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南巡并不是她想象当中的游山玩水,康熙是带着政治任务的,是以一路奔向大运河不停,晚上都是在野外扎帐篷,吃喝洗澡都不方便,馨瑶觉得自己已经枯萎了。
她感动的看着台庄的城门,终于进了城。
胤禛骑着马哒哒跑到馨瑶的马车边,敲敲车窗,不一会儿就露出馨瑶那张美滋滋的小脸,他一看见,不自觉心情跟着舒畅了些,笑问:“就这么开心?”
馨瑶狠狠的点头:“那当然,我今晚要好好洗个澡才行!你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随驾陪侍其实很辛苦,四爷经常半夜回来,睡不多久刚一天亮又得起来,而且再豪华的帐篷隔音效果也差,连外面巡夜侍卫的铠甲碰撞声都能听见。
胤禛想捏一捏她的小脸颊,想到是在外面又忍住了,他看了一眼队伍,对馨瑶说:“你带着行李先去别院,我还要去御前听候。”
“哦。”馨瑶鼓了一下脸颊,嘟起嘴巴。
“别忘了给爷准备热汤。”胤禛挑唇一笑,扬鞭而去。
他们在台庄的落脚点是知府一处别院,小巧的三进院子幽静雅致,不过馨瑶现在没有闲逛的心思,她被马车晃了半个月,已经快散架了。
进了正堂,接见过知府留在这里的管事嬷嬷,馨瑶对白鹭吩咐道:“行李不用全打开,先把常用的器物拿出来就行,咱们不知道能待多久,来来回回怪麻烦的。”
“哦对了,让这府里的厨子先做些实惠的席面,再让大哥过来见我。”
这次出门虽然很累,但也算有进步,最起码她会处理一些简单的庶务了,以前她在府里万事不管,连院子都是王嬷嬷和白鹭黄鹂维持的。可这次只有她跟着出来,只好学着慢慢安排这些东西。
不过幸好白鹭颇为能干,给她省事不少,再加上大哥伊通阿所在的前锋营负责这次南巡的护卫,伊通阿所在的小队被特意分给四爷,让她又放心了许多。
不一时伊通阿来了,他规矩的低头站在堂下抱拳行礼:“回侧福晋,排班的侍卫都已经安排好了,两班巡逻,必不会出差错。”
自从馨瑶成了侧福晋,伊通阿自然的身价自然也水涨船高,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像憋着一股火,不肯让人说他是靠裙带上位,每每见了馨瑶虽流露出关心,但绝对不套近乎。
馨瑶也习惯了他这样,反而心里很佩服,她笑眯眯道:“哥哥辛苦了,我让厨子做了饭,一队先去吃饭洗澡,再换另一队去,好不容易进了城,大家也能松快些。”
伊通阿心里觉得有些暖,抱拳应是,自去安排。
“主子,这里已经备好了膳食,您可要用点?”黄鹂顶替白鹭,赶来服侍她。
馨瑶去看了一眼,果然都是些大鱼大肉,虽然都是美味,可她现在累的狠了,反而吃不下,她想了想道:“这席面赏给你们了,让赵永福给我下一碗清爽的热汤面就行,最好放点嫩青菜。”
她靠在榻上假寐了两刻钟,面和几样小菜就上了桌。馨瑶吃的心满意足,连汤都快喝干净,才放在汤匙,让她们收了。
这一吃饱就更懒的动,馨瑶就撑着胳膊坐在圈椅上愣愣的出神,想着四爷现在不知吃上东西没有。
忽然,她觉得眼角余光有一丝亮光闪过,便转头回去看,却也没发现什么。大概是身体都忙着消化刚刚的汤面了,馨瑶感觉自己现在脑子钝钝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指着门外道:“把刚刚的丫鬟带过来。”
没两分钟,一个面色怯怯的小丫鬟就被扭送过来。
馨瑶认得她,虽然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但是她院子里的三等小丫鬟,因为手脚勤快,这次也带了出来,馨瑶打量了她一眼,温和的说:“你别怕,告诉我你脖子上的东西哪里来的?”
刚刚这丫鬟俯身收拾桌子,午后的阳光照过来,居然在她脖子上有反光,如果馨瑶没看过,那应该是金项链才对,王嬷嬷管理她院子很严格,连白鹭她们都只能带银饰或一般的玉饰,更何况一个小丫鬟呢!
一旁的黄鹂二话不说,上前直接扯了她的衣领子,直接把链子拽下来,疼的小丫鬟直哭,黄鹂把金链放到馨瑶面前,转头冷笑一声道:“小蹄子还有脸哭,还不快跟主子说清楚!”
