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啊,真不愧是道貌岸然,虚伪的典范!”声音从山谷外飘然而至,那人却已径直走到了山谷中央。虽是戏谑,却像冰刀一样冷冷的击中人心,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笑意。
“你是谁?毛还没长出来,居然也敢在这撒野!”苍老威严的声音,是惠静师太沉不住气。
我心中一个赞叹,顺着那擅闯者看去,待他站定,我不由得瞪圆了眼。这个人,眼熟,我一定见过他,可是在哪呢……
他穿着暗红色的衣衫,衬得原本如雪的肤色几分绯红,高高的鼻梁,又浓又黑的眉,大的出奇的眼睛,淡棕色的瞳孔,也是出奇的令人赏心悦目。他顿了顿,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我,突然停了一停,嘴角不易觉察的扬起,像在笑,淡棕的眼色却又让人不寒而栗。他转过身,对着君寂风,“你们正道中人就是迂腐,要是这样一场一场的比下去,要耗到什么时候?”他挥挥手,就如他轻易闯入一样,伴随着几声惨叫惊呼,他的身后多出了几位垂首待立的人,衣着相似,只是手中有的拿长剑,更多的却像是飞爪一样的兵刃。他们进来的同时,偷袭了几名无量派的弟子。
我的记忆仿佛被点燃了,这个人,就是我刚到燕堤城落雁居中遇到的域外男子。白绫山,我爹爹亲手赶出中原的白绫山一派!
“你居然敢偷袭!”嚣声四起。在君寂风一抬手之际归于安静。
“那么以这位小兄弟来说,我们应该如何比试?难不成也像某些卑鄙无耻之徒一样来偷袭?”
“如果你们喜欢,我当然不会反对!”那男子也不动怒,嘴角是一抹没有温度的微笑,眼神依旧冷冰冰,“不如就派你们正派中最负盛名的几位与我们白绫山这几个只会三脚猫的弟子比试比试,胜者与胜者继续,如果最后你们不幸没有晋级者,那盟主之位自然就归与我们白绫山!”
“白绫山?这位小兄弟,请问尊姓大名?”君寂风慈祥的笑,笑里藏刀。
“令弈隐!这个姓氏,想必我不用过多介绍自己了吧!”令弈隐扬扬眉毛,高傲的冷笑。
“你是……令云的子嗣!”不知又是哪一派多嘴的人,惋惜的叹道,“早知当日薛慕寒大侠真该赶尽杀绝,断了你们的后路。”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就是恩将仇报?说是为武林除害也不为过!”令弈隐话中有话。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眼角突然瞄向我,“既然薛慕寒大侠今日没在,那也怪不得我们,不过请各位放心,我们白绫山也一样会心存仁厚,只对不归顺我们的人赶尽杀绝!”
“无耻说完了没有?跟这种人不需要讲道理!刀剑上见真功夫!”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是慕容庄主第一个受不了他的讥讽,挺身而出。这等于是接受了他的挑衅,按他安排的方式来比武!于我方岂不是很不利。
“好啊!够爽快,我也快要受不了这个伪君子,婆婆妈妈,不如就让慕容庄主做南宗剑派的掌门,岂不甚好!”他不耐烦的摆摆手,“阿大,你是我白绫庄的管家,庄主就交给你了。”
我的担忧越来越重,突然灵光一闪,皑瞳曾经说过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对于他来说,白绫山一样是他的敌人,他所谓的自相残杀难道就是指这个……
“还有我!”一声娇叱,来不及阻止,身旁的施琳珊飞身而出,站立在白绫山一高挑女子的身旁,她足足比她矮了一头。
“琳珊,这丫头怎么……”师母焦急的站起身。
“也算上我一个。”五岳派一年轻弟子走上前,也是近些年来名声鹊起的。
“哼,就凭你,”令弈隐不屑的轻哧,“原来你们这么想把盟主的位置拱手相让。”
“这位师弟请回,这场让我来!”贺惊桐不动声色的走出来,白玉般无暇的面庞。
“怎么办?”师母落座,担忧的看着师父,“琳珊临敌经验尚浅,本就粗心大意,对对方又不了解,这样让她乱来一气不止伤了自己,与我们正派也不利!”
