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想与陆临意那边所有的人都划清界限,却好像很多事情牵绊,根本无法断的彻底。
第55章 吃醋
施宁是一个人来的。
风尘仆仆, 裹着她鼠尾草色的貂绒大衣,只余了颗头在外面,见到许岸时, 颇有几分嫌弃,“敦伦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又阴又冷的, 你跑这么个地来上什么学。”
嘴上这么说着, 手里还是不忘把大大小小的袋子一口气扔到许岸公寓的沙发上。
她从国内拿了不少实用的东西来,甚至还有几瓶老干妈。
中国超市卖的那么贵, 以她对许岸的了解, 肯定不会买。
环顾了圈周遭, “老陆没给你分手费吗?”
嫌弃感加重, “这破地怎么住啊。”
许岸把室内暖风开开, 又把施宁脱下来的皮草挂到了衣架上,挂着笑, “我跟人家提的分手, 他给我什么分手费。”
“啧啧,”施宁坐了下来, 顺手把抱枕塞进自己的怀里,“还替他说话, 余情未了?”
这话说的不怎么聪明,也不像是施宁能说出来的。
大抵是看着许岸眉清目秀的样子, 触碰了点瘾头。
暖光灯把她本就白皙的脸庞衬的越发柔和,人更加漂亮,原本黑白分明水润的眼眸带了几分故事感,通透明媚。
像个没事人,上学读书, 平淡顺遂。
她来之前见过一次陆临意。
圈子里凑了场局,这次父辈动了的小辈们攒在一起,说好听了是年底聚聚,真实的想法自然是把春风得意的上位圈凑在一起,资源共享。
陆临意原是不出席,但最后还是来了。
大家都传,是庞蕤轩的面子。
人还是那个人,虽然瘦了些,却也没有脱相,还是那副淡漠无碍的模样。
施宁却知道,他曾经也鲜活过,现如今被抽离了主心,形在心散而已。
有不知道其中缘由的,举杯祝陆先生佳人在侧,事业亨通。
陆临意连眼神都不曾给。
惹得人下不来台,打着哈哈的离开。
顾淮扯着周惟安坐在他身边,换了个话题,聊着明年即将投产上线的首批能源汽车。
“名字定了吗?”
“嗯,”他低眸看着酒杯里澄红透亮的液体,“吾安。”
吾安,吾岸。
施宁没有说话,只是和聂二打了个招呼便提前离场。
她受不了陆临意这副深情不渝的模样,更不想看到一会儿庞蕤轩来,两个人对外一派和气的模样。
所以她连夜飞来伦敦,只看看看许岸如何。
她远比陆临意过得好。
眉眼弯弯,和她说,“明晚会有平安夜party,正好可以感受节日气氛。”
施宁托着腮问她,“许岸,你难过吗?”
许岸笑着摇了摇头,“我和陆先生本就是镜花水月的露水情缘,从一开始就注定分开,在一起一年多,已经算久了。”
圈子里那么多的爱情,能谈上数月都算深情。
陆先生待她认真过,她想得明白,也就不算难过。
只不过偶尔半夜醒来,发现眼角挂了泪,轻轻拭去,天亮后,还是淡淡的模样。
于是陆临意的状态,施宁就再未开口。
在LBS的中国留学生多,交换生研究生,还有不少本科就来的,平安夜自然热闹。
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中国餐馆在平安夜坐地起价,令人咋舌,可傅一洲嚷着,今晚吃好喝好,他买单。
看向丁悦然的时候,大有一种邀功的神情。
施宁和许岸进来的时候,还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一来两个美女扎眼,本就引人热议,二来施宁高调,换了件正红色水貂毛皮草,戴了顶绿色艺术家帽,拎着限量版有钱难买的birkin,十足的吸引眼球。
更何况北青市的圈子小,有认识施宁的,嚷着施大小姐怎么有空跑伦敦玩。
施宁便把许岸揽着,“我姑娘在这,谁都不能欺负。”
一时间有几分轩然。
惯来对谁都温和自然,孤清平和的青大高材生原来背后是青圈的关系。
