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脸,给叶秋水递巾帕,“芃芃妹妹,擦汗。”
叶秋水接过,“多谢。”
她扯着风筝跑了许久,额头出了汗,脸也有些红。
王聿章忸怩地别开目光。
三个人玩了许久,傍晚才慢吞吞骑着马回城。
王聿章送叶秋水回家,走进巷子,他先下来,走到叶秋水的马驹旁,抬手。
叶秋水扶住他的手臂,从马上跳下,仰起头,冲他笑了笑,“谢谢聿章哥哥。”
王聿章扬唇,“不用谢。”
二人转身,发现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身形挺拔,气质清正。
江泠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开口,声音沉沉。
“芃芃。”
第七十二章 “我想求娶令妹。”……
话音刚落, 叶秋水眼前一亮,同归巢的雀儿一样冲上前,一头栽进江泠怀里, 抱住他的手臂,仰起头, 目光中满是惊喜,“哥哥, 你怎么回来啦!”
江泠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考完试就回来了。”
叶秋水呆呆地笑着, 紧搂着他不放, 她还以为, 哥哥要再过几个月才能回来。
不远处,王聿章看到叶秋水家门口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青年,原本很警惕, 可看到她扑过去抱住对方喊哥哥, 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意识到,这个青年就是叶秋水的兄长。
王聿章冷静下来,肩背不自觉地挺直几分, 走上前, “原来是芃芃妹妹的兄长啊。”
他抬手作揖,眼含微笑, 叫人如沐春风,“江兄,久仰大名。”
江泠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没搭话。
他以前就不爱说话,长大后更加沉默寡言,眉眼周正凌厉,瞳仁漆黑,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颇有威严。
面前站着的可是曲州解元,王聿章除了敬佩外,还是有些害怕的,神情顿时讪讪,垂下手,无措地抓了抓衣摆。
“哥哥。”叶秋水拉了拉江泠,同他介绍,“这是王家哥哥,王聿章,是王夫人的儿子。”
江泠面无表情,颔首,“王公子。”
王聿章笑了笑,有些局促地站着。
江解元还真是如传说中一样性子冷淡啊。
王聿章原本想,等芃芃的兄长从京师回来,他一定要早做准备,要表现得好一点,哪成想江泠回来得这么突然,仓促见面,他连要说什么话都没想好。
叶秋水看到江泠,一颗心都沉浸在喜悦中,扭头瞥见他泛红的眼睛,算了算日子,知道江泠定然是连日赶路回来的,难怪眼睛都熬红了。
她立刻回头对王聿章说:“聿章哥哥,今日多谢你送我回来,我先同兄长回家了,下次再见。”
王聿章愣愣点头,扯起嘴角,“好……芃芃妹妹,江、江兄,我下次再来拜访。”
他转身,想到什么,又折返,将手里拿着的风筝递给叶秋水,“芃芃妹妹,这个给你。”
风筝是王聿章专门请师傅制作,样子精巧。
叶秋水接过来,小心翼翼提着。
王聿章又看她几眼,憨笑,从门口到巷子外的一小段路,一步三回头。
叶秋水目送他离开,见到他回头看向自己,摆摆手。
王聿章害羞地垂下目光,同仆人一起牵着马走了。
江泠侧过脸,看了看身旁的小娘子一眼。
她看着王聿章时,眼底满是笑意,就连他离开时,也要目送着,似乎很依依不舍。
直到王聿章走远了,站在门前再也望不见了,她才转过目光,揽着江泠的手臂,仰头
说:“哥哥,我们回家吧。”
江泠“嗯”一声,声音低沉,与她一同跨进家门。
叶秋水喋喋不休,开了话匣子似的,围着他问东问西,“哥哥,他们说省试结束后还要殿试呢,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哥哥,你什么时候到曲州的,你怎么不提前写信告诉我一声,哥哥,你吃饭了吗,你考完后有没有好好休息?”
她的问题太多,都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回答。
“考完了,省试后要一个月才放榜,我回来是因为……”江泠话音顿住,说:“过节。”
叶秋水眼睛瞪大,须臾,噗嗤笑出声。
“就是为了寒食节呀。”
江泠被她按着坐下,她站在他面前,弯腰,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近在咫尺的脸,江泠一抬眸,与她眼睛里的自己撞上视线。
几个月不见,她长高许多,发顶与他肩膀持平,穿着绿罗裙,外罩一件泥金绯罗褙子,碎金花纹闪着细细的光泽,腰间裙带紧束,身形显露出起伏。
突然便长大了。
江泠有些恍惚。
“哥哥,你的眼睛很红。”
叶秋水直起身,“你先休息吧。”
“不急。”
江泠回神,看向她,“芃芃。”
“嗯?”
