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衣:“燕公子人美心善。”
宣则灵眼含泪光,万分动容,又是屈膝一礼:“多谢诸位,小女子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万万不可。”云广白打断她,嘿嘿一笑道。
几道目光同时扫来,尤其有一双冷眸犹如利剑,云广白连忙解释:“我就开个玩笑,这话后面不都是接这句么…我是想说,没关系,管饭就成。”
被他这一岔,宣则灵的眼泪也收了回去,认真承诺道:“不管成与不成,都必有重谢。”
“宣姑娘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举手之劳。”云广白:“有十两金吗?”
刘家的赏金他们多半是拿不到了,但宣家好像也不差钱。
话转的遂不及防,宣则灵怔愣了几息,才忙点头:“有。”
而后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先前表兄承诺给各位的,我都会各位补上。”
徐青天眼睛一亮:“客气客气,这多不好意思。”
“刘大公子承诺给我们一人十两金,事成以后宣姑娘折成银票就好。”
宣则灵自是连忙说好。
姜蝉衣握紧宣则灵的手,神色郑重:“宣妹妹放心,这件事,一定会办成!”
而后便看向燕鹤:“燕公子,此事你可是有了主意?”
夜空中,大师姐那双眼睛亮若星辰。
燕鹤轻轻点头:“嗯。”
听得这话,宣则灵的眼神也骤然亮了起来,玉千洲瞥见,不动声色的放下酒杯。
“当务之急是先将宣姑娘‘被劫’一事按下来。”燕鹤徐徐道:“但已经过去两天,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件事轻易揭不过去。”
宣则灵有些愧疚的低下头:“此事是我欠考虑……”
手突然又被按住,抬眸就对上姜蝉衣温柔的双眼:“若不是你逃出来,我们如何相遇,又如何知你处境。”
“是啊,要我说,宣姑娘很有勇气。”云广白道:“在那样的情形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敢于谋划抗争,已是很了不得了。”
徐青天也道:“这话我认同,身处逆境敢于勇敢的与命运作斗争,这等精神是我辈该学习的。”
宣则灵哪里不知道他们是在安慰她,紧紧抿着唇,眼底泪光闪烁。
她何其有幸,才能遇见他们这么好的人。
燕鹤语气温和道:“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姜蝉衣赶紧道:“什么办法?”
燕鹤看向宣则灵道:“小娘子夜里失踪,这在当世几乎等于前途尽毁,可如今消息多半已经走漏,再送宣姑娘回去,来不及了。”
宣则灵身为女子,自然比燕鹤更明白这个道理。
“但所幸消息还没有传开,还能被另一种真相掩盖。”燕鹤:“比如,宣姑娘并没有失踪,只是在宴席上被哪家女眷看中,邀请做客或是同游,但这位女眷要能压得住所有流言蜚语,或是一位名门世家德高望重的老太太,或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子。”
宣则灵面色一喜,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表兄此次是在老家办的喜酒,请的都是街坊邻居,没有这样身份尊贵的人。”
姜蝉衣皱眉:“是啊,我当时也在,确实都是小镇上的街坊邻居。”
燕鹤却笑着看着她,正是因为那日她在,他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不知诸位可知,明亲王府的小王爷每年都会带太子出京游学。”
云广白忙道:“这事我知道。”
其他人也都点头,这事并非什么秘密,只要不是隐居世外就都知晓。
只有隐居世外的姜蝉衣面露茫然。
宣则灵小心翼翼问道:“这与此事有何干系?”
燕鹤轻笑道:“今年小王爷虽没出京,但太子此次带上了公主游学。”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燕鹤,云广白反应最大,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那个小辣椒出京了?!
燕鹤转头看向玉千洲:“玉家与明亲王府关系匪浅,此事我是听千洲说的。”
所有人都随之看向玉千洲。
玉千洲眼底划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强自镇定点头:“是。”
好在他常年绷着一张冷脸脸,又是在夜色下,没人看见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茫然。
良久后,姜蝉衣疑惑道:“燕公子的意思是,让公主殿下来证明宣妹妹的清白?”
宣则灵惊慌的瞪大眼,她哪敢惊动公主殿下,只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徐青天皱眉道:“可我们不知道公主殿下在何处啊?”
却听燕鹤不紧不慢道:“公主微服出行,体察民情,那日不就在刘家吃酒么?”
他说的云淡风轻,在场其他人却是满目惊愕,公主去刘家吃酒了?!
“砰!”
有人酒杯掉落在地。
云广白声音隐隐发颤:“什,什么?”