许岸没有多说,纵着施宁替她把人设立住。
拜高踩低是常态,大学更是个圈,还没有成熟到可以隐藏情绪,一切行为赤/裸裸的绽放,越发明显。
施宁能飞来给她撑腰,自然会有人去揣测许岸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的关系。
更有甚者一定会试图通过她去结交施家。
施宁在帮她,她懂。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需要一下“有心”之人。
许岸轻呼了口气,笑脸端了一晚,有些乏,找了个角落坐着,取了块Panettone,果脯浸了酒,依旧甜腻腻的。
她到现在也不太能适应英国的甜品。
一块就顶到天灵盖的甜。
晚会俨然已经白热化,大家喝的微醺,已经有三两不是男女朋友的搂作一团,亲吻抚摸,引得尖叫声四起。
傅一洲这套房子大,主厅还搭建了一个小舞台,有人拿着麦唱着Eason的《圣诞结》。
低沉沙哑的男声,换换唱着: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该给谁
爱被我们打了死结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Merry Merry Christmas
写了卡片能寄给谁
心碎得像街上的纸屑……”
有人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陈遇坐过来时,许岸正看着施宁和丁悦然两个搂在一起喝的兴致高昂,她也多少喝了些,不多,不上头,以她的酒量,不过是刚刚开始的小意思。
只不过脸红扑扑的。
热气开得足的原因。
他今晚喝的也不算少,广院的青年才俊,LBS的研究生,自然备受瞩目。
更何况陈遇虽不是青圈,但父母都是高校教授,配得上一句言情书网。
今晚推杯换盏,没少应酬。
当下借着酒意,看着施宁,到底问了句不该问的,“你和他们,还联系?”
许岸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伦敦唯一见证过她和陆临意的人,虽然他们之间从未提起过他,但陈遇惯来聪明,尺度拿捏得当,不会看不出一些变化。
大概施宁的到来,让他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许岸看着前面,淡淡的应道:“没有了,宁宁是个例外。”
陆临意是在施宁的朋友圈里再次见到许岸的。
小姑娘穿了件暖白色的高龄毛衣,头发被用簪子随意盘在脑后,脸上红扑扑的,像是喝了酒的样子,眉眼弯弯,带着笑。
施宁发的是一张大合照。
林林足足足足有二十余人,在一颗高及天花板的圣诞树前,每个人都笑容灿烂。
许岸明明最最角落的位置,却偏偏被他一眼看到。
还是巴掌大的笑脸,身前还半蹲了一个同样瘦小的女生,两个人双手握着,像是她新交的朋友。
施宁在一旁,手揽住许岸的肩,人大半的力都靠在她身上似的。
再一旁,陆临意的眼眸微暗,到底关了那张照片。
施宁的配文是:跟着娇娇再感受一次学生时代的快乐。
她应该真的很快乐。
这个房子的格局熟悉,是他为她在LBS旁边的Marylebone小区的户型,只不过她的那把钥匙,被邮政送回到烟斋,还是一周后他回去,兰姨才递给他的。
当真应了她那句:陆先生我喜欢你,却不曾当真,现在不喜欢了,自然是要走的。
心细细密密的,仿佛被针扎着,不是很痛,也不是很痒,却缓解不了的,窸窸窣窣让人疲倦厌烦的触感。
他前一晚睡得不好,入睡难,梦也多,晨起头痛,再看到施宁的照片,只觉得顶着肠胃的恶心。
他明明应该是开心的。
小姑娘过得快乐,不就是他最初放手的理由,可又为什么会想如果。
如果当初把人留下了,又会怎样?