“师母,别担心,让我来!”祁川低声安慰,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说不清那眼神中蕴藏着什么,好像是无奈,又像是责备,好像是让我相信他,又像是不顾一切。他走出去,朗声道,“我与我师妹一起来会会你们。”
“哦,无忧心法吗?早就有所耳闻,逍遥门的逍遥剑与无忧心法,那么池礼与池尚你们也一起上吧。”他点点那高挑女子与身旁更加魁梧的男子,嘴角一扬,第一次夹带着微笑的温度,“不过原来逍遥门祁大侠是与这位师妹合力练习无忧心法,听说订亲的却是另外一位吧,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脸色惨白,垂下眼不去看任何人。胸中的怒火在燃烧,却更多是针对施琳珊。
“闲话少说,这位令兄,你又要对阵谁?”君寂风朗声喝道,不怒而威。
“我吗?”他敲敲手指,嘴角一丝轻蔑冷笑,犀利的目光突然射向我,眼前金光一闪,一枚金灿灿的飞钉夹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面而来。
原来是他,原来黑衣人就是他,几次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就是这个令弈隐。可是为什么,原因是什么?“咱们改日再会,薛姑娘”,他对我说的,他看出我的武功路数了,我暗叫糟糕,现在还不是暴露霜凝剑法的时候。可是,如果我不用霜凝剑法,不要说他,就是施琳珊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要知道霜凝剑法才是以弱敌强出奇制胜的法宝。
我不抬头,微微侧身,长剑脱鞘,“当啷”一声,挡住飞钉,直直的下落,又稳稳落回剑鞘。“释然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但愿本公子这次能见识一下你的真功夫!”他依旧话中有话。面色冷冷,淡棕色的瞳孔好似寒冰散发寒气,却说着调侃的话。
我仿佛置身事外,依旧垂着眼帘,没有表情,亦不为所动。
第47章 坠潭
我这是赌气还是怎么着,心里不痛快,心不甘情不愿的出来应战,面对着敌人,武功高强的令弈隐,我心神不宁,一心扑在在另一块试舞台上的施琳珊与祁川的身上,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在自己手中的剑上。
“薛姑娘,你这么不专心,是不是在小看我令某啊?”令弈隐压制我的剑路,嘴角一抹没有温度的浅笑,目光透着寒意,轻声道。
他挑剑上扬,期进我身。我右臂一痛,虎口一麻,长剑差点脱手,惊出一身虚汗。
“小看你又怎样?我们中原男子顶天立地,不似你这等卑鄙小人,就会暗中跟踪,暗器偷袭。男子汉大丈夫,与我这样弱质女流之辈交手,你要脸不要脸!”我不敢大意,经过水汽的浸润,试舞台上滑溜的站不住脚。我施展轻功转身脱离他的攻击范围,朗声道,让所有人都听到我这一番话。
“那是因为在座各位,只有释然姑娘让令某刮目相看。别人想和我交手,我还看不起那些人,脏了我的剑,”他同样报以嘹亮的嗓音,故意显示出自己的不屑与自负一般。虽然说着貌似恭维的话语,却没有半分的不自然与尴尬,仿佛真的是诚挚发自肺腑的似的。继而又低下声音,变阻挡我的剑招边断断续续的说,“薛姑娘,我可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想暴露你的身份,就不要当众毁我的面子。”
“你认错人了。”我当机立断,唰唰唰又是几下进攻。
“你会认错杀人父亲的人使的剑法吗?”他漫不经心的说,咧咧嘴角,以退为进,反守为攻。
“所以说你认错了,薛大侠只是把你们赶出中原,可没有要你爹的性命。”我了解我爹,他不会。
“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域外人会的中原典故还挺多。
我亦不再言语,手脚并用,都只是逍遥派的那几套武功。我没有那么傻,被他激怒就全盘托出。现在若是使出霜凝剑法,只怕君寂风会让我死的更惨,而师父师母逍遥门的面子更会没处放,逍遥门的弟子原来是以自己的家传剑法扬名天下。更何况,这令弈隐根本就没有要伤我的意思,来来去去只是逼得我措手不及。
“释然姑娘,你这来来回回却不使出真本领,到底是何居心?该不会是对我一见倾心了吧!”他手上不闲着,嘴也不停的说。
“你明知我没有使出真本事却不下杀手,又是何居心?只会嘴上挑拨我们中原武林的关系,小人所为!”