叶秋水应一声,可是江泠喊了她一下后,又不做声了。叶秋水有点奇怪,追问:“哥哥,你是不是要说什么?”
江泠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与王家的郎君,相熟?”
“是呀。”叶秋水笑起来,“还有绪娘,就是聿章哥哥的妹妹,我们经常一起去城郊骑马,踏青,不过有时候绪娘课业没做完,女夫子不让她出来玩,就只有我和聿章哥哥出去骑马,哥哥,你知道的呀,以前在王家见过的。”
聿章哥哥。
江泠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不认识。”
她将方才带回来的风筝收好,挂在墙壁上,听到他这么说,还认真帮他回忆。
“以前绪娘经常找我玩的,聿章哥哥也在,哥哥你见过好几次呢,记性竟然这么差。”
江泠没有说话,看向一边,等她挂完了风筝,转过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堂中还摆着两个陌生的大箱子,叶秋水连忙走上前,打开一看,看见里面装满了小娘子喜欢的东西,胭脂香粉,磨喝乐,棋盘,绢花,香囊,还有好几本书。
叶秋水惊喜地张了张嘴,将什么王家哥哥抛之脑后了,蹲下身,脱了绣鞋,半跪在簟席上,一件件翻看。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正想看这个!”
叶秋水翻开一本医书,“我们这儿的书局没得卖,我跑遍了,他们都没有这本的刻板。”
不久前她曾在寄给江泠的信上随口提到一句,她有一本想看的书,但是曲州的书局都没有刻板,这本医书年代久远,许多书局都不再刊印。
没想到江泠竟然放在心上,真给她淘回两本。
叶秋水又拿起一只香囊,鼻尖凑近,轻嗅,这香囊据说是某个宫廷香师所创的配方,若用此物熏衣服,香气可经月不散,难怪方才打开箱子,便有一股浓郁的郁金香味传出。
叶秋水将它挂在腰间,捧起妆匣,草草趿着绣鞋走到镜子前坐下,拿出里面的绢花戴上,抚摸着鬓发,左看右看,笑着回头,问:“哥哥,好看吗?”
小娘子人比花娇,笑容灵动。
江泠说:“好看。”
她便笑得更灿烂。
注意力全放在江泠带回来给她的礼物上,难以再分心说起其他的人和事,江泠眉头微微舒展,心头一刹那涌现的烦躁被抚平了。
之后的几日,江泠回到曲州的事传开,各方的人都在打听考试的事,知州叫人过来请他过去喝酒,江泠去过一次以示礼数后就全都婉拒了,江家的人也来过几次,他们还不死心,希望与江泠冰释前嫌,能迎解元归家,江泠更加没有理会。
除此之外,来得最多的就是王聿章。
他正值年少,意气风发,心思都写在脸上,成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假借妹妹的名义来邀叶秋水出去玩。
叶秋水刚学会骑马,兴趣正浓,她有一匹小马驹,是王聿章送的,不过叶家没有地方养马,小马驹就被王聿章带回家,和他的马养在一起,两匹马感情深厚,牵出来,会互相蹭蹭头。
叶秋水拉着江泠出门,看她的小马驹。
“哥哥,你看,这是我的小马,叫小黑。”
马驹通体雪白,纯无杂色。
江泠瞄她一眼,不做声。
叶秋水抚摸小黑的背脊,转头对王聿章说:“你是不是给它喂太多啦,它怎么变胖许多,都要跑不动了。”
小黑打了个鼾。
王聿章腼腆地笑,他平时想芃芃的时候,就跑去给她的马喂草,睹马思、思人?