哪怕被她恨着,人在身边,是不是也好过现在,他看着刺目的照片,还有她身旁那个男生看她时,灼灼如火的目光。
可到底也只是想想。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去拨动她现如今平静快乐的生活,更何况,北青市人浮事躁,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他终究是不想她搅入这摊浑水中。
2018年的年晚,临近一月底,城市里才多少开始有些节日的气氛。
灯笼、窗贴,喜气洋洋。
谈艳玲来烟斋找过一次陆临意。
新年是坐下来筹备两家婚事最恰当的时机,虽说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坐下来一起聊聊,是男方的礼貌。
陆临意手持着一只握杯,坐在书房的躺椅上,原本为了许岸安装的照明灯被全部拆卸,依旧是红烛照影,影影绰绰。
安静的坐着,不言不语。
谈艳玲本也不算话多的人,耐着性子的劝,也不过就那几句话。
“既然当初做了决定,就别再犹豫,如果现在拒绝了庞家,你爸爸很难做的。”
陆临意不应,她也不恼,柔声说着,“我见过蕤轩,很可爱的小姑娘,年纪小,也漂亮,她记得你,小时候跟在你后面喊过临意哥哥,你们俩试一试,若是实在不行,也不强求,但不能就这么封闭着自己。”
烟斋静,又暗,这博古架上的东西在夜里看的就不分明。
可陆临意还是看见了那只碗。
汝窑天青釉碗。
当初小姑娘抱着拿来,磕的鲜血淋漓的古件。
她说过,赵光远说她像那只碗,才会让她来送。
现在迎着昏暗的烛光,碗盏上的裂隙全然不见,天青色被红烛映着,像个通体圆润的漂亮瓷器。
当真像她。
平和无害,温润水条,接触了才能看到骨子里倔强的裂隙。
密密麻麻,交织堆叠,坚强顽固。
陆临意突然把头偏过去看向谈艳玲。
他的母亲还是那副精致的、温柔的、细腻的模样,好像那几年歇斯底里为了父亲几欲自尽的不是她。
“你明明是恨他的,他难做,你不是应该畅快才对。”
“临意,”谈艳玲看着早已经无法被她掌控,甚至可能她从未掌控过得儿子,轻声说道:“夫妻一体,我既然选择了你父亲,不论他与我如何,我都会站在他那边,这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你若是娶了蕤轩,她也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我劝你和小姑娘分手,也是因为那个丫头性子太硬,金刚则折,革刚则裂,这个圈子不适合这样的姑娘。”
他的母亲倒是会识人,旁人只觉得许岸性子柔好相于,她却能看到她骨子里的倔。
只是他被蒙蔽。
竟然信了他母亲的话术,信了那些她后悔厌弃的自我遗失,信了她和许岸或许会是一种人。
更信了她说,若是把许岸留在身边,她会悔恨一辈子的假想。
许岸从来都和她不同。
他和他的父亲也不同。
这段感情,从来都不应该结束于一场假想。
若当真有一天终结,也必然应该是小姑娘亲自告诉他,我倦了累了,不爱你了,那他也应该给她扶力。
祝她扶摇直上,祝她天高鸟飞。
第56章 想他
冬季学期结束, 傅一洲提出要去瑞士滑雪。
丁悦然自然积极响应,拉着许岸一起,悄声说:“我们俩去太尴尬了, 需要你当个电灯泡,照亮我们来时的路。”
这话说的,简直堵死了许岸想要拒绝的所有理由。
眼看着许岸又要说什么, 丁悦然立刻开口, “傅一洲在那边有房子,不用咱们花钱, 就去玩一玩。”
话到这一步, 就更没有拒绝的意义。
到底应了下来。
既然不能回国, 呆在公寓里燃烧暖气和去滑雪之间, 是个很好做的选择。
采尔马特的圣诞氛围还未散尽, 圣诞树被断断续续连绵不断的雪花堆叠、散落再堆叠,压得松枝颤颤巍巍, 担不住雪。
挂饰掉了七七八八, 倒是屋檐上还挂着彩旗。
正好是雪季,人不少, 肤色各异,说着各种国家的语言。
热闹嘈杂, 又充满生机。
傅一洲在采尔马特有套小木屋。
三室,许岸和丁悦然住一个房间, 刚好。
位置不算好,在山脚下,距离雪场稍偏,但应该也价格不菲。
许岸的滑雪服从烟斋离开时就已经还给了陆临意,现如今从雪点租了一套蓝色的雪服。
她人本就瘦, 欧美版型的雪服肥大,试了最小号也松松垮垮,腰间的腰带系到最紧,才勉强不会掉落。
许岸突然意识到,陆临意给她的那些写着外文的雪服,或许都是提前定制的。
量体裁衣,严丝合缝。
她以为他是心血来潮,实际却是早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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