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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落春日——遇淮【完结】

时间:2025-01-20 14:36:44  作者:遇淮【完结】
  同她仅有的几次照面中,哪怕再狼狈,她也从未流露出如此脆弱易碎的姿态。
  谢辞序心思松动,却并未拂开她,轻讽道:“什么烂主意。”
  岑稚许生怕他反悔,指尖状似小心翼翼地加深了攻势,从抓住的那微不足道的一尾衣摆,换成了整只手都捏住。
  “他们好像朝这边过来了,谢先生……”
  她的紧张并不是全然都是做戏的成分,在这场晚宴里熟人居多,随便同她打个招呼,她在谢辞序面前的伪装就得露馅。
  谢辞序打量着她愈发过火的行为,见她胆战心惊的表情,心脏像是被羽毛挠过,无由来地塌陷一小块。她这样的身份,落在这群豺狼虎豹凑成的深潭里,稍不至于便粉身碎骨。
  胆子再大又怎样?没有人护着,就是毫无杀伤力的欲迎还拒。
  “挽着我。”
  谢辞序低磁的嗓音响起,在耳膜边过了一道,掀起一片酥麻的痒意。
  岑稚许还在想要是他不配合该怎么办,听到他的话,怔愣半秒,没反应过来,“啊?”
  谢辞序眼皮冷冷地撩过去,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里跟耳朵不好使,也没个眼力见的人演戏。
  他没什么耐心重复,“岑小姐,你要我帮你应付,至少应该装得像样一点,才能骗过那群火眼金睛的男人。能够出现在这场宴会上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
  在长廊的另一头踱步的人隐有靠近之意,谢辞序分神望了一眼,黑眸黯色更深。
  岑稚许咬着唇,按捺住起伏的心跳,在谢辞序沉冷不耐的注视下,挽上了他的手臂。她谈过的男友里,也不乏身量高的,谢辞序大概一米八八的样子,算不上最高的,但却让她觉得搭在他臂间的费力程度,不亚于之前那位NBA职业篮球运动员。
  他是中美混血,臂展极其优越,总是习惯于将手抬高,岑稚许后来觉得仰头跟他说话费劲,两人又总是异地,没多久就提了分手。
  谢辞序并没有经过长期严苛的训练,手臂的肌理线条却意外地明晰,岑稚许很想解开他的袖扣,研究出各种区别,不过这种心思刚冒出来,又迅速压了回去。
  要是让他知道,她在拿他做样本似的对比,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肯定会当场拂袖而去。
  不过走神了那么一小会,也没逃过谢辞序的眼睛,他睨她,“不相信?”
  岑稚许此刻正为想起八百年没联系过的前男友之一而心虚,来不及收敛表情,脱口而出:“按照这个逻辑,你不也不是什么好人。”
  谢辞序未置可否。
  岑稚许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心念微动,指尖一寸寸不安分地往前滑,而后,触及到灼热如火山岩浆般的温度,宛若探寻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危险领地,身体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寸。
  谢辞序仍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他的掌心干燥,指腹上带了一层薄淡的茧。岑稚许也喜欢玩射击,哪怕只是模拟弹,枪械后坐力带来的摩擦也足以让掌心磨出血泡。
  滚烫的掌心是与她截然不同的温度,很烫,让岑稚许想到初次靠近火山时的强烈炙闷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掌心相贴之际,她的动作有片刻的凝滞。
  谢辞序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觑着她,眼里暗含锋芒与警告。
  穿过指缝,同他十指相扣,明明是极其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漫长到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岑小姐,你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的是,挽着我。”他停顿半秒,语气沉稳,“而不是,跟我牵手。”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豪门太子爷,被她占了便宜,还能维持这副闲庭信步般的姿态,跟她探讨彼此心知肚明的细节。
  岑稚许很喜欢和他牵手的感觉,哪怕他现在更多是在放任,连指节都没有发力,仿佛任由她掌控。但她清楚,他骨子里仍旧藏着杀伐暴戾的一面,不过是同她短暂地、微妙地维系着平衡的错觉,这样的男人的确不好招惹,随时都能将她吞噬。
  “重点不是这个。”
  她汲取着他掌心源源不断的热意,卷而翘的长睫轻眨,“谢先生刚才骂人的时候,好像把我们俩都囊括进去了。既然都不是善男信女——”
  岑稚许扬起笑意,眼里仿佛有水光摇晃,那颗小痣若隐若现,为她添了几分懒倦妩媚。
  “那我这样,也不算太过分吧?”
  她很懂得推动暧昧的距离,纤细的指尖轻笼住他,故作张扬地同他周旋。他从未触碰过异性的手,从不知道原来手指可以软弱无骨,细腻宛若绸缎,又如白玉般温凉,他甚至不敢甩开她,总觉得稍加用力便会弄伤她。
  谢辞序的喉结无声地滚了滚,平坦宽阔的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着。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先是踟蹰片刻,视线频频往两道交叠的身影方向探。谢辞序宽肩窄腰,又比岑稚许高出许多,将她严丝合缝地挡住,只勉强能看出女人玲珑姣好的曲线。
  光凭雪肤乌发,很难断定究竟是不是那位深居简出的谈家小公主。
  这样的场合太过难得,今晚这艘游轮上的年轻宾客各怀心思,谁不想一夺芳心,就算冒着认错人的风险,也要试探。
  “请问谈小姐有空赏脸跟我喝杯咖啡吗?”
