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笑道:“咱们乡下人,平日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也长靠野菜度日,不想还有这般吃法。”
康熙用筷子挑动了几下,夹起一个品尝,果然清香爽口,细细咀嚼后还能感受到榆钱的丝丝香甜,他赞道:“味道果真不错,老人家以后也可换换口味。”
老婆婆眼角浮起笑纹,道:“好是好,不过咱们哪儿能经常吃这细白面呢,赶明儿我让我儿媳妇试试用高粱面行不行。”
她看了馨瑶一眼,又夸道:“不过难为你能想出这个法子来,长得这么俊,还会下厨,这位小哥儿娶得好媳妇呦。”
馨瑶本来笑眯眯的听着老婆婆说话,闻言不自然的僵了一下,她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媳妇,不过这脸色一闪而逝,馨瑶谦虚的回道:“不敢当。”
康熙又尝了几口叫花鸡,听到馨瑶说是直接包在泥里烤的之后,忍不住哈哈一笑,对胤禛道:“怪不得给我生出这样的孙子呢,你家里的机灵的很。”
馨瑶的脸上浮起两朵红霞,她都是沾了洪七公的光……
康熙和胤禛都只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只有馨瑶还在默默的吃,康熙也不计较,转而问老婆婆:“对了老人家,我看你们这里房前屋后都插着竹竿,不知是否是什么特别的风俗?”
老婆婆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一丝愤懑之色道:“还不都是要开河闹的!之前来了官儿,说太子爷要来巡查,这两天不让我们出门,连下地干活都不行,把我们都赶回家里来了。然后又来划地盘,插的竹竿子就是要开河动工的地方,有的人家坟头都被插上了!”
“唉,这一动工我们也要搬家了,也不知道具体在哪,要是离得太远,我家这三亩地可怎么办呦!”
胤禛也沉下了脸色,让百姓搬家迁坟不是没有过,可如此大剌剌的在坟头上插杆子,分明就是侮辱祖先,更何况,这样大张旗鼓劳民伤财的工程,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阿山该死!
吃过饭,几人启程回去。
胤禛换过衣服后,直接去了康熙的龙船上,河道漕运上的几个主要官员都已经到齐了。
康熙面色如常,先是与他们闲聊几句之后,问张鹏翮道:“对溜淮套一事,不知张爱卿有何看法?”
张鹏翮不知四阿哥有没有出手帮他,但既然今日四阿哥也在这里,那康熙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这件事。溜淮套是个坑,若是皇上真的因此生气,他才不愿意被阿山拉下水,因此为了激怒康熙,他特意阴阳怪气道:“圣上爱民如子,臣下应当不惜用百万帑金来拯救众生。”
“河道一事关乎数百万百姓的性命,乃是重中之重的实务,你现在居然拿两句官面文章来搪塞朕,真是好得很!”
“朕今日亲自去视察一番,发现清口到曹家庙,那一带地势都甚高,即使开了河口也不可能分流洪泽湖,跟你们呈上来的图纸根本不一样。不但如此,你们居然还敢在人家祖坟上插竹竿?张鹏翮你也是个两榜进士出身的读书人,怎么做此等粗鲁残忍之事!”
“开河是为了什么?于上乃是为国保漕,于下乃是为民减灾,你们做到哪一点了?整日里如同禄蠹一般!”康熙一口气骂了半晌,最后才道:“把杆子撤了,恢复百姓的正常生活,尤其不许耽误春耕,暂停溜淮套,你们把帽子留下,都给朕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这些人美滋滋的前来,结果不仅挨了一顿骂,还被撤职查办,交由部议,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回去。
闹了一通,御书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康熙喝着杭州快马进宫来的第一批明前龙井,仍旧压不住这股子心火,他把茶碗重重往桌子上一顿,斜眼睨着胤禛问:“老四你早知道吧!”
胤禛从一旁走到康熙面前,恭敬的打了个千,大方的承认道:“皇上恕罪,儿子确实早有耳闻,今日才特意引皇上去看的。”
“呵,”康熙冷哼一声,“你倒认得爽快。”
胤禛不卑不亢,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他道:“儿子先是在南巡途中收到河道总督张鹏翮的来信,虽有点语焉不详,然隐约透漏出溜淮套工程有异。儿子本该直接拿着信来找皇阿玛,可一怕张河道这信不是实情,二怕若是真有问题,如此急匆匆反而会打草惊蛇。”
“儿子辗转几日,终是觉得河道安危实在是民生大计,半点马虎不得,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想让皇阿玛得知此事。”胤禛说着,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只是终归是欺君大罪,儿子甘愿受罚。”
康熙被这番话噎住,沉着脸任由胤禛跪着,他问:“若是朕今日不去呢?”
