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过只有几秒的时间而已,谢辞序的心脏在这冗长绵软的呼吸声中收紧,那根线贯穿其中,被她的眼泪击溃,他无可奈何般,修长窄瘦的骨掌轻握住她的腰,嗓音喑哑,“给你赔罪,好吗?”
谢辞序体温很高,而这火炉似地温暖,在他滚烫如岩浆般的掌心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岑稚许的腰本就敏感,又淋了酒渍,皮肤表面冰冰凉凉的。
截然不同的温度差异,让两人的感知力变得分外明晰。在她纤细柔软的腰窝处,覆于其上的手刚好握住,仿若天生契合,没有丝毫的缝隙。
隔着一层薄纱,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指腹粗粝的质感。
岑稚许感觉自己快要被烫得融化了,或许是在他的怀抱里,这样亲昵的姿态有着化不开的旖旎暧昧,谢辞序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溢出丝丝侵略性,不过对视一眼而已,竟让她双腿发酸、泛软。
“谢总,礼服已经准备好了,在房间里。”宴凛温和平稳的声音将两人从失控的氛围里拽了出来。
跟在谢辞序身边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看,什么时候不该看,如蜻蜓点水般晃开视线,对冉颂舟微微躬身,“冉先生,隔壁为您准备了一点热茶,还请您移步。”
冉颂舟点了个头,跟着宴凛离开了,偌大的休息间里,只余下她们两人。
“走吧。”谢辞序咽了下喉,将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驱散,锋利的下颚线往上抬,从容地收回手,转为虚拢在她身后,示意她往套房里走。
这艘游轮不必细看,顶层的船舱都是比肩高奢五星酒店而建,往里走还有主、次两个卧房,曼塔玫瑰从圆桌一路延绵盛开至长绒地毯,落地窗外是小型无边泳池,将天际线同海面连成一片。
留给岑稚许小憩的套房同这里相似,只不过曼塔玫瑰的数量更多,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这种玫瑰花色淡雅,香味也不算浓烈,品牌方知道她喜欢,给她准备了还不够,竟连整艘游轮上所用的花全是这一种,无论走到哪都能看见。
要讲究赏心悦目,还要考虑穿花纳锦似的变化,每一处布景都不能重复,花艺师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岑稚许默默忖度着,回头跟SUMI亚洲区负责人吃饭的时候,正好打听下团队的名字。
岑女士前几年斥资在沿海半岛的顶奢区建了栋酒店,各种国际明星、权贵大佬都扎堆似地捧场,红火几年后,就将管理权抛了出去,要不是岑稚许每半年过去打一趟经营着,恐怕名气早就一落千丈了。
收回思绪时,谢辞序落拓身形已然停驻在门边,像是在跟她解释,“附近不会有游轮经过,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去衣帽间,里头有全身镜。”
他说完这句话就阖上了推拉的木门,影子映在磨砂的玻璃面,泠泠朝晖似的疏离。
“门锁记得扣。”
岑稚许没想到几滴挤不出来的眼泪,作用竟这么大,能让谢辞序也变得体贴细致。
他差人放于床畔的晚礼服是高定款,纸盒外包裹了层小羊皮提升质感,掀开盒盖,淡雅的铃兰香气渗出来,真实的花香沾染在指尖,岑稚许瞥见了最底下的一张英文手写卡。
指不定是准备送给谁的,结果被她截了胡。
岑稚许对谢家知道的不多,不过这种老钱大家族,历来分外看重婚姻带来的利益,个人情爱须得在世代荣华面前让步。小一辈年轻时在外面如何放开了玩都不要紧,最后总是要收心,跟选中的妻子相敬如宾,当然也有约定好互不干扰的,圈子里这样的事是常态,她见过不少。
或许是迟迟没听见落锁的声音,谢辞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起来有些冷,耐心都快被她磨至殆尽。
“岑小姐。”
晚礼服意外的合身,也足够华丽隆重,只是胸前的位置有些紧,让人喘不过气。
岑稚许轻推开房门,厚重的门划过轨道,沉闷的声响如同火车般碾过。她深吸了口气,注意着不让自己失礼,连口吻都变得温柔,“谢谢你的礼服。”
谢辞序赴约之间并没有见过这件晚礼服,就连什么时候被人送了过来都不知晓,他母亲先斩后奏,等到游轮在海面渐行渐远,才嘱咐一定要将它亲自送给那位素未谋面的谈小姐,听得他头疼。
连照面都没打过的人,就要突兀地送礼服示好,不是可笑至极是什么。
他没打算真的送出去,更没有同那群人竞夺的心思,而那位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自然也不会同他有所交集。
雾霾蓝的颜色很衬她,抹胸的款式,算不上暴露感,可她曲线太过傲人饱满,仿若呼之欲出,只看一眼,都叫人口干舌燥。鱼尾裙摆堪堪遮住脚踝,纤白匀称的藕臂龙同一字肩廓形相得益彰,只是——
谢辞序掩去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艳,轻咳一声,顿觉现在的情境竟比刚才还糟糕,让她换上这件晚礼服,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他拧紧眉梢,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怎么不锁门?”