小辣椒那天也在?!
脆响声让所有人堪堪回神,每个人都很震惊,云广白的失态也就没人放在心上。
燕鹤见众人误会,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天在刘家吃酒的都是小镇上的街坊邻居,不可能有人见过公主,所以,可以冒充。”
冒充公主?!
那是砍头的大罪,疯了吗!
他敢说,却没人敢听。
宣则灵更是吓得砰地站起来,声音颤抖:“燕公子,万万使不得。”
然却见燕鹤泰然自若的看向玉千洲:“我听千洲说,前段时间太子与公子来过平江,以千洲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只需去封信道清此事原委,太子和公主定会成全。”
“届时只说公主与宣姑娘一见如故,请宣姑娘同行游玩,正因公主驾临,刘家次日才闭门谢客。”
玉千洲抬眸与燕鹤对视:“……”
良久后,他被迫镇定点头:“是,此事没有问题。”
宣则灵却仍不敢如此行事,急急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万一出了岔子,她死不足惜,连累他们可如何是好。
燕鹤不说话了,只看着玉千洲。
姜蝉衣倒是很快从震惊中回神,诚然,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再三沉思后,看向玉千洲:“玉公子,你当真可以说服公主殿下?”
玉千洲紧握着酒杯:“……”
他连公主的面都没见过,谈何说服。
但事已至此,总不能拆殿下的台,于是众目睽睽中,玉千洲只能道:“能,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心地良善,定会相帮,此事...绝不会出岔子,诸位尽可放心。”
姜蝉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宣则灵拉着坐下,安抚道:“既然玉公子这么说了,宣妹妹放心就是。”
另一边,沉默了许久的云广白一拍桌子:“天时地利人和,此事就这么定了!”
要是小辣椒当真生气,他就只说是他的主意,她顶多揍他一顿,还能真砍了他不成。
徐青天在这事上倒是没有开口。
宣则灵哪里干过这样要命的事,可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她根本插不上话,只坐立难安的抓着姜蝉衣的手。
姜蝉衣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但如今刘家应该已经将消息送出去了。”
燕鹤道:“此事不难。”
他再次看向玉千洲:“玉家生意遍布各地,截住刘家的信,将公主与宣姑娘同行去玱州的消息散播出去应该可以做到。”
玉千洲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可以。”
徐青天这时道:“可是这消息散出去后,若没有公主陪宣姑娘回玱州,必要惹来怀疑。”
“既是冒充,公主自然得现身。”
燕鹤看向姜蝉衣。
几双眼睛同时落在姜蝉衣身上,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惊道:“我冒充公主?”
燕鹤温声道:“那日满月宴,应该很多人见过姜姑娘,时隔多日,他们只会记得那日确实有一位气质出尘的姑娘,只需要刘家稍加点缀,就不会有人怀疑。”
几人不约而同的打量着姜蝉衣。
确实,以姜姑娘的气质,冒充公主倒确实可行。
“但那日也有很多人看见我们抢肉……”良久后,徐青天艰难开口道:“公主抢肉,是否有些说不过去?”
云广白一下子坐直了。
要是小辣椒知道他们坏了她的名声,一定会再追杀他八天八夜!
燕鹤淡笑道:“怎就不能是公主一时兴起与侍卫的切磋,时隔多日后,谁还分得清?”
“再者,谁会相信公主抢肉?”
倒也是,这事要是公主做的,世人也只会认为这是公主微服出行的雅趣。
云广白一口气落了回去。
也有道理,诶,不对!
“我们怎么就成侍卫了?”
燕鹤微笑:“你也可以冒充太子。”
云广白一个后仰:“……我怎么就不能是侍卫呢?”
徐青天:“对,我是假扮书生的侍卫!”
姜蝉衣无声吸了口气,点头:“行!”
她晚些时候便给大舅舅去封信,请大舅舅有个心理准备,要是东窗事发好能及时捞她。
在宣则灵的惶恐不安下,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云广白。
燕鹤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玉千洲,道:“自然是找解大公子。”
玉千洲面色一紧。
云广白:“要是找不到呢?”
燕鹤沉默片刻:“找不到,那我们就打进夙安府,逼解家退婚。”
众人:“……”
云广白一个侠盗就算了,他怎路子也这么野?