“还好释然姑娘的声音恢复,好一副伶牙俐齿。令某有幸听到释然姑娘的美妙声音真是三生有幸,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脸蛋,我又怎么舍得痛下杀手!”他说着轻佻的话语,言语中却没有轻薄之意,依旧是冷冷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脑子“嗡”的一声,他的目的不是我,而是祁川与施琳珊!他想让祁川听到他的话,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他与施琳珊必输,我与贺惊桐、慕容楚必须全胜才可以算赢,而以我现在的状态,却是令弈隐在随时控制着输赢。
身后的试舞台上,祁川与施琳珊合二人无忧心法,却被逼得连连倒退,若不是祁川几次化险为夷,只怕施琳珊早已落水。
“卑鄙!”我暗骂一声,再也不说话,却更加心神不宁,本来就不甘心祁川与施琳珊同时出战。
令弈隐见我识破他的计谋,更加得意。无论我如何恼怒的用不成章法的剑术向他攻击,他始终掌握着节奏,不主动赢取,只是利于不败之地。
身后兵刃交击的声音不断送入我的耳中,我心中烦乱,小腹中又似升起一把烈火,炙烤着我,让我只想使出霜凝剑法,使出灿若星河,一剑刺出快意恩仇。
“醉舞斜阳”,我趁身子一转,向施琳珊瞟去,她已是明显劣势,只是祁川以一敌二,苦苦支撑。施琳珊却好似不知眼前的危险,居然也是扭头一看,与我的目光汇合在一起。她像被触怒了一般,恼恨的瞪视着我。想不到刚刚那番话,没让祁川分心,倒让施琳珊怒火中烧。
“你在干什么!小心!”我恼怒对琳珊的大喊,她身后的剑已经直刺她身,她却似人在梦中,只顾着瞪我,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祁川一推手,将她退离开剑尖的笼罩范围,自己的手臂却被划出一道血痕。施琳珊回过神,脚下一滑,重心不稳,终于直直向后跌去。“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她的人落入碧绿的潭水中。水面渐渐平静,只留下瀑布激荡的细微涟漪,却仍然不见她的人浮上来。
“琳珊不识水性!”师母的声音,焦急的想走前,却被师父拦下,严肃的示意现在绝对不可。
那边祁川再也无心恋战,以一敌二,渐落下风,手臂流出的血散落了石台一地。他纵身一跃,跳入潭中。
“心疼了?”令弈隐轻轻拂过我耳边。
我大怒,再也顾不得什么,混杂着所有见过的剑法,包括平时拆招闹着玩的招式,仅凭气势向前冲。我看着突然有些慌乱的令弈隐,邪恶的一笑,原本刺向他咽喉的剑突然掉转方向,挽个剑花攻向他的下盘,他纵身跳起,我早已料到,跟着跃起,揪着他的衣襟,两个人一起落入深潭中。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施琳珊落入水中,却迟迟无法浮出水面。从那几丈高的试舞台掉落潭心,压力挤压的你浮不上落不下,最糟糕的是这潭水,炎炎夏日,居然刺骨的寒冷。我脑中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寒冷,我的额头像是突然胀大,冰冷的疼痛。
这不是烟峭山的深潭,清凉宜人。这是南宗剑派的深潭,是死亡的深渊!
