说的,反正那之后胤祺就光缠着胤禟要银子了。
气得胤禟直跳脚,指天对地的骂老四不地道。这就是他给不了官职把胤祺往自己这边推,亏他还是从户部出去的人,现在反过头来坑自己,是一点不手软。
骂就骂呗,反正当着四爷的面胤禟是不敢吱声的,这就行了。连宫里的宜妃都为了这事躲了,现在是只见儿媳不见儿子,两混小子要闹在外面闹,千万别想着要她这个当额娘的断官司,她可端不平这一碗水。
胤俄跟胤禟亲近,他跟老五之间的事他一清二楚。现在看着扎克丹和赛音带回来的火器,胤俄沉吟了好长时间没说话。
他不说话,禾嘉也不问。干脆起身拉着扎克丹去外间,“这些东西带回来,该怎么安排只能你姐夫说了算,这次出去带回来的东西,等你和赛音休息好了,再慢慢整理。”
“去年我回了一趟盛京,给你在盛京置办了宅子和铺面,还有牧场和草场,地方不小但位置有些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地方都早就被占了,但再偏也是跟阿霸垓部相邻的地方。”
扎克丹愿意替自己走这一趟,就是不愿意掺和到部落里的争斗。现在给他把产业买下来,他回去能有自己的宅子牧场。
他不回去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他一个人就能占了三成去,手里不缺银子在京城也能过得很好。
“大姐,我不回去。查苏都留在国子监读书了,我不能回去。”
查苏在国子监,在扎克丹看来不是好事,他得守着他姐,万一查苏那边想要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自己得来得及处理才行,不能让姐姐什么事都靠姐夫。
但这样的话就不用说出口了,反正是禾嘉怎么说扎克丹就怎么听着,房契地契卖身契乱七八糟他也不要,都让禾嘉保管着,这人转头就回自己房里洗澡睡觉去了。
安顿好了从北边回来的人,禾嘉转头回去也不多问多催,就由着胤俄一个人琢磨。
琢磨来琢磨去,一直打算做个好儿子孤臣的胤俄,还是下定决心不把这些东西藏下来。
带回来的枪都没留在府里过夜,除了一把最小巧精致的被胤俄挑出来让禾嘉留着玩儿,其余的都被他打包送到乾清宫里去了。
这东西往宫里送,胤俄也不敢大意。他是先递了腰牌进宫,到天黑宫门关了之后吃了晚饭又等了一小会儿,才等到梁九功亲自带人出来。
这几年胤俄跟梁九功一直不算亲近,也从未疏离。
梁九功不缺银子,但他作为康熙身边最信任的总管太监,即便家缠万贯了,也得时时刻刻守在康熙跟前,就算不当值的时候也不会出宫。
都知道梁九功在乾清宫后头倒座房那边有一间小屋子,大多数不当值的时候他就在那儿待着,并不会像乾清宫其他几个大太监那样,抽空出宫去自己在宫外的宅子里松快一天两天。
不出宫,宫外的人情世故就难免差一截。别看他在御前是顶顶风光的梁公公,但那也仅仅是在宫里。
人在哪儿活一辈子,只要能挣扎出头,在那个圈子里都能如鱼得水。但要是把这人换个地方试试,再是人精也发怵。
这几年陆陆续续有老太监出宫养老,太监出宫不容易,大部分太监活不到养老那一天,活到了又能出宫的,大部分都去了寺庙道观安身。
京郊有几个寺庙道观后头就专门住着太监,他们把一辈子攒下来的银子给庙里,换一口养老的饭吃。等哪天死了,和尚道士搭把手把人埋了,就算是老有所终了。
还剩下极少部分,在宫里有体面攒了不少银子的,在宫里当了大半辈子差,出了宫也想买房置地当一回主子。
可越是这样的人,最后得了善终的越少,在宫里比鬼还精的人出了宫过不了多久就得被人把全副身家都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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