小丫鬟被这一声吓回了神,哆哆嗦嗦的跪下磕头,一股脑的解释道:“主子饶命,是这里的管事嬷嬷送我的,说主子爷和侧福晋贵人踏贱地,唯恐伺候的不周到,惹恼贵人,让我帮忙指点着些,我才收下的,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呸!”黄鹂一指头戳到小丫鬟的头上,恨铁不成钢的说:“一身的贱骨头,被人捧了几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也不用你那猪脑子想想,为什么她不敢跑来问我?”
馨瑶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别怪我小题大做,你们平日做事,我从不吝啬赏赐,可外人的东西,绝对不行。咱们能在这里住几天呢?你能指点她什么,回头要是她问点别的,你说还是不说?”
小丫鬟才十三四岁,远没有想那么多,现在已经吓懵了,只剩下求饶:“主子饶命,都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主子。”
馨瑶摆摆手:“去找白鹭,按着院子里定的章程处置吧。”她不愿意随随便便打人板子,可章程是王嬷嬷一条条制定的,她得尊重。
这件事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之前一直住帐篷,周围都是自己人,这些事她也想不到。可接下来不知道要遇见多少官员,要是都来这么一回,那四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馨瑶忽然理解了古代的大家主母,这活儿真是不好干啊!
“黄鹂,你出去跟他们说清楚,在外面规矩也不能松懈,一切和以前一样,当差值夜都警醒着些,也不许随便进出二门,结交外人,更不能收外人的东西!”
吩咐好了馨瑶总算舒服的去睡了个午觉,果然屋里不知比帐篷好了多少倍!
她正在重新梳妆,白鹭就带着一封帖子进来。馨瑶接过来一看,是知府夫人的拜帖。
额……嫂子说得对,侧福晋果然有侧福晋的责任,如果她还是个格格,一般的外命妇是不会特地来找她的,就算遇到特别谄媚不顾尊卑面子的,她也能靠格格身份挡过去。
可现在?馨瑶想着那条金项链,有些难为。对着个小丫鬟都送舍得下本,要是这位知府夫人直接来送礼,求她办事,求她在四爷面前说好话怎么办?
馨瑶自己脑补了一通,觉得应付这些人真是麻烦,她迟疑半晌,终究还是推辞了。
“你亲自去,多跟夫人好些好话,就说招待的很好,但是我舟车劳顿,今天就不见了,送礼也别收。”
她没把话说死,万一这个知府和四爷关系比较好,明天她就见一见,这样双方都不会难堪嘛,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晚上听说府衙那里开了宴席,馨瑶就让赵永福提前准备了醒酒汤和几个奶香小饽饽,又烧了两大壶热水,等着四爷回来。
胤禛这一趟出来比之前受瞩目不少,前来恭维的地方官员也多了起来,左一杯右一杯的有些微醺。回了别院,先是就着醒酒汤吃了几个饽饽,填了全是酒的胃,又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觉得连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倚在榻上让人给他擦头发的时候,胤禛抱着馨瑶笑道:“瑶瑶真棒!”
当初傻傻的小格格能妥帖的坐这些,他自己都没想到,虽然这是他一直希望的。
“真的?”馨瑶睁着一双滚圆澄澈的眼睛望着他,眸子里都是欣喜,她受到了鼓舞,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讲到最后知府夫人那里,又有一点不自信,她犹疑的问:“你跟这个知府,关系好么?”
胤禛仰头哈哈一笑,眼角扬起宠溺的弧度,他摸着馨瑶的乌黑亮丽的头发,仍带着笑意道:“关系好不好的又如何?你是爷的侧福晋,你不想见就不见,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那我做的对么?”听了这话,馨瑶的双眸愈发的亮了。
胤禛点点头,肯定的说:“瑶瑶做得好,以后乱七八糟的人都不用见。这里的知府不过是心虚,想提前买个护身符而已。”
两人又依偎着说了些话,馨瑶问:“咱们在这里待几天?”
“皇上明儿个就去巡查春耕,再召集耆老问话,最多两三天吧。”这也是知府心虚的原因。
“啊……”馨瑶的表情一时怪异起来,不用接那些命妇的帖子固然好,可一想到又要坐马车,她就觉得浑身骨头疼。
胤禛看穿了她的想法,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道:“小傻瓜,咱们从这里直接登船,沿着运河很快就到江南了!”