我想四下去找祁川,身子却僵直的动弹不得,仿佛已经冻成了冰人。今日死在这样,仇也没报,只可惜,还有两个讨厌鬼陪葬。
突然我的脚被什么人拉扯了一下,向下沉去,眼前浮现一个人的脸,令弈隐!
他原本白皙绯红的脸颊已经紫青,额头青筋爆出,咬着惨白的嘴唇,大得出奇的眼睛透射的恼怒,长长的睫毛挂了一层冰,模糊不清。他没有伸出手,只是借着我的力量上浮,看着我微弱的挣扎。
突然,他勾住我的长发,轻轻一挣,我的人像个木偶,随他操控,又稳稳上升。他张开手臂,紧紧搂住我的腰,借着我身体的温暖来给他一丝安慰。他运气用力上划……
就在我喉中的压迫感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我的身子一重,喉头一松。我们浮出了水面,我大口喘息着,浑身打颤,阳光照在我身我也感觉不到温暖。
我紧紧抓着令弈隐的衣襟,看着他,心中一个念头,让我自己恐惧不已。我们需要赢……
我的手向下探,来到他的腰身,隔着薄薄的意料,我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身体……我轻轻一点手,这是“灿若星河”,只是手中已经没有了利器兵刃,没有让人流血的锋刃,却有让人受内伤的内家力量……
他轻哼一声,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眼睛冷冷的直视着我,好像在说“我早就料到了,名门正派不过如此!”
“小月!”我听到祁川焦急的喊声,随后紧紧抱住我,坐下身运功为我逼出体内的寒气。身旁师母在为琳珊运功。
“都来了,”我虚弱的半睁开眼,眼珠左右转动,“慕容庄主,贺惊桐都在……他们的比试结束了吗?”
“我们上来的时候就结束了,你不要担心,他们都赢了,我们平手,没有输。”祁川迅速向我解释,“你别管那么多,接下来自由安排,先把寒气逼出来是真!”
“不见得。”我微微一笑,嘴角隐藏着邪恶,我睁开眼,略带愧意的望向令弈隐,有理直气壮起来。
令弈隐像在配合我的话,一口血喷出来,面色苍白,恨恨认命似的看着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武林大会才又似恢复了正常。君寂风又在道貌岸然的发表着演说,我们各归各位,正襟危站。只有琳珊一人不甚自然,这次是她闯了大祸,虽然师父并没有说什么,但回去免不了要面壁思过了。而我作为逍遥派弟子,在原本就已经过于夸张的江湖事迹上又添了一笔。
“只怕现在君寂风现在看我们就更不顺眼了。”师母低声说,不让祁川听到,随后又握紧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自责担忧。
“刚才我们都已经看到,最关键的一战,是逍遥门弟子释然打败了令弈隐,如果没有人要挑战逍遥门,这个盟主之位,就非施崇岩掌门莫属了。”君寂风理性的说,脸上春风笑意,仿佛事不关己。
师父微微叹了一口气,起身应道,“刚才一战大家看的清清楚楚,使然虽然打败了令弈隐,赢得了关键的一场,但另外两场的赢家却是南宗剑派的慕容楚与贺惊桐少侠,南宗胜两场,盟主之位又岂能花落别家。再说,我们逍遥门一向无意武林盟主之位,论号令武林的人选,不管是品德还是武功,君师兄都是最佳人选。”
君寂风脸上依旧不露声色,看不出喜悦,我却感到他的眼中透着笑意,仿佛真的同意师父所言。哼,要我说,即使师父不说出这番话,他们南宗自己人也会出马,挑战夺回盟主之位,而面对南宗的挑战,师父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们露面的!
“要说南宗是武林中的天下第一还真是没话说,不过论品德,君寂风可就差的远了。施老掌门,莫非真的老糊涂了?亏得我爹最看得起你了!”一个淡黄衫子的清秀女子斜倚在东南角的石桌上,好像早已进来,又好像是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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