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要求我们在采取任何行动前,必须有确凿的证据支持。前科本身不能证明他现在正在实施或准备实施新的犯罪行为,除非我们能找到直接的证据。】
她狠狠闭上眼,垂下头,让热水从她的鼻尖流下。
【您提到的风险我们会留意,但我们需要在法律框架内行事。】
明明眼中早已没有积水,但是她的眼眶却愈发灼热,无力感中诞生的热泪,仿佛注定要被水流淹没。
她涂抹沐浴液,一遍又一遍地抹在左肩上的伤疤上,力道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我们可以在已有信息的基础上进行非正式排查,比如在陈友维的活动范围内增加巡逻力度,或者尝试获取更多关于他的动态。但正式的搜查令,还需要您提供新的、明确的证据。】
最后,直到左肩的伤疤已经开始发红发疼,她才肯停手。
她的心情,在医疗手环警报响起的前一秒平复下来的。
穿好衣服的时候,她在浴室中听见了江述月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带着急促,仿佛是赶来救她的一样。
倏然见,浴室的门被打开,晚香玉的浴液清香混杂了如云的热气,从浴室中流淌出来。
她披散着的湿发
将巴掌大的一张脸挡住,周身被一种无法言明的忧郁笼罩。
正当江述月准备抬手轻轻拨开她眼前的头发时,她却猛然抬起头,未干的脸上带着水珠,如同刚浇完水的百合花一样。
水汽凝城珍珠,从莹白的皮肤上滚落,带着与平时不一样馨雅淡香。
在他刚看到陶栀子的双眼有些发红的时候,还未来得及询问,陶栀子快步往前激进地上前大跨步,两手也在他的腰间,辅助着将他往前轻推好几米。
直到将他逼退到床沿边上,他坐在床上,陶栀子才终于可以俯视他。
她的眼中带着一些血丝,像是多日来的疲惫养成的,又像是心里的魔鬼微微苏醒,在心墙内躁动地横冲直撞。
几乎是没有半点停顿,她的吻带着一种和平时的她截然不同的锐利气势压了下来。
用一种近乎剥夺的动作将两人的气息进行融合,而她细长的手指,正轻轻托起江述月轮廓分明的下颌。
要是以前,她再胆大也肯定是不敢的。
但是如今,她什么都不怕了……
她也从未有一刻想象过,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次接吻是如此主动,且让人意乱情迷的。
她虽来势汹汹,可真正触及江述月的双唇的瞬间,却心绪出走了一瞬。
好像是很多次想象过这唇的滋味,却没有一次预判出这种超乎想象的柔软滋味。
原来,再孤僻冷硬的人,双唇也可能是柔软的——就像内心一样。
这是这不设防的部位,最不设防的动作。
《吠陀经》说,它是一种灵魂交流。
古罗马则赋予它社会和法律意义,比如订婚或契约的确认。
基督教传统中,这被用作表达忠诚或信仰的行为,比如圣经中的“犹大之吻”。
中世纪里,这象征着契约和忠诚……
她的一片赤诚啊……
她的灵魂正伸出手,穿过他身体,去试图触碰他的心啊……
那种夹杂着湿润水汽和晚香玉清香的触感,是飞鸟破空时遗落在半空中的一根轻盈的羽毛。
他的双手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她以为是要推开她,可以这双手却在半空久久悬停,像是在寻找落脚点的白鸽,迟迟不肯落下。
他能感受到她的颤抖,小意羞涩,更多是一种近乎执念的迫切,像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难为她,接个吻都像是上战场的一样整肃,浑身的细胞紧张到仿佛在对抗着什么。
随后,江述月将她的腰肢浅浅一握,那种很轻的力度却如同给气球轻轻扎了个洞,轻而易举让她顿感脱力,如坠落的风筝一样跨坐在他的腿上。
一瞬间,攻势调转。
但是江述月向来不讲究任何对抗与无力,向来都是抬手间就能如春风化雨一样的化解棋局。
明明是她在上,而且江述月也没有发动猛烈攻势,可偏偏,她却有种摇摇欲坠的被动感。
他的手很规矩,一直都停留在腰上,偶尔沉重的呼吸声也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陶栀子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循序渐进了,伸手将他胸前第四颗纽扣解开,让手让一条游鱼一样摆尾进去,如愿触及到她所预判的微热肌肤和肌肉轮廓。
她亲眼看到自己碰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像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微微仰起下颌。
她顺势离开他的双唇,转而将他领口处解开一颗纽扣,用手指微微挑开,露出半截锁骨,这才低头重新流转在他的脖颈间。
那是是她极喜欢的部位,因为那里带着隐香,加上细腻的触感,总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上瘾。
她找准了江述月白皙的脖颈上一枚很小的痣,轻轻吻了上去,刚好长在了必须解开纽扣才能看见的地方,带着谜底般的隐秘感和吸引力。
她早已习惯了江述月对她的纵容,以为这一次也相安无事。
但是这一次却立刻被一个更大的力度拉了回去,她的下巴上传来触感,是被他轻轻抬手扶住的,为的是防止她乱动。
然后重新如啜饮般浅浅地吻她。
第二个吻,她是被动的一方,一瞬间心跳飞升。
就在他的手试图给她的不安分施以惩戒的时候,医疗手环的警报响起——
「滴滴滴……」
声音不大,甚至是很细腻的电子音。
这声音似乎只对江述月起作用,陶栀子倒是没有顾忌这警报声,半闭着双眼。
但是江述月却很规矩地停下了,用温和的方式让两人双唇分开。
他们相互抵住对方的额头,喘着粗气。
她问他:“为什么吻得这么温柔?”