玉千洲神情复杂几番欲言又止。
“事不宜迟,明日就出发前往沧州。”燕鹤道:“千洲也一起,有你同行更能取信于人,且关键时候也需要你帮我们扛着。”
玉千洲:“……”
他何德何能能给太子殿下抗事。
但他无法拒绝。
“好。”
商议好之后,几人便各自散去。
玉千洲让管家给云广白和徐青天收拾了客房,至于一地的荔枝……
“我能带走吗?”云广白依依不舍。
众人:“……”
见太子没作声,玉千洲:“……可以。”
“那就多谢玉公子啦。”云广白笑的一脸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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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千洲送燕鹤回了屋,忍不住问道:“公子,公主当真来平江了?”
燕鹤:“没有。”
玉千洲一愣,若公主在京城,那岂不是要穿帮?
燕鹤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她把清欢妹拐跑了,去了边境。”
燕鹤口中的清欢妹妹便是明亲王府的小郡主,谢清欢。
玉千洲一惊:“边境路途遥远,只公主和郡主同行?”
“父皇和小叔叔得到消息后派了暗卫追去暗中保护。”燕鹤揉了揉眉心道:“父皇对外宣称妹妹们今年与我一起出京游学。”
他也是因此被小叔叔迷晕,连夜让玄烛叔叔送出了京城。
玉千洲是听闻过那几位的事迹,尤其是明亲王府的郡王和郡主,兄妹两加一起,能把玉京闹得天翻地覆。
玉千洲很合理的怀疑,多半不是公主拐走小郡主,而是小郡主撺掇公主跑的。
“公主怎要去边境?”
提起这事,燕鹤哭笑不得:“……跟边境的小将军写信吵架没吵赢,亲自提了鞭子去报仇。”
玉千洲:“……”
“时间不早了,早些歇息吧。”燕鹤道:“明日差人同玉叔叔说一声,就说随我游玩几日。”
玉千洲几番欲言又止后,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是,公子也早些休息。”
玉千洲离开不久,便有人进了燕鹤的房间,正是寻过来的金酒。
他是从玉家得到的消息,知道太子在玉家庄园,连夜寻了过来。
“殿下。”
燕鹤简单说了宣则灵一事,道:“明日我们会前往玱州,你明早先行出发,去查一查夙安解家,解千洲。”
金酒一愣,解千洲?
与玉公子同名。
“殿下是怀疑玉公子是解大公子?”
殿下此行本要去边境的,突然改变主意去玱州断不会只因宣姑娘。
果然,燕鹤道:“小叔叔曾交代过,若遇见千洲,尽可能替他解开心结。”
若千洲真是宣则灵要寻的解千洲,那么当年解家之事一定另有隐情。
若不是,就当带千洲散散心,路上再找机会问出他的身世。
金酒恭敬应下:“是。”
第23章 玉千洲就是解千洲(三合……
“母亲身体一向康健,怎会突然得了急病离世,我要开棺验尸!”
啪!
一巴掌甩在少年脸上,将少年打的跌倒在地。
“逆子!你母亲已经去了,你竟还想扰你母亲安宁!”
少年倔强的站起身,目眦欲裂的盯着男人:“你不让仵作验尸,可是心虚!”
“我心虚什么,我还能害你母亲不成,大夫诊断时,你母亲房里的人都听到了,你母亲是得急症死的!”
“那雪芝姑姑呢!”
少年怒吼道:“雪芝姑姑死在城外又是为何!”
“我还要与你说几遍,雪芝是急着让你回来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出城去找你,在城外遇到歹人死的!”
“我不信!”少年疯了般的要开棺椁:“雪芝姑姑绝不可能在母亲性命不保时离开,偌大知府,又怎轮到雪芝姑姑来送消息,她一定是来向我求救的,来人,开馆验尸!”
“我看谁敢打扰夫人!”
男人双眼猩红,指着少年:“我是你父亲,你难不成还怀疑我!”
少年瞥了眼一旁的侧室,抬手擦掉唇角的血,冷声道:“没错,我就是怀疑你!”
“你求娶母亲时承诺绝不纳妾,可才两年便违背诺言娶了侧室,如今母亲骤然离世,谁知其中有没有猫腻!”
少年后悔极了。
他不该去玉京,不该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府里,否则母亲便不会死的不明不白!
“混账东西!”
男人又一巴掌甩在少年脸上,少年一个踉跄头撞在棺椁上,鲜血从额角流下,没过脸颊脖颈,染红了前襟,狰狞可怖,少年却什么也顾不得,拿起灵前的碗打破,用碎片抵在脖颈,形容前所未有的狼狈,但眼神却依旧执着坚定,一字一字道:“我,要,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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