这个小子居然敢拿佟佳氏作伐子!
胤禛不慌不忙:“那儿子就亲自去视察一番,得出真相再奏与皇阿玛。”
康熙突然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问胤禛:“昨日太子去巡视,你为何不直接说明?”
这话问的刁钻,太子刚刚去巡查过后说溜淮套没有问题,今日他胤禛就又引着皇上去视察,如此这般,倒像是胤禛不信任太子,怀疑太子和河道官员沆瀣一气一般,虽然他心里猜测确实是这样,可胤禛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
不过胤禛也早有对策,他面露惭色:“太子昨日是被百官前呼后拥的巡视的,肯定没想到阿山他们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糊弄皇阿玛,况且这河道一事需要专业。”
康熙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个老四,是他所有儿子里,最讲究实干的,为人也从不捧高踩低,就是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哄人,什么时候都硬气的很,一点也不圆滑。
看他还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康熙觉得甚是无趣,摆摆手道:“起来吧,你为张鹏翮求的情,朕记下了。”
御书房闹得这么大动静,外人不可能不知道,尤其随后又传旨叫停了溜淮套工程,船队明日一早就出发。众人私底下议论纷纷,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继续巡视。
胤礽得到消息时,正在书案前站着写斗笔大字,龙飞凤舞,各个气势磅礴。
他扔下笔,对身边的太监道:“这张烧了吧。”
写坏了的字,就不必再留着,没有用的棋子,也不需要花费心思了。
…………
溜淮套的事情还在调查,康熙第二日一早准时向江宁出发。
馨瑶微服回来之后,对自己被骗一事十分不满,连着朝四爷嘟了两天嘴,气哼哼的表示自己不想跟他说话。
四爷只好哄她道:“上次确实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这次咱们去江宁,一定带你好好玩。”
馨瑶不想搭理四爷,可又被勾起了好奇心,只好撇撇嘴,眼神看向别处,嘟囔道:“江宁有什么好玩的啊?”
胤禛解释道:“咱们这回应该还是住在曹家,曹家的园子当初乃是为了接驾而修建的,这么多年来不断修葺,早已经天下闻名。”
等等,曹家……?馨瑶忽然意识到,曹家不就是曹雪芹的家嘛,这么说他居然有机会见到大观园的原型了?!
馨瑶突然兴奋起来,立刻转过头,闪着一双梅花鹿一般的大眼睛问道:“那我也可以去参观么?”
“当然。”
她又开始有盼头起来,心心念念等着去江宁看‘大观园’。
第93章 爷就喜欢这副小醋精的模……
康熙对曹家确实不一般,像他们在台庄时,康熙是先领着人去了府衙,各家住的都是分散的宅邸别院。到了江宁,他们下船后上了马车,直接浩浩荡荡的进了曹家的大门。
曹家给四爷准备的院子离内湖颇近,小院子的一角堆叠着造型独特的太湖石,从内湖引过来的水便从层峦叠嶂的石缝中蜿蜒而过,又沿着院子中铺设的青石板宽缝一路向前,绕过各色争奇斗艳的花卉,最后从后门流出,回到内湖里。
这是馨瑶第一次感受到正宗的园林意趣,当真是移步异景,清新秀美。
安顿好之后,又跟着混过了晚宴, 第二天一早,她就兴致勃勃的要去逛园子。
因着康熙也住在这里,胤禛怕她冲撞到,便要跟着一起去,好让自己也放松一番。
馨瑶像是个游客一般,新奇的左看右看,心里还在回忆红楼梦的场景,想着能不能找到那几处著名景点的原型。
胤禛瞧着她一团孩子气的样子,问道:“喜欢这里?”
馨瑶兴奋的点点头:“这里和府里的东花园还有畅春园都不一样,雅致的很,而且很多水,我最喜欢这样的临湖水榭了!”
“府里也有,平日也不见你去。”
“那怎么一样?”馨瑶嘟起了嘴巴,说实话,她从来没把那座贝勒府当成家,在她的意识里,只有落霞阁是自己的地盘,出了院门就属于去邻居家做客,所以府里的其他地方她也很少去。
胤禛大概能猜到一点想法,他默了一瞬,忽然想到,德妃也肯定不会把紫禁城当成家,整日去御花园玩乐,就连永和宫里的小贵人,德妃还有留着两分心眼,既拉拢又打压呢!