他像是也刚刚从失态中抽身,声音低哑,染上了几分惭愧,“你的心脏,不允许。”
“如果我的心脏健康,是不是可以把你……睡了。”她故意停顿了一瞬,低缓的语气带着一些俏皮。
整个室内的空气都充满着覆水难收的暧昧,两人周边的温度仿佛被烈火加热过了一样。
她被他困入怀中,和他一起坠入柔软的被子。
有好几个瞬间,她感觉这物理动作让她以为,他们是坠入情的深渊,如同殉情那样。
第96章 天堂篇 那众心所向的天堂,不是她渴望……
夜幕如水, 晚风穿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轻轻贴在一旁的灯柱上, 昏黄的光透过叶脉,映出细密的纹路。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抱着, 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气氛沉郁又安静,陶栀子唯恐自己在这温暖的怀里就此睡去, 便略微直起身, 将两人之间撑开了一定的距离,低声说道:
“我还等着你的睡前故事呢。”
她翻身钻进了被子,江述月直起身帮她盖上柔软的被子。
等待了十几分钟后,他才洗完澡换上睡衣,从书桌上将《天堂篇》取来, 进了被子, 倚靠在床头,开了一盏柔光的床头灯, 将书页放在被子上细细翻开。
陶栀子和他都是需要洗完澡换衣服之后才愿意钻进被子的人,这一点两人十分和谐统一。
她意识到江述月也上了床之后, 就迫不及待地翻了个身, 轻轻抱住他。
江述月意识到这个姿势可能不是很好借力,索性抬起了手臂, 她很默契地躺在他的臂弯,这才真正找到两个人都很舒服的姿势。
江述月在正式开始之前, 很人性化地给了前倾提要:“上回《炼狱篇》中我们说到, 但丁在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引领下,一层层登上了炼狱山,也目睹了七宗罪在每一层所受的惩罚。”
陶栀子点头:“是的, 他抵达了炼狱山的山顶。”
江述月继续低语:“当他抵达炼狱山顶时,进入了天堂园,亚当和夏娃曾经居住的地方,所谓的灵魂在地球上能达到的最纯洁的地方。”
陶栀子一开始产生了疑问了,尽管她不是很想在这个地方中断:“亚当夏娃不是在一个叫伊甸园的地方吗?为什么这里叫天堂园。”
“但丁其实刻意使用了‘天堂园’这个说法,更多强调这是灵魂在净化后抵达的纯净之地,而非单纯的圣经故事中的伊甸园,虽然这部作品受基督教影响,但是天堂园更偏中世界宇宙观里的地理概念,伊甸园传统上被认为是一切历史起点,概念偏抽象。”
他说话时,声音如暮秋的风吹过山谷,寂寥又有些悠长。
无人见过江述月这一面,但是她见到了。
陶栀子轻轻挑眉,点点头,说道:“相当于‘天堂园’是为了《神曲》的世界观服务的,‘伊甸园’是圣经里的概念,明白。”
江述月继续说道:“在天堂园,但丁遇见了一位神秘的女性——玛提尔德,她引导但丁走过两条神圣河流:利特河和尤诺伊河,帮助他完成最后的净化。”
“利特河来源于古希腊神话,被称为‘遗忘之河’,它的水可以洗去灵魂对过去罪恶的记忆,象征灵魂彻底摆脱罪的枷锁,完全清除对罪恶的执念,不再为过去的行为所负累。”
“尤诺伊河是但丁虚构的一条河,与利特河互为补充,它的作用是恢复灵魂对美德和善行的记忆,增强灵魂对行善的渴望和力量,达到最终的净化和升华。”
“从河中出来后,理性导师维吉尔完成了他的使命,和但丁作别,贝雅特丽彩担任新的引领者,带领淡定但丁从天堂园升入天堂,这也是《炼狱篇》的结尾。”
陶栀子立刻又有了疑问,
但是不好意思问,有些欲言又止,但是江述月停下来耐心等她发问。
那双眸子里若有冷辉,是借了三分月光的模样,这眸子看向她的时候,总能将她的心跳夺走几拍,像一个冷漠又极有魅力的神偷。
陶栀子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引领者换人了?”
