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爷强压下怒火,良久后冷静下来,眼底划过决绝之意:“让老大装病,想办法送出城外。”
薛大爷一惊:“父亲...”
父亲这是在安排后路!
“此事牵扯太大,要真是东宫插手,一旦查到实质性证据,国公府在劫难逃。”薛老太爷仿若一瞬苍老许多,重重叹道:“若是最后相安无事再将人接回来便是。”
薛大爷一脸颓色。
诚如父亲所说,只要东宫插手,国公府便不可能全身而退。
“今夜便送走吧,安排几个得力的,一旦国公府出事立刻带大公子逃,隐姓埋名逃的越远越好。”薛老太爷越想心中越难宁,当机立断道:“你连夜去安排好路引。”
“还有,祸不及出嫁女,所幸家中姑娘都定了亲,想办法将婚期提前。”
薛大爷面露难色:“若突然提前婚期,怕是有损姑娘名声。”
薛老太爷沉凝几息,道:“便说我病重,以免守丧延迟婚期。”
“父亲...”
薛大爷惊道。
“照我说的去做。”
薛老太爷沉声打断他,缓缓道:“能多保一个是一个。”
这些年的冒险经营不就是为了重振薛家门楣,不幸东窗事发也怪不得谁,保住薛家血脉才是最紧要的。
薛大爷凝重应下:“是,儿子明白。”
旋即,薛老太爷让张猛退下,留薛大爷说话。
待人走远,薛老太爷示意薛大爷靠近,低声道:“留不得了。”
白家村旧案,张猛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以防万一,绝不能留!
薛大爷眼底划过一丝杀气:“儿子明白。”
而这头张猛出了书房便疾步出府,连行囊都没有准备。
当年之事他撒了谎!
白家村有活口!
当年,他奉命带人屠村,近尾声时闯进来一个小姑娘,他本欲上前斩杀却被一江湖高人拦下,他犹记得那人身边亦带着一个小姑娘。
他心知不是那人对手,一边下令让人灭口,一边趁乱逃走,回来后怕惹祸上身不敢说实话,只称没有活口。
方才听薛家父子分析之后,他心中便已了然。
他今日所见的那白衣女子多半就是当年白家村被救走的孤女,而当时那高手身边的姑娘就是褚二!
时隔多年,他实在没想到白家村去,若他早些细想明白,今日便绝不会回府!
他太了解薛家父子了。
他们定不会让他活过今晚!
待薛大爷遣人去灭口时,发现张猛连带着他的家眷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当即心中一沉,坏了,他此时潜逃,便说明他心中有鬼!
难道他撒了谎!
薛大爷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立刻着人连夜追杀。
-
东宫
次日黄昏,金酒将国公府一应动作如实禀报:“那人名叫张猛,昨夜逃了,国公府至今还未寻到其踪迹。”
“另,薛大公子突得急病,早晨已送往城外,在庄子上休养,薛夫人今日分别去了陈家,王家,据查证,是想将婚期提前,理由是老太爷病重。”
谢崇唇边勾起一丝冷笑:“薛老太爷真是精明算计,打的一手好算盘,想保薛家血脉,怕没那么容易。”
“赶在他们之前活捉张猛,另加派人手尽快查出藏银所在,待去白家村的人回来,立刻围府。”
金酒领命而去:“是。”
-
宋少凌回到宋家,来不及去拜见父母,径直往朝华院而去。
朝华院,一切平静如常。
宋嫣宁听得阿兄过来,忙迎了出来:“阿兄。”
宋少凌边应她边四周打量,宋嫣宁见他神色不对,忙道:“阿兄,怎么了?”
宋少凌皱眉道:“妹妹方才可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宋嫣宁闻言眸光一震,阿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宋少凌见此哪还有不明白的,咬牙道:“人呢?”
宋嫣宁抿了抿唇,小声解释道:“一炷香前,是有一位公子翻墙进来,他称被人追至此处,不知是女眷院落,在墙角躲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
当时她在亭中绣花,少年突然从天而降,惊的她慌忙躲到女使身后,少年似也没有料到此情景,忙退后施礼致歉。
她见对方好像没有恶意,偷偷从女使身后探头看他,没成想对方也看过来,她急忙错开视线,脸红了个透。
少年容貌俊美,放荡不羁,与他所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
宋少凌瞥见妹妹泛红的双颊,心中一咯噔,忙正色道:“他当真只躲在墙角,没有靠近你吧?可曾问过你姓名?知你是谁?”
