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练习的?难道,在慕容山庄祁川对我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幽涣几招猛攻逼退祁川,一侧身,施琳珊的剑尖却在他的背后,直指他的心口部位。
我回过神,射出一把叶子,直打施琳珊的右臂,却无论如何都晚了一步,阻止不了她早已伸出等在幽涣背后的剑尖。
眼见幽涣就要性命不保,我慌乱的不知所措。正待跃出,忽听得“啪啪啪啪”几声兵刃撞击声。
我抬起眼,居然有人用一把钢针打飞了施琳珊的长剑。
施琳珊按着自己被震得发麻的右臂,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渗出。祁川一挥剑挡开了其余的钢针,连带着几片我发出的来势汹汹的树叶,保护着施琳珊。幽涣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闪身进攻,几招逼退了他们。
“来得正是时候,今天让我们一并铲除了你们这几个魔头。”大师兄蔚云杰恨恨道,明知这个及时赶到的人绝不会让他占得一丝便宜,嘴上却不肯示弱。
我心中重重一跳,脸颊涨得通红。他对付的那个人是我的师妹,被他的袭击逼得狼狈后退的是我的师兄,我却掩不住心中的骄傲。哥,伤势应该都好了吧,有锦瑟在,毒也应该都解了,刚刚的那招,偷袭的不留一丝余地,我看了就忍不住窃喜,对皑瞳完全的信任,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内力,就算是十个祁川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完胜的。
我欣然一笑,突然发现祁川在向我的方向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我连忙一缩身。
皑瞳从另一侧飞身而下,宽大的深色斗篷像一对翅膀,右臂的衣袖随风飘扬。与面庞切合的完好的银色面具,从眉骨紧紧包裹至上唇,温暖的夕阳中都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寒冷颤抖。坚毅的嘴巴微微翘起,雕刻一般的下巴显示着倔强与沧桑。这唯一露出的部位,都让我不由得想起我的爹爹。记忆渐渐模糊,两个人的影子不断重合……皑瞳,我好想看看你的脸。
“有那个本事就来送死好了,那么多废话,”皑瞳双唇微抿,漫不经心的笑意,调侃道,“被幽涣传染了吗?”
幽涣一愣,俊美的脸上阵阵阴气,孩童般哈哈大笑起来,“皑瞳,这么看不惯不早点出来,害我担心你不敢放烟花。”
皑瞳用仅剩的左手拍拍幽涣的肩,不说话。感激或是其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果你们想继续,我绝不会扫大家的兴,一定奉陪到底。只是,”皑瞳冷冷扯动着嘴角,邪恶的微笑,向施琳珊一撇嘴,“这丫头命在旦夕,可等不了太久。”
我不舍的把目光从皑瞳身上移开。只见施琳珊靠在祁川怀中,不甘示弱的站在那里,可脚步却已经虚漂了。原本总是红彤彤的脸颊,早已没有了血色,唇色惨白,面如死灰。指缝中不断涌出的血液不知何时从鲜红变成了紫黑。
“琳珊,没事吧?”祁川扶住她,让她靠在他身上,关切的询问。他怒视着皑瞳,“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皑瞳冷冷的说,“是我求着你们四处追杀我吗!”
“正邪不两立,这你应该很明白。况且是你伤了南宗三十三条人命,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一天吗!”祁川正气凛然,仿佛要一命抵一命似的。
“那么在之前呢?南宗就没有伤过我黑焰宫吗!你认为你正我邪,在我看来,却是我正你邪!”皑瞳的声音越来越激烈,怒火中烧,仿佛就要爆发一般,“南宗都是好人?南宗就没有伤过一个无辜的人?就没有滥杀无辜过!那三十三名弟子需要有人来抵命,那我的家人呢?谁来为他们抵命?慕容剑承为什么会被折磨而死?你以为是意外吗?以他的武功随随便便就会被我们擒住吗?这中间少不了你爹爹的相助!”