江述月没有对她的疑问表现出丝毫意外,好像一切都是寻常,他具备一个极好的老师应该有的特性,尊重一切的疑问。
他略微侧头,灯光给他侧脸染上落日的余晖,启唇解释道:
“维吉尔象征的是理性,但是天堂需要信仰的引领,而且他是古罗马诗人,生活在基督教诞生之前,无法理解基督教的天堂,也不是信徒。贝雅特丽彩是但丁现实生活中的挚爱,同时也是他精神上的向导,这里但丁算是夹带了一些私货。”
“私货”这个词从江述月的嘴里说出来,总有种本应该接地气,但是没接底气的矛盾感,偏生这矛盾中生出了一丝可爱,让她有想笑的冲动。
“但丁还挺有点写实,”陶栀子喃喃道,随后又正儿八经地总结说,“和苏格拉底类似,因为出生得太早,没有经过宗教洗礼,所以要待在地狱第一层……又因为贝雅特丽彩是他的挚爱,于是给予她最好的特质,将她写成天堂引路人。”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宗教有自身的残酷性,这是她不喜欢宗教故事的一个部分,虽然讲述了很多哲理,但是对异教徒还是排斥的。
正因为这样,她会听宗教故事,但是她不会进入任何宗教。
和江述月一样,她其实也是离神很远的人。
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的某种共性。
她偷偷看了一眼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将这份小小的窃喜,像收到葡萄味糖果后,格外珍惜地藏进口袋里。
这个《天堂篇》的故事,在江述月的口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尤其在这个特殊的夜晚里。
“天堂由九重天和至高天构成,九重天与托勒密宇宙学的天体系统相对应,每一层天象征一种特定的美德或灵魂状态。”
陶栀子有些失望地说:“为什么都上天堂了,还要分三六九等啊……”
她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后面深藏的逻辑,也许从小被人划分多了,以至于对这件事格外敏感。
江述月看了看她,分明是她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但是还是让他的眸子黯然了几分,被她枕着臂弯的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是一种极为沉敛的安慰。
他仅针对《神曲》本身,在这个设定下回答说:“所有得救者都享受至福,但他们的光辉各有差异,这反映了他们在世间的美德。”
她默默点点头,表示愿意接受这个设定。
江述月这才开始江述,他讲故事的声音像清风穿林,轻轻穿透寂静,在溪流边上低语。
“第一重天是月亮天,那些在世间因外力无法履行誓言的灵魂居住于此。他们在月光中游动,虽然已得救,但因为缺乏意志的坚定,他们的光辉最为微弱。”
陶栀子顺着江述月手臂的曲线,瞧见了书页上的字,点了点头:“明白,他们是客观原因无法履行诺言的灵魂,但是……即便进入了天堂,也依然有阶级,这让人觉得遗憾。”
江述月听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解释道:“这种区分并非为了羞辱或贬低,因为但丁在整个旅程中一再提到的:每个人的努力和善行都在神的光辉中反射出不同的色彩。”
她觉得这个答案还不错。
“第二重天是水星天,住着那些因追求尘世荣誉而行善的灵魂,他们的善行出发点并非完全无私,但仍然值得救赎。”
陶栀子浅笑道:“原来动机也会被评判得这么细致。那如果是为了得到‘救赎’而行善,算不算动机不纯?”
82/103 首页 上一页 80 81 82 83 84 8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