“你若喜欢,回头就在庄子上修一个,反正上次你也去见过了,那庄子空的很。”
馨瑶激动了一分钟,可望着周围美轮美奂的景色,想着那穷奢极欲的大观园,又泄气道:“算了吧,多贵啊……”
她知道四爷以后会有圆明园,不过不知道是几年之后的事情,等她成了太后在为所欲为的补偿回来,哦吼。
胤禛失笑摇头,趁人不注意快速捏了一把她的小耳垂,凑近打趣道:“还没管家,就想着给爷省钱了?”
“我才不要管家呢!”红楼梦里那王熙凤天天累的跟什么似的,她可来不了,“修园子就是很贵嘛。”
“是啊!”胤禛逡巡着四周,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想着曹李孙三家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再想着快要见底的国库,缓缓点头道:“这园子也一定花了不少钱。”
呀,四爷这就盯上曹家了?馨瑶在心里嘀咕,她刚刚是不是不小心给曹家的覆灭添砖加瓦了?
“说起来这些人也真是,本身就已经铺金盖银的了,还捞那么多银子干嘛,上次你骗我微服去玩,其实就是去查贪官了吧?”
胤禛歉意的笑笑,吹捧她道:“多亏了瑶瑶,上次才能那么顺利,你做的那两样东西味道不错,连皇上都夸的。”
馨瑶骄傲的扬起自己的小脸,那是,说起吃的她还没输给谁呢!
逛了半圈,馨瑶觉得有些累便回到他们自己的小院子,刚进到屋里还没来得及喝口茶,白鹭就有事来禀报。
她面色有些古怪的道:“主子,曹家派了嬷嬷来,还带着几个人,正在院外等着回话。”
馨瑶想着毕竟是住在人家家里,或许有什么事也不一定,便叫了进来。
嬷嬷身材滚圆,笑容也是恭敬又不失憨态可掬,给人心生好感,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馨瑶一点也不好。
“老奴给四贝勒爷、侧福晋请安,我们主子生怕各位贵人哪里有一点闪失,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所以派老奴带着几个婢女来伺候贵人,都是打小调|教的丫头,打个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馨瑶端坐在那里,那眼睛扫了一下嬷嬷身后的四个丫鬟,心里开始不痛快起来。
这几个姑娘一水儿的江南汉女风格,裹着小脚,穿着衫裙,一个个杏眼桃腮,婷婷袅袅,一看就是当小妾的好材料。这曹家竟然这么体贴,敢当着她的面光明正大的塞女人?昨晚宴会上曹家女眷还一个劲儿的奉承她呢!
她想直接拒绝,又怕不合适,就转头去看四爷。胤禛本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正想去换身衣服,见馨瑶看过来,又停在那里。
曹家每次都要准备美女,这对他不是什么新鲜事,十五十六阿哥的生母王氏,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跟着回宫的,若是只有他把人拒之门外,反而显得另类,对馨瑶的名声也不好听,因此微微朝馨瑶一点头,表示可以。
馨瑶那憋了半天的酸水,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她可算知道府里几个犄角旮旯的小院子里住的都是谁了,她撇撇嘴,先温和的对嬷嬷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难为曹家想的周全。”
白鹭上前熟练的给嬷嬷荷包打赏,嬷嬷又恭维了一通才告退,留四个丫鬟在原地。
这几个丫鬟里像是有个领头的,正要带着几人给他们行礼。馨瑶见她挪动了脚尖,抢先一步站起来,朝白鹭伸出手,道:“我也累了一天,就不陪着爷了,正好让几个丫鬟伺候爷更衣吧。白鹭,咱们走。”
白鹭上面扶着馨瑶的手,主仆二人溜溜的径自出门,回了自己的卧房。
四爷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由得好笑,这小醋精真是一点就着。他站起身来刚要走,那领头的丫鬟立刻上前一步,来到胤禛跟前,含羞的半低头,娇娇怯怯的说:“贝勒爷,奴伺候您换身衣裳吧。”
胤禛刚刚想的都是一会儿要怎么逗馨瑶,根本没把这几个丫鬟放在眼里,此时猛然被挡了路,更是面色不愉,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丫鬟,看着她故作姿态的扭着盈盈一握的细软腰肢,面沉似水。
他以前是喜欢这种类型,可被曹家这么明晃晃的巴结,他心里别扭极了,觉得这奴颜卑骨的做派实在上不得台面,胤禛冷着一张脸,沉声道:“下去。”
小丫鬟可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能脱颖而出的,又经过了嬷嬷教导,本是信心满满,结果第一次就惹到了四爷。
她强自镇定下来,往旁边让了一步,正想调整角度再引起四爷的怜惜,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四爷就抬脚离去,连个眼神都没放在她身上。
胤禛进了馨瑶的卧房,见她倚在窗边的榻上的喝茶,也坐到另一边,道:“爷还没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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