叶秋水牵着缰绳走到江泠身旁,“哥哥,今日天晴,很适合骑马,我们一起。”
“我不会骑马。”
江泠说道,他确实不会,以前宋氏不让他碰这些,后来腿坏了,更不会尝试。
“我教你嘛。”
叶秋水一听,更来劲了。
她可是两天就学会骑马了!天赋异禀,定然能教会江泠。
王聿章小跑过来,笑着说道:“你自己玩吧,我才教你多久,你可熟练了?还教旁人?这种事情万不能好为人师,骑马要当心的,哪能胡来,我来教江兄吧。”
他可得在芃芃兄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留个好印象。
叶秋水听了,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骑马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游戏,一个不慎摔下来就完了,江泠本来就有腿疾,她要是瞎教,让哥哥受伤了怎么办。
“哥哥,聿章哥哥骑术很好的,先前就是他教会我骑马的。”
江泠声音淡淡,“我此番回到曲州事出有急,放榜前还要回到京师,时间紧迫,分不出心思做其他事情。”
王聿章“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江兄回来是有事情,他还要赶回京师去参加殿试的,来回路程将近一个月,他在曲州待不了几天。
叶秋水也没心思骑马了,将缰绳递给王聿章,又跟上江泠,“哥哥,是我胡闹了,不该拉着你出来,你本来就连夜奔波,还没有好好休息。”
江泠轻声道:“没事,别想太多,你想去玩,那便去吧,我等你。”
她摇了摇头,“我不玩了,我同你回去,我想多和你待一会儿,多说说话。”
江泠一走又不知道多久。
他眼神柔和下来,点点头,“好。”
叶秋水扬声对王聿章说:“聿章哥哥,不好意思啊,我先同我哥哥回去了,改日再约。”
王聿章牵着马,下意识跟上前几步,但芃芃只顾着与她兄长说话,没注意到他。
他停下来,叹了一声气。
站了会儿,回神,连忙骑上马往家赶去。
“母亲,母亲!”
王聿章跨过门槛,大步冲进后院。
远远就听到他高喊的声音,王夫人神情疑惑,站起身,少年掀开门帘进来,气喘吁吁,额头也满是汗。
“哎哟我的儿,你这是干什么,跑得一头汗,快叫人擦擦。”
婆子拿着绢帕,走上前,抬手擦了擦小公子的脸颊。
王聿章气还没喘匀呢,便急道:“母亲,我要提亲,我要娶芃芃妹妹,她兄长现在就在曲州,过两日又要走了,快些准备,明日我就带着聘礼上门求娶。”
他一张口就是要娶妻,王夫人都吓住了,一旁正在嗑瓜子的王绪维也站了起来,“怎么这么着急啊。”
“儿啊,你发什么疯呢?”
王夫人抬手,拍拍他的脸颊。
王聿章拉下她的手,神情焦急,“我认真的,芃芃是解元的妹妹,她过两年就及笄了,到时候求娶的人更多,解元去了京城后,等他被授官,谁不想娶他的义妹,我们王家哪里争得过,解元现在就在曲州,我不抓紧提亲,等他走了,我同谁说去,早点将事情定下来才好!”
王聿章一口气说完,期待地看着母亲。
王夫人却皱了皱眉。
“你要娶叶秋水?我原只当你们小时候便认识,感情好
,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心思。”王夫人抿了抿唇,“聿章,那丫头出身低贱,她性子虽好,娘也喜欢,可嫁到我们家这实在……”
王夫人为人体面,再怎么欣赏叶秋水那个孩子,但也不能忽视她身份的低贱。
“我们王家虽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不指望娶王侯公爵的女儿,但……也不能任你胡来。”
王夫人摇头,“你不能娶她。”
王聿章急了,他知道母亲是嫌弃叶秋水身份卑微,嫌弃她出身低,王家虽然并非权贵,但族中却也曾出过当官的。
她欣赏叶秋水伶俐机智,但若让叶秋水嫁进门,那是远远不够的。
“母亲,事情不是这么论的,芃芃的义兄,是解元,前途无量,她哪里算得上身份低贱,江解元自宗族除名后孤身一人,他就这一个妹妹,将来他入仕为官,求娶芃芃的人不会少的。”
王聿章哀求道:“阿娘,我真的喜欢她,你知道的,她人很好,古灵精怪,你也喜欢她不是吗,母亲对她知根知底,芃芃的性子,不会生事的,这样的儿媳,难道你不喜欢吗?”
他有理有据,一遍遍劝说王夫人。
王夫人也算是看着叶秋水长大的,听他这么说,也有些犹豫了。
是啊,那是个知根知底的好孩子,为人和善,将来若托付中馈,以她的能力,也定然能将一门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出身差些,倒也不要紧,他们王氏不是什么眼高于顶的人家,新妇有什么礼数不全的,好好调教就是了。
王夫人叹了一声气,“你既然有此意,为娘自然是依你的,只是……你可曾与她说过,可曾问过解元的意思?”
见母亲松口,王聿章眼底露出喜色,笑起来,“还没有,我准备准备,明日就去问,早些将事情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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