逍遥门的反应不大,可南宗的弟子却因为皑瞳的慕容剑承说而窃窃私语起来。
“不要再跟他废话了,他是故意拖延时间!”大师兄蔚云杰沉着的说,低声在祁川耳边,“先救琳珊要紧。你带着她快离开,我来掩护!”
“免了!要你个废人的命有什么稀罕!”皑瞳潇洒的一挥手,一个镶着红色纹路的玉瓶飞出,直落在祁川面前,“瑰虹冷露,信不信由你。”
皑瞳还剑入鞘,一手叉腰,微风吹起他右臂的衣袖,残缺的不完整,散发着最凶狠的冷意。
第34章 十年(上)
爱与恨之间,恩与仇之间,正邪……
原来我一直都在一个两难的位置,我很少去想这些让自己彷徨的问题。只是孤单感,在看到祁川搀扶施琳珊渐渐远去的背影,看到皑瞳高大寒冷的身影时,一瞬间涌上。我依旧伏着身,不做声,不知该不该做声……
我想追上祁川,可那相依相偎的背影无声的排斥着我;留下来,皑瞳紧闭的双唇告诉我他的决定一生都不会变。哪个地方都不是我该留下的,真不甘心,我的生活就这样被人在六岁时一刀永远的斩断……
“走吧,还愣着干嘛!”又是一桩街头惨案。十年前的天沉不过十三四岁,最喜欢的却是四处找茬。不知道是不是爹爹的隐居生涯低调的生活让他一身的武艺派不上用场,他总是自顾自的打抱不平,打得那群当街小混混满地找牙,让他一过大侠的瘾。而其实,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混混的头目。
“去哪?”我看的目瞪口呆,这样的血光之灾,看几次我都是一个表情。
“白痴,当然是回家了。再不回爹爹要骂了。”他爽朗的笑笑,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他牵起我的手,往回走。
“可是如果爹爹知道你又闯祸,还是会骂的。”我天真的忧心,虽然平时总是和哥哥吵,但看到他跟爹爹“切磋”的满身伤痕,我心里还是很舍不得的。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小凝,可别做叛徒啊,娘和小霜都不可以说的。”他一脸严肃,突然又坏坏的笑起来,“想我一代英侠,聪明威武,无与伦比,怎么会有个这么个傻瓜级的笨妹妹。”
“哥!”我大声叫道,一把甩开他的手,快步走着,“你才傻呢。现在不收买我,居然还骂我傻,看我一会儿对爹爹好好说。”
“喂,到底是不是我亲妹妹啊!”天沉追上来,“该不是小霜让你来监视我吧,她就知道想方设法的跟我过不去!算了算了,你要告密随你吧,大不了再被打,我薛天沉被打的还少吗!”他手一甩,走到我的前面,生起气来。
“哥!”我赶忙追过去,抓住他的手,紧跟着他,“姐姐才没那样呢。是你总找她的麻烦!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不愧是我的妹妹,小小年纪,都深谙侠义之道!”天沉笑眼弯弯,怒火瞬息熄灭,又开始了他的喋喋不休,“我还不是为了你,那几个混账不怀好意的看你,不是想卖了你就是想拐了你做童养媳!谁让我们小凝小小年纪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一定比娘还美。跟哥走,给你买糖吃……”
皑瞳俯下身,捡起地上的树叶若有所思。他吁了一口气,自嘲一样的笑笑。突然双指发力,叶子倏地弹向我面前,在离我脸庞一寸处直直的下落。
我有些失神。他这是在示范给我看吗?是在指点我吗?每次都是这样,忍不住的想把霜凝剑法炫耀给我看,却又说什么都不肯承认我是他的妹妹。
皑瞳看着我,淡淡一笑。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走吧,还愣着干嘛!”