第90章 淮安站到了
船上可比马车好了不少,都是一水的大宝船,又宽大又平稳,馨瑶很快适应这些许的漂浮感,每天乐悠悠的嗑瓜子看风景。
宝船虽大,到底不是贝勒府,是以白天馨瑶总是待在给四爷布置的书房里,消磨时间,反正四爷一般也不用。
但今天不一样,四爷早早的就回来了,在书案前写写画画,馨瑶在一旁翻着话本,没有打扰。
胤禛望着桌上的密信,一时陷入思索,半晌才回过神来,找了火折子点上,一把烧了个干净,又接着叫苏培盛来亲自处理好纸灰,才算安心。
这封信竟然是河道总督张鹏翮写给他,这位康熙九年出身的进士,一直是皇上所倚重的能臣干吏,尤其擅长治河一事,并且已经在康熙四十二年加封了太子太保,位极人臣。
可现在,张鹏翮居然会给他写信,这让胤禛十分意外。
去年,两江总督阿山提议开一项新的治河工程,即开鲍家营引河,分洪泽湖的水势,从而保护高家堰,以防止黄淮决堤,取名‘溜淮套’工程。
但张鹏翮这封信却透漏出,溜淮套有大问题。
胤禛立刻皱紧了眉头,治河不比其他,乃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一个不好就是伏尸百万满目疮痍。
皇上最关心春耕与河道、漕运,这阿山真有通天的胆子不成,敢在这里做手脚,而且,为什么张鹏翮要但但给他写信呢?
用过晚膳,两人都靠在榻上看书。胤禛握着一卷治河方略思索,听着旁边馨瑶看话本笑的前仰后合,他问道:“有这么好笑?”
馨瑶晃晃手里的书,露着一对小巧的梨涡,笑眼弯弯道:“这话本子一看就是穷秀才写的,扯的很。”
“怎么说?”
“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生员看上了一户员外家的小姐,可自觉高攀不上,就勾结下人去员外家的铺子里闹事,再出来当好人替老爷摆平,那老爷心中感激,便招他为女婿,”馨瑶撇撇嘴,表情十分不屑,“那员外本就是做生意起家的,怎么可能像个傻子似的,连这点手段都看不出来。”
“哈哈,你说的有理,不过这天下有的是这般龌龊无耻的人,若是这生员手段高超些,倒也算不得胡诌,”说到这里,胤禛听了心里一动,又道:“可……那若是这家老爷日理万机,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端倪,而下人们又忙着粉饰太平呢?”
“啊?”
“若是明知一旦事发,后果严重,却又不能当众捅开呢?”
这怕也是张鹏翮的难题,所以写信给他,张鹏翮再是重臣,也是个汉人,比不得阿山八旗贵胄出身,况且……朝廷每年几百万两的治河款,这上上下下有几个不伸手的呢?
馨瑶见四爷说着说着又凝起了眉头,她便嘟囔道:“这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找个机会偷偷的告诉老爷就是了,他若不信,就带他去看呗!”
胤禛听了这话,笑着摇摇头,他也是太过沉思入了神,怎么能跟瑶瑶讨论这种问题?
再说,皇上身边时刻都围着人,想要偷偷告诉谈何容易呢?
等等……胤禛福至心灵,脑海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可以?
胤禛越想越觉得可行,他眼眸明亮,伸开手臂把馨瑶揽在怀里,对着她粉嫩的脸颊重重的亲了一口,捏着她的小耳垂道:“瑶瑶真是爷的小福星。”
诶?馨瑶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四爷没有解释,起身来到书案前,又开始写写画画。
切,真是奇奇怪怪,馨瑶嘟着嘴,伸手摸过自己被吻的脸颊,抿着嘴轻轻笑起来。
…………
船队沿着运河顺流而下,很快就到了江南地界,康熙也记着溜淮套这件事,不过江南地区文风盛行,很看重正统,因此他决定停靠淮安后,派太子胤礽去视察溜淮套工程。
得到消息的胤禛,在谨慎的思考后,很快有所行动。
他先是等太子去巡查了工程,果然如他所想,没有表示出有任何的问题,只在皇上歌功颂德了一番。
第二日就要出发,他此刻正好在皇上的御船上随驾陪侍,见康熙正立在船头远眺,他便也散步过去,言谈间状若无意的提起孝懿皇后。
“儿子记得,小时候听皇额娘说起过,有一次南巡,皇阿玛带着她做平民装扮,白龙鱼服微服出行,去逛市井街巷,还在一家小弄堂里尝了江南的小馄饨,皇额娘说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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