  ——男人整理着装,还未出口的话在谢辞序转过身之际,刹时卡在喉咙间,大脑嗡地一声陷入轰鸣。
  谢辞序今日穿地并不正式,连领带都没打,衬衫松散地敞开,即便如此,仍难掩温贵矜冷的气质。
  “这里没有谈小姐,你认错人了。”
  谢辞序侧过身来,胸前被红酒沁湿大半,健硕的腹部线条沿着人鱼线纵横往下,被一截长裤懒腰折断,显出几分轻纵的浪荡来。
  不过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一眼,男人已经吓得够呛,向来巧舌如簧的人也变得结巴。
  “辞、辞哥?打扰了您的兴致,我、我这就滚。”
  “滚远点。”
  谢辞序虚搂着怀里的佳人,隽冷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等人连滚带爬地走远了,岑稚许才像鹌鹑一样探出脑袋。
  她松了口气般,极快地抽回了手,在谢辞序稠浓如黑潭般的注视下,一点点后退,如梦初醒般拉开两人的距离。
  无声的寂静中,唯有海浪翻涌。
  直到岑稚许的脊背贴上冰冷的墙壁,她才用手臂环住自己,也遮住被酒侵染地透薄的晚礼服,“谢先生,我先去换件衣服,晚些时间再来请你喝咖啡以示感谢。”
  谢辞序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怅然若失般的掌心,他摩挲着指腹的薄茧,试图扰人心绪的触感忘却。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姑娘突然弱了声响,这样欲盖弥彰般的动作,很难不让谢辞序将目光聚集在她刻意遮掩的胸前。
  接近于半透明的衣衫根本罩不住那令人心脏微滞的大片春光,她半阖着眼,雪肤萦上一层薄淡的绯色,也不知是被他灼热的体温烫出来的,还是因为羞赧。
  谢辞序只一眼便极其克制地移开视线,眼里笼着浓烈晦暗。
  她倒是做到了。
  成功让他心猿意马,躁意卷土重来,心跳蓬勃而饱满。
  只是,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他,她也会用同样的办法求助别人吗?
  谢辞序凝神望着她,故作冷漠道:“我从不喝咖啡。”
  “那你喝奶茶吗?”
  “不喝。”
  “果茶……?”
  “也不。”
  “椰奶呢?”
  “……”
  谢辞序险些被气笑,“别人提了一句咖啡,给了你灵感,你转头就用来敷衍我。岑稚,你当我是聋子吗?”
  岑稚许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介意的竟然是这个点。当然她不否认自己有偷懒的嫌疑,毕竟这种话都是用来客套寒暄的,哪有人会真的听进去。
  见她咬唇哑声,一副被他吓懵了的样子,谢辞序忍不住想是不是他太过强势,不由得生出几分烦躁。
  平心而论,他的语气算不上多重,习惯了高强度快节奏的行事方式,陡然让他收敛分寸,的确有些难。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谢辞序觉得耐着性子解释的自己太过陌生,眉心拧了拧,“我不需要你专程感谢,不要多想。”
  谢辞序将西服外套扔给她,尽管那根本无济于事,已经湿透的衣服,根本没有丝毫的御寒作用,顶多是防止事态逐渐失控。
  那个雨夜没能送出去的外套,此刻以另一种方式披在了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谢先生,一会见。”
  她走得很慢,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响窸窣,更叫他心烦意乱。
  谢辞序沉声叫住她:“你有多余的衣物可以换?”
  岑稚许摇头。
  她打算溜号回家来着。
  大概是被她弄得有点无语,谢辞序面色阴晴不定,本就锋利如刀凿斧刻般的五官显出更为浓烈的倨傲感。岑稚许有理由怀疑,顶着这样一张脸,哪怕气得俊眉倒竖、面目全非,也不过是美色换了种味道。
  要是让庄晗景听见她的心声,肯定会为谢辞序鸣不平,人家好心帮你,你怎么还在臆想惹怒他是什么样子。
  也太罪恶了。
  岑稚许仰起下巴,秀巧的鼻尖染上一抹红,犹豫半晌才道:“谢先生,你的衣服我穿着不一定合身。”
  似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谢辞序皱了眉,薄凉地笑了一声,散落在潮咸的海风里。“岑小姐,不要对男人说这种浮想联翩的话。”
  “就连在谢先生面前也不可以吗?”
  闻言,谢辞序脚步微顿,只留下无情的三个字,“不可以。”
  到了长廊尽头的舱门前,谢辞序眼底划过一抹深色,意有所指:“跟紧我,低头。别让人看见。”
  岑稚许会意地说:“放心,肯定不会让人传出你的绯闻。”
  休息室装修典雅,茶台上摆了一盆小叶紫檀,软皮沙发前斜搭着一双长腿,姿态懒散,明明连脸都没见着,偏就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
  “哟,辞哥,这么会功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笑声肆意,“你这铁树开花也开得太快了吧?”