“去哪?”我的声音有些哽咽。难不成,刚刚结束的只是一场街头恶斗。
皑瞳蹲下身,不语。他还记得吗……今天才是可炫耀的话题,一人之力力克南宗逍遥门,爹爹不会再骂他胡闹,屡教不改。可是,我们早已没有了家,没有等在家中的父母,更没有他们的斥责声。
“白痴……”皑瞳空空的银色瞳孔对着我,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嘴角却不受控制的轻轻抽动,“我去哪你就,就跟着好了,”他清清嗓子,突然站起身,深深呼吸后,又变成了那个冷傲不羁的皑瞳,沙哑低沉的嗓音,不带任何情感,“走不走随你,我们没有那个时间为你候着。”说罢迅速转身,依稀是从前对我生气时独自走掉的模样。
“我走!”我脱口而出,未等起身,先抓住他的手。可握在手心中的,却是他右臂飘荡的衣袖,空空的无处着力。
我心中怅然,被凄苦包围。眼中酸酸的,尽是苦涩。
皑瞳一愣,回过头看着哀伤的我,他轻轻一笑,不以为意。微一用力,那握在我手中的衣袖轻轻滑落。
我张开手,什么都没有,正要收回,一只白皙却粗糙的大手将它紧紧包裹住,点点的伤疤,暴露了十年来的辛苦。那是皑瞳的左手!
他拉起我,牵着我的手,大步走着。
“你是不是预备永远都不洗手了?”幽涣讥讽的笑着,不屑又嫉恨的瞪着我。
“我的事,要你管!”我撇撇嘴,头转到另一侧。看着刚刚被皑瞳牵起的手,不是留恋,而是想念。
“把药喝了,锦瑟的独门秘药,对你伤势复原很有好处,内力也会有所提升。”他狠狠抓起我的手,把碗塞进我手中。
“嗯,”我没有反抗,点点头,就是那碗臭臭的药,我知道。“锦瑟,我能不能见见她?”
“你当然可以见她,只是她想不想见你就是另一回事了。”幽涣千年不变的就是似笑似怒的嘲讽。
“你,你,”我连着说了几个你,却接不下去该说些什么。
“怎么,刚刚学会说话,迫不及待想显示什么?欲速则不达。小哑巴,”幽涣笑眯眯的凑近,盯着我,笑容渐渐隐去,“其实你还是不能说话时更可爱!”
那时的一切都要比现在简单,不做声的只是任由你对我呼来喝去,偶尔抱怨因为旁边呆着一个哑巴,独自演唱戏码的无聊。谁能想到,还有怀念不能说话的那一天……
我看着他浓黑瞳孔中赫然映出的秀美脸孔,像被吸了进去。
他的脸越凑越近……
闭上眼的一瞬间,我举起了药碗,隔开他的脸,手微微颤动,药汁洒了他一身。
幽涣的脸潮红不退,胸口不住起伏着。想说什么说不出口,他闭了闭眼,“皑瞳和锦瑟在右边的石室,你去吧。”
转身退了出去。
我向后一仰,倒在床榻上。搞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我好像要失去控制一样,明知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却不由自主的越陷越深。
石室的门半开着。
“你不可以……”
“你想代替我这个宫主做决定吗?”锦瑟打断皑瞳的话,清冷的声音透着高傲与温柔,“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不需要你费心。”
“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的心意吗?”皑瞳的声音蕴含着浓浓的情意与愧疚,“这样做值得吗?”
“那时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独闯南宗的做法,不是吗?”锦瑟轻轻道来,仿佛在诉说一个故事,与任何人不相干的故事,“也许不值得,但是我愿意。”
我皱皱眉,他们似乎在讨论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可是满不在乎的口吻,像是参透了生死一般。抬起的脚步不由得难以踏出。
“是谁?!”皑瞳厉声喝道。
我略一迟疑,走近房间,“是我。”
出乎我的意料,眼前的一幕,竟然是皑瞳半躺在床上,锦瑟坐在床边,照料着他。双手握着皑瞳的左手,像是把性命都交与他一样。
锦瑟的鬓边插着我家传的翡翠钗,白玉般的面色,与温润的翡翠色彩相互映衬,完美极致的五官。她看着擅自闯入的我,超脱尘世之外一般,眼眸中却尽是我哥哥一人。
“你……”我狐疑的看着这两个人,忽然快步奔到床边,“你受伤了吗?”