宋嫣宁忙摇头:“都没有。”
除了突然闯进她的院子外,都挺讲规矩的。
宋少凌轻呼出一口气,忙拉了妹妹在亭中坐下,耐心嘱咐道:“若下次他见到他,必要躲的远远的,若他再来要赶紧派人知会我。”
那人生了副妖孽样,妹妹年纪小,随母亲性情柔善单纯,又没经过什么事,可别被那张脸欺骗了才好。
重中之重是,他曾赢了沐玄机的比武招亲!就怕那货见着妹妹,拿此事要挟!
宋嫣宁听他这般说,便明白了:“阿兄认识他?”
“认识。”
宋少凌道:“阿兄闯江湖的时候与他相识,此人性情多变,行事诡异,没什么章程,妹妹可知他被何人追至此处?”
宋嫣宁茫然摇头:“不知。”
宋少凌郑重道:“是太子殿下。”
宋嫣宁惊的瞪大眼:“怎会如此,他可是犯了什么事?”
“阿兄所知不多,只知晓他得罪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人回去禀报时,我也在场,知晓他竟胆大包天闯了朝华院这才赶紧回来。”
宋少凌循循善诱:“妹妹知道的,太子殿下最是端正稳重,得罪殿下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所以,此人定要远离!”
宋嫣宁倒吸一口凉气,心头那点儿旖旎顿时消散无踪,她就说这事怎会传的这么快,原是因此。
宋嫣宁郑重道:“阿兄放心,我都记下了。”
宋少凌见她确实听了进去,方才放下心:“切记,若他再来让人将他打出去。”
宋嫣宁认真点头:“好。”
“如此,那我先去拜见父亲,之后再来找妹妹说话。”宋少凌起身道。
宋嫣宁却面露担忧:“阿兄,父亲恐怕还未消气。”
“无妨。”宋少凌安抚她道:“顶多就挨顿板子,放心,阿兄皮糙肉厚,没事。”
当夜,宋小将军便被罚去跪祠堂,禁足三日。
宋嫣宁得知后,悄悄潜进去送点心,几月不见,兄妹二人又说了许多话,到后头宋嫣宁睡着了,宋少凌才唤人将她送了回去。
-
这日,阳光明媚,姜蝉衣坐在秋千上看太子刚送来的信件。
自从上次百善楼一别,二人已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但每日姜蝉衣都会收到东宫送来的书信和礼物,每回姜蝉衣都要看上好久。
白安渝远远见她脸上的笑意便知太子又来信了,走过来坐在旁边打趣道:“殿下信上说了什么,师姐如此开心?”
姜蝉衣忙收起信,轻咳一声,正色道:“太子信上说,薛国公府两位姑娘婚期将近,三姑娘就在下个月。”
白安渝笑意微敛,冷声道:“祸不及出嫁女,可白家村一百多口人比她们无辜。”
姜蝉衣:“嗯。”
“太子的意思是,会在大婚前动手。”
白安渝怔愣片刻,喃喃道:“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姜蝉衣明白,轻声道:“既享受了家族踩在旁人尸骨上带来的富贵荣华,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对了,过几日陛下寿辰,我们打算夜探国公府。”
白安渝微惊:“为何?”
“脏银至今还没有寻到,没有实证,只有账册是不够的。”姜蝉衣见白安渝面上浮现忧色,笑着道:“放心,不止我一人去。”
白安渝便知还有谁了,沉默下来。
陛下寿辰,太子不可能离席,徐清宴不会武功,能同师姐去的只有那一人。
这几日白安渝没少打趣姜蝉衣,见此,姜蝉衣凑近她:“师妹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别人?”
白安渝抬眸,坦然道;“当然更担心师姐。”
“只是宋小将军此番是为我冒险,我自然也担心。”
“只是这样?”