岑稚许见他眼神落点只停留在她脖颈往上的位置,大大方方地看他一眼,“换衣服花不了多少时间,锁门多此一举。”
她总是一再强调在他面前,将他区别对待的这份特殊性,仿佛真的将他当成了什么正人君子,谢辞序明知是陷阱,却还是轻易掉了进去,在她盈着笑意的眼尾里,压抑着疯狂生长的绮念。
几分钟前她还哭过,现在倒是一点也没受情绪影响。
只有他陷入其中。
这份游刃有余的鲜明落差,让谢辞序骨子里极力隐匿的强势显现,他欺身往前半步,高大的身形如山倾般将她笼罩,如此轻而易举,就像她的腰,不足一掌便能轻松握住。
“是么。”谢辞序从喉间溢出一丝轻嗤,饱满而锋利的喉结也因此滚动,显得很性感,他微俯下身,视线同她齐平,“岑小姐胆子真大,就这么相信一个陌生男人,不仅在他的车上陷入熟睡,还顺着他的邀请走进他的房间。”
谢辞序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岑稚许颈侧,裹挟着一点香槟的味道,很淡。不知道他酒量怎么样,岑稚许家里人年轻的时候在应酬场千杯不醉,岑稚许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家里存了整整三面墙的酒,没有人能喝倒她。
但她很少喝醉,只是享受酒精漫过身体带来的微醺感,会让她觉得很放松,忘记许多不值得在意的事。
拿得起放得下,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
岑稚许挑眉看向几乎将她圈在怀里的男人,为了等她落锁,他就这么候在门外,湿漉漉的衬衣压在他肌肉精悍的胸膛前,肯定很不好受。
大概是从未被人这么戏耍过,他周身萦绕着很浓烈的侵略意味,眼神充斥着攻击性,像是一头徘徊在黑暗边缘、未开化的野兽,随时能将她生吞活剥。
面对这样危险的男人,身体本能惊起一片战栗,骨头都跟着酥了。
岑稚许低垂着眸子,“谢先生,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岑小姐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弦外之音。”
“既然清楚,何必试探这么多次?”岑稚许微顿,兀自改了称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
真正该担心的人应该是他,毕竟,引狼入室这种事,他显然丝毫未觉。
不等谢辞序说话,她轻轻扭过身,“可以帮我拉一下拉链吗?礼服太紧了,我够不到。”
谢辞序不过是觉得她太天真,想吓吓她,他连碰到她的身体反应都很大,怎么会作茧自缚地禁锢她。只可惜,她就此摊牌,仿佛不知男人骨子里的恶劣究竟能到什么程度,竟然将脆弱细腻的脊背展露给他。
完全的,没有一丝犹豫。
那让他避讳收敛视线的透明细肩带,连同锁住饱满丰腴的枷锁,如云销雨霁般呈现在眼前。
谢辞序的呼吸汹涌而又漫长地一滞。
岑稚许偏头催促,狐狸眼里藏着狡黠,“很为难吗?”
“辞哥。”她挽了下唇,故意换了称呼,沉默几息后,她低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妥协,“那我只有让您的助理代劳了。”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微微侧颔,粗粝温热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紧她细软的腰肢,强壮劲猛的肱二头肌发力,掐着她的腰,单手将她抱离了地面。
天旋地转间,滚烫沿着脊椎线一路往上移。
没了踩在地毯上的实感,岑稚许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如坠云端,她回眸,撞入那双晦暗不明的深眸。
暗得让她心惊。
“现在你满意了,岑小姐。”
第9章 陷落 军师
冉颂舟从朋友那要到了今晚主角的微信,却没着急着加。毕竟谢家几位长辈倒是挺中意谈家,又大费周章逼谢辞序来这地呆着,谢辞序不表明态度,他不会横插这一脚,到底要先避嫌。
大型游轮在海上航行时很平稳,不似平时玩的飞艇颠簸刺激,冉颂舟在隔壁坐不住,摸出打火机想点根烟,出来时正好瞥见岑稚许。
没看见正脸,不过单从背影上看,都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回到休息室,就见到谢辞序靠在门边,指腹揉捻着一朵曼塔玫瑰,花瓣经不过他粗暴的对待,在地毯上落了满香。
“你把礼服送给那小姑娘,回头怎么跟你妈交代?”