皑瞳像触电一样猛地从床上弹起,手依旧与锦瑟紧紧相连。
“我没事,刚刚,”他看了看锦瑟,见她好似全然没有听到,又转向我,“刚刚牵动内息,调理一下而已。”
我双眼直视着锦瑟,总觉得其中有蹊跷,说不出原因的不安,“真的吗?”
皑瞳咬咬唇,怒气爆发,恨恨道,“我骗你做什么!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我的表情猛然僵硬,呆呆的直立在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对于我来说,心中早已默认他就是我的哥哥薛天沉,可对于皑瞳来说,管他什么血缘,他不想要我这个妹妹,世上就不存在一个我!
“我知道了!”我冷冷的说,最后看了一眼那紧紧连结在一起的手,转身不想多做一刻停留。
“释然!你们好好谈,我不打扰了。”锦瑟叫住我,一只手拍上我的肩。她高贵的笑笑,抢先我一步走出房间。我心中不屑,身为一代宫主,高高在上,连句道谢都不说。要知道我被皑瞳利用救她,可差点丢了性命!
我回过头,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他哪还是十年前的天沉,成日喋喋不休,说大话,逞能耍威风,爽朗的一塌糊涂!那个哥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寒若冰霜新怒无常的皑瞳圣使。就连对妹妹的温柔疼爱也在这十年间消失殆尽。
“药喝了吗?”皑瞳抬起头,走到桌旁。
“还没。”我轻声答道。
“把它喝了。”他拾起桌上的碗,递给我。
“那你呢?”我蹙起眉,他需要喝药,他又受了什么说不得的伤?
“我没有伤没有病没中毒,不需要喝它。”他坚定的说,嘴唇一张一合,不耐烦的挥挥手。
我生怕再次惹恼他,乖乖接过碗,一口气喝下,酸涩腥臭的滋味沿着嗓子传到身体中。我咳了两声,放下碗,直直的看着他,仿佛要看穿那张面具,看透他的面容。
本来一肚子的话,现在却一个字都想不起,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我也好想再次握住他的手,两只手都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就像把自己的性命都托付给他一样。可是他的手明明就在眼前,我却不敢触碰。因为我怕他会无情的甩开,现在不是十年前,我承受不起哪怕只有一次的甩开。他永远不会知道,当我认出他,找到亲人时的感觉,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狠心的拒绝我,那种第二次被家人抛下的感觉……长兄为父,我想家。
“恨我吗?”他摊开手掌,单手熟稔的剥开云景枫糖,送到我的嘴边。
第35章 十年(下)
“恨我吗?”皑瞳摊开手掌,单手熟稔的剥开云景枫糖,送到我的嘴边。
“如果不恨,你会认我吗?”我直视着他,咧咧嘴角,“其实你早就认我这个妹妹了,不是吗?薛天沉,想我一代女侠,聪明威武,无与伦比,怎么会有个这么个傻瓜级的笨哥哥!”我用他曾经嘲笑我的话反过来讥嘲他。
皑瞳不屑的轻哼一声,上齿抵着下唇,好像回忆着什么,许久才开口,“谁说我是你哥哥了?我只是……”
“只是个故人!”我一口咬住枫糖,恨恨的,咬牙切齿道,“是你一手计划的,利用我救出锦瑟,对不对?”我平静的语气说出咄咄逼人的话,“不顾我的死活,也许我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识破,也许根本就不会那么巧合让我见到锦瑟,也许我一个冲动就会暴露一切……可是你都不管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我哥哥!我的哥哥叫薛天沉,武功盖世,从小无微不至的保护着我,陌生人多看我一眼,都会被他骂跑,宁可自己被爹爹骂,也绝不会让我受一点点委屈。他,他,”我深吸口气,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顺着脸颊流入嘴角,咸咸的,“他总是找姐姐的麻烦,可是真的有麻烦时,他绝不会坐视不理,更别说会一手策划着把妹妹往龙潭虎穴里推了。从来都只是他欺负我们,而决不许别人对我们有一丝无礼!”我看着他紧抿的双唇,双肩激动的起伏着,“这点圣使你倒是跟他很像,都是那么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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