姜蝉衣笑着蹭到她肩上。
“当然。”
白安渝平静道。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注定无缘。
她不过一届孤女,而他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公子,身份地位犹如天堑。
她最大的愿望便是报此血仇,回落霞门,安度余生。
第83章 那就赌一赌
陛下寿辰,百官庆贺。
姜蝉衣也随父母长兄进宫。
宴席设在露华台,今日百官携家眷并不分席,姜蝉衣坐在父母身后,与长兄并列。
她回京之后认识的人不多,只拜见乔家众人后便安静坐在席位上饮茶吃着点心,倒是不少贵女朝她投来打量的视线。
贵女们相争已久的储妃之位,最后落在姜蝉衣身上,不少人至今还耿耿于怀,都想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横插一脚抢走了太子。
原想着养在江湖多不是什么出挑之色,可今日见着人观其言行方才觉竟不逊色于京中贵女,且她身上还有股不同于京中女子的洒脱和灵动。
论形容姿色,不得不承认,与太子相配。
许多女子心中那点儿不平也稍微淡了些去,但也不乏仍有人看不顺眼,不过相国嫡女,又是乔家表姑娘,即便再不喜,也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上前挑衅。
姜蝉衣隐约感知到一些不善的视线,漫不经心的瞥一眼,又淡淡收回。
虽不知那些不善从何而来,但眼下她的心思都在夜探薛国公府之事上,全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而落在那些女子眼中,她这轻飘飘一眼就是赤裸裸的挑衅,简直气煞人也。
这时,外头传来禀报,小王爷到了。
姜蝉衣眼睛一亮,小王爷谢蘅与将军柳襄的名讳早就如雷贯耳,却一直未曾得见,遂好奇探头张望。
没过多久,便有一行人踏进厅中。
为首的夫妇携手而来,男子金簪乌发气度矜贵,城北徐公,夫人神采飞扬,英姿飒爽,姜蝉衣不由暗自感叹,真真是好一双碧人!
夫妇身后的小郡王与小郡主,则都在打量姜蝉衣。
他们早就从沐玄机那里听过太子阿兄与未来嫂嫂的故事,若非要按耐住看热闹,早就上门寻去了。
姜蝉衣随父母起身行礼,却突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便对上小王爷那双饶有兴致的丹凤眼,她微微一怔,忙又颔首。
谢蘅收回视线,同身侧柳襄道:“我就说,极为相配吧。”
定婚时柳襄与他持过不同意见,想着万一沐玄机有什么误会,二人并非两情相悦该如何是好,谢蘅权衡之后便以明王府的名义上门提亲,若真是有误会,不是圣上赐婚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当时,谢蘅还与柳襄打过赌,而如今可见,这桩婚事极好。
柳襄面色淡然:“是,夫君说的都对。”
入座之后,谢蘅低声道:“你输了,之后一月我要和你同去军营。”
柳襄:“...好。”
反正因带夫君去军营她已被下属笑话了十几年,不怕多一个月,再者,便是没有这个赌约,他也是隔三差五便要陪她去一次。
柳襄边回答边熟练的按下谢蘅去拿酒壶的手,将自己这边的茶给他添上:“酒是给我准备的,应是宫人放反了。”
谢蘅瞥了眼被拿走的酒壶,不作声了。
几息后,柳襄只得给他倒了半杯:“只能饮这些。”
谢蘅脸上这才有笑,拉着她的手:“好,听夫人的。”
旁人或许听不见二人低语,但姜蝉衣却能听的清楚,她面色古怪的抿着一丝笑,她进京后已然从宋少凌口中听过柳将军与小王爷之间的故事,那时还觉宋少凌或许有夸大之词,今日方知柳将军那些纵容小王爷的传闻怕是并不为虚。
不过瞧着这位小王爷面色红润,倒不像是体弱多病的。
如此想着他,她遂轻声问身旁长兄。
褚方绎抬眸看了眼低头饮酒的小王爷,沉默良久,低笑一声道:“柳将军养得好。”
姜蝉衣一愣:“?”
褚方绎解释:“京中都这么说。”
“小王爷确实体弱多病,曾几次行走在鬼门关,因此柳将军便格外照顾纵容些,但凡小王爷要的无有不应,好些年都没再听说小王爷身体不虞,都道是柳将军养得好。”
姜蝉衣:“...喔。”
她又偷偷去瞧那二人,看来这二位的传闻是满城皆知啊,不过这样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柳襄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望来,女将军的眼神同寻常妇人不同,无形中便带上几分凌厉,姜蝉衣顿了顿,遥遥举杯相敬。
柳襄回之一笑,举杯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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