  连声音都透着股浮浪的坏劲。
  岑稚许觉得这人讲话挺有意思,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刚想抬眸,又被谢辞序沉冷的音色毫不客气地按了回去。
  “再看,眼睛挖了。”
第8章 陷落 “现在你满意了,岑小姐。”……
  冉颂舟似是早已习惯谢辞序的讥讽,似笑非笑地拿两人逗趣,“辞哥说话这么血腥,也不怕吓到人小姑娘。”
  谢辞序是什么人?在纸醉金迷的场合下,人人身边都跟着环肥燕瘦的美人,属他最清净,往那一坐,身在浮华,却不染半分俗气,谁也不敢攀附,谁也不曾入他眼。
  头回见他这么护着个女孩,换了谁都觉得稀奇,免不了逗趣两句。
  谢辞序挑眼凉飕飕地扫回去,余光定在岑稚许身上,到底是担忧惊了她,声线放缓了些,“我指的是谁,你心里清楚,别在这插科打诨。”
  “明白,朋友的命就不是命呗。”冉颂舟从善如流地说,“辞哥这么宝贝地藏着人,也不介绍介绍?”
  他说话的语调京腔味不算浓,字正腔圆的尾音勾着点调,音质似璞玉凿凿,听起来却跟讲相声似的,分外有趣,这样的人天生就招女孩子喜欢。做朋友,做恋人,都能获得足够的情绪价值。
  跟谢辞序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种个性。
  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做成了朋友。
  谢辞序连半分眼神也没施舍,只笼统地说,“没必要。”
  岑稚许还没来得及深想,冉颂舟就接过话头,通情达理地为她鸣不平,“辞哥这么说,人小姑娘该伤心了。”
  冉颂舟说着,边站起身,见谢辞序将人遮了全然,表情闪过一丝兴味,到底没再往前。
  他那头什么也瞧不见,岑稚许却已经将人勾勒了个完全。薄眼皮,眼尾狭长,像迟了季的春雪落在桃花枝头,是鼻梁上架了副银色细眼镜也挡不住的薄情。
  跟谢辞序相比,各有千秋。
  岑稚许正转动着眼瞳细细打量,谁知谢辞序蓦然停下脚步,侧身挑了眸子睇过来,目光沉沉冷冷的,却有如实质,仿佛能够洞穿她内心所想。这头还没追上呢,转眼就被旁的人物吸引,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岑稚许一时不岔,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同他撞了个满怀。
  谢辞序的怀抱跟想象中不同,出乎意料的宽阔,泛着点乌木的冷香。或许是常年锻炼的缘故,肌理极富弹性,鼻尖抵上去,竟一点也不疼。上次在射击馆看他拉弓时,顾着欣赏窄劲的腰腹了,根本无暇分神注意其他,原来他的身材也这么顶吗?
  岑稚许被他身上的体温烫得耳尖泛红,想将视线上移,又怕对上那双幽沉似水的眸子会露馅,索性捂着鼻尖,低垂着眸子,小声道:“唔——”
  两人身高差不算明显,但她此刻因意外窝在他怀里,葱白的指尖挡住了大半张脸,谢辞序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判断出她大概是撞疼了,性子却倔强,除了那一声下意识的嘤咛,再不肯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明明是演技有限,落在谢辞序眼里,倒磨成了一点独属于她的傲骨。
  隔了几秒,谢辞序眉梢松了又蹙,8以4吧1六9陆三“你走路都不看脚下?”
  “谁叫你不按常理出牌。”岑稚许声音闷闷的,“就跟开车一样,本来行驶得好好的,高速上前面的车辆突然刹车,撞了个追尾,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伶牙俐齿,看她这样子就没有吃亏的份儿。谢辞序眸中深色渐消,嗓音带着点轻嗤的意味,“还有闲心跟我犟嘴,看来是撞的不够疼。”
  “疼死了。”
  “自找的。”
  谢辞序神色比以往幽深,说的话自然也不怎么中听。当然,他也没对谁卑躬屈膝过,学不来冉颂舟那迂回婉转的语气。他此刻只觉得心浮气躁,无端生出的占有欲就像那缕香风,蛛网似地将他缠住,无处可逃,也无药可解。
  “真的很疼……”岑稚许生怕他不相信,白白错过了这么场表演的机会,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挤出那么点可怜兮兮的雾气缀在眼尾,又将鼻尖搓红。
  她的卷发高盘在脑后,露出一双白玉玲珑的耳朵,羊脂玉般的肌肤似花瓣般染着薄粉,清凌的狐狸眼挂着泪珠,雪花似的,针尖似的刺进谢辞序未曾有过波动的心脏深处。
  他以为她顶多是难受,哪曾想她竟还酝了泪。
  谢辞序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曾为谁的眼泪而动容,此刻却犹如百爪挠心,站也不是,让他低声下气地哄,又太过荒唐。
  见他半天都没反应,岑稚许抿了抿唇,想着没开窍的男人就是个花架子,还得慢慢养成她喜欢的样子,任重而道远不说,能不能在她的耐心耗尽前让他动心还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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