闻言,谢辞序随手将花枝置于桌面,心思根本没在这,答复的口吻也随意,“一件衣服而已,送给谁都没区别。”
冉颂舟:“你觉得没区别,别人未必也这么想。尤其你家那几派,指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
如今谢家繁荣鼎盛,谢辞序作为最大股权继承人,背后支持和反对的也不少,大家族各方互相制衡,看似平和齐心,实际上不过是被一张利益的遮羞布盖着,一旦哪方稍显弱势,蛰伏在暗处的人必定如海水般潮密地涌来,将他吞没。
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些话谢辞序在他母亲那听了不少,局势谁都看得透,但要改变却并非朝夕能做到的。
“联姻是最简单的做法。”谢辞序显然并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被共同利益牵制,也未必是好事,除非山穷水尽,否则,我不会考虑这一点。”
都说谢家这位太子爷心高气傲纵,明明热衷于玩弄权术,却偏偏不近女色,断绝了诸多想要以联姻为名的合作,算不得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商人,站在高处,谁不得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冉颂舟知道他不想聊这个话题,掐了烟,向来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正色。
“刚朋友跟我说,那位小公主已经走了。”
谢辞序对这个没兴趣,神情清清淡淡,“那正好,眼不见为净。”
“你都没见过她,就对人意见这么大?”
见谢辞序没应声,冉颂舟笑:“懂了,这是把伯母给你施压的不满发泄到小公主身上了。”
冉颂舟一向话多,谢辞序左耳进右耳出,眼底静默下来,碾碎花瓣留下的饱满枝液残留在指尖,仍旧带着潮湿的黏腻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像她柔软温腻的肌肤。
触之升温,经久未散。
就连这奢华糜糜的船舱,也残留着她影子似的。
谢辞序彻底坐不下去,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原本是给她用来遮肩的,她没有要,说,辞哥,现在早就穿衣自由了,只是露肩而已,没什么值得避讳的。
而后她微微一笑,反问,难道你很在意?
一句话就将场面推到了他无法掌控的境地。
谢辞序没有立场管她,只是出于绅士风度,让宴凛送她下去。岑稚许临行前跟他道了声谢,他没有回眸,情绪却被彻底扰乱,就像那杯洒出来的红酒,平白报废了一套西装,以及一个本就糟糕的下午。
“谢总,岑小姐已经同庄小姐会面了。”
“她向我索要您的联系方式,说礼服干洗后会还回来。”
作为助理,不会擅自将领导的私人联系方式给出去,这次当然也没有破例。
宴凛是一位非常得力的下属,应变和抗压能力极强,能够替谢辞序处理许多繁杂的场面。
此刻听到他公事公办的汇报,谢辞序却无端生出几分烦郁。
“晚点把我微信推给她。”
都知道谢辞序注重隐私,微信只能通过扫码添加,即便推过去也无济于事,不过老板的想法宴凛也不好揣测,只点头说:“好的,谢总。”
谢辞序没什么情绪地应声,一刻也不想多呆,只想动用私人直升机离开这片海域。
小机型相比于波音来说耗费不了多少财力物力,是港岛诸多富豪通勤往返的最优选择,谢辞序在内陆的行程比较低调,鲜少采用这么迫切的方式。
提前离场,免不了被长辈知晓。
安排好返程计划后,宴凛顺势询问:“那您换下来的西服要送去清洗吗?”
“扔了。”谢辞序吩咐,似是想起什么,面上笼上几分躁郁,“她的也扔了。”
“岑小姐没有留下东西。”
“……”
谢辞序揉着疲惫的眉心,挥手示意宴凛先去准备,正好还留有一点时间,可以同几个生意场上的老狐狸周旋客套。刻意避开那位小公主的锋芒,也不算抢了她的面子。
冉颂舟见他来去匆忙,看出点门道,用玩笑的语气调侃道:“既然辞哥对小公主没意思,应该不介意我加她吧?”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界面停留在朋友推过来的名片里,昵称很简单:Xu.
谢辞序冷然的目光甚至未曾停留,“你加她,用得着来问我?”
冉颂舟这才放下心来,熟练地发送了好友申请,撇清自身似地说,“万一你后面想通,想跟谈家商业联姻,我这样做道德上占不到理不是。”
“总不能以后传出去,说我撬兄弟的墙角吧?”
行至门边的人脚步微顿,逆光而立,半张英俊锋棱的面庞隐在暗色里。
“不好意思,我穷途末路的这一天,你等不到。”
言下之意就是,他永远也不会妥协。
轻狂到没边的一句话,从谢辞序嘴里说出来,无端叫人信服。
冉颂舟听明白了,心态也跟着松弛。
忘了告诉他,谈家那小公主姓岑,话故意慢了半拍才溜到唇边,彼时谢辞序已经离开。
算了,左右他也不在乎,说与不说,不重要。
—
“阿稚,你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还换了套衣服?”
庄晗景转着圈圈左看右看,认出这是套eliesaab的秀场高定,裙摆镶的都是真钻,流光溢彩的漂亮,很衬岑稚许那种精娇细养、明艳张扬的气质。
早上同岑稚许见面的时候,她只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裙子,首饰也就随意戴了串粉珍珠手链。
像这种大型社交场,岑稚许参加得并不多,来这一趟纯粹是带着庄晗景拓宽人脉,给她介绍了几位珠宝策展人以及品牌设计师。
跟岑稚许做朋友,总能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体会到她的温柔。
庄晗景顿时为自己“出卖”挚友而感到愧疚,不过愧疚仅限于0.01秒,“没见着我哥?”
8/87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