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赤雨将宋少凌带回宋家医治,她总归放心不下,要亲去一趟。
宋嫣宁离席时则多看了几眼沐玄机,哥哥不是说他得罪了太子么,可据她所知,沐玄机与太子关系极近。
沐玄机察觉到她的视线望过来,宋嫣宁连忙转过头,随母亲离开。
第86章 名正言顺
东宫
金酒进殿禀报,还未开口便见内侍压手指了指里间,他立刻便明白了什么,没敢去看,只放轻脚步走到太子跟前,低声道:“殿下,薛大公子已经带回京都,也已传令薛二就近关押,待薛国公府家定罪之后重下判决。”
谢崇嗯了声。
薛国公府交由三司后他便没再插手,惨死在薛国公府手中的朝臣,密室中的黄金,白家村的命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够薛国公府满门抄斩。
板上钉钉,无需他多问。
太子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昏睡了三日还未醒来的蝉衣。
相国府来要了几次人他都没放,不亲眼看着她醒来,他不放心。
“白安渝还在宋家?”
金酒:“是,宋小将军伤的很重,也还没有醒过来,白姑娘一直守着。”
谢崇微微蹙眉。
宋少凌伤的比蝉衣要重,比起沐府那一次,没好多少。
“挑些上好的伤药送去。”
“是。”
“都先下去吧。”
金酒和内侍躬身退下,谢崇重新拿起笔,批阅奏折。
时间缓缓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殿内燃起了烛火,月上柳枝,万物静谧。
姜蝉衣缓缓睁开了眼。
伤口的疼痛也变得清晰起来,再好的伤药也不可能三日让伤口愈合,不过她早已习惯了疼痛,只微微蹙了蹙眉,不曾发出一丝痛吟。
她忍着痛转眸打量了眼四周,金色的流苏纱帐,鼻尖充斥着龙涎香,姜蝉衣愣了愣,这是...东宫?
思绪缓缓回笼,心中也随之一惊,谢崇真将她带到东宫了?
她只记得,他众目睽睽下抱着她离开,出殿门不久她就昏迷了过去。
忽而,她隐约看见屏风后有一道身影,烛火下,那人身姿端正的坐于案后,似正垂目批阅奏章,即便只能大致看个轮廓她也知道,此时在这里的只会是他。
这一幕似曾相识,曾经在沐府,她重伤醒来时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副画面。
姜蝉衣无声勾了勾唇,目不转睛看着那人。
真好,他还在身边。
那时候还未看清自己心意,而今,却已有了一种踏实感。
他在之处,便是心安。
这时,谢崇笔锋一顿,抬眸隔着屏风看了眼,随后起身快步走来。
刚穿过屏风,就对上姜蝉衣笑盈盈的双眼,他忙走去床边,俯下身道:“醒了。”
姜蝉衣轻声道:“嗯。”
“我昏迷多久了?”
“先别动。”谢崇制止她起身的动作,温声回答:“你昏迷了三天。”
姜蝉衣一愣,她竟昏迷了这么久?
所以,她这三日都在东宫?
“太医说,你今夜可能会醒。”谢崇坐在床边,看着姜蝉衣温声道:“我已让人备好药和吃食,晚些便送来,你的伤口还未愈合,需好生将养几日。”
姜蝉衣目不转睛看着他:“在东宫吗?”
谢崇:“嗯。”
顿了顿,又道:“相国府进宫几次要将你接回去,是我执意留你在东宫。”
姜蝉衣眉头微动。
她知他性情,回京后更是几次听闻太子端方如玉,克己守礼,可留她在东宫并不符合礼法。
“抱歉,蝉衣,我知可能会招来流言蜚语,但不留你在身侧,我不放心。”
姜蝉衣勾唇:“我在众目睽睽下昏迷,便是有流言蜚语,过错也在你身上,何须同我致歉。”
“况且,未婚夫妻,也算名正言顺。”
再者,她并不在意什么流言蜚语,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她很开心。
谢崇眼眸深邃几分,抬手替她拂去额角几缕发丝,语气分外温柔:“嗯,我们在一处,名正言顺。”
可这远远不够。
他想每日拥她入睡,每日醒来都能见到她,人啊,总是想贪恋更多。
可婚期还有小半年,他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姜蝉衣轻轻勾起唇。
她时常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被爱包围着长大,遇见志同道合的朋友,心上之人恰就是未婚夫婿。
真好。
转而想到什么,姜蝉衣压下心绪,忙问:“对了,师妹如何,薛国公府可定罪了?”
谢崇:“放心,证据确凿,白家村旧案可重见天日,罪魁祸首难逃罪责。”
“白师妹如今在宋家。”
姜蝉衣昏迷前得到消息,宋少凌重伤昏迷不醒,闻言担忧道:“宋少凌可醒了?”
“还没有。”
谢崇道:“他伤的重,许还要养些日子。”
姜蝉衣还欲再问些什么,却听门外有人禀报,原来是内侍听得里头动静,送吃食过来。
谢崇唤人进来,又朝姜蝉衣道:“有白师妹在,他不会有事的,你不必担忧,先安心将养。”
姜蝉衣点头:“嗯。”
不过当真是世事难料,这兜兜转转,本以为无缘的人羁绊却越来越深了。
也不知道如今他们是否会敞开心扉,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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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薛国公府定罪,夷三族。
没有拖延至秋后,定罪两日后便于刑场处决。
血洗刑台,久久不散。
白安渝冷眼看完,转身离开,压在心底多年的巨石终于放下,大仇得报,她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买了纸钱,寻僻静之地以凶手鲜血祭奠亡魂,她将头上簪了多年的白花取下,随着火焰烧尽。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闭上眼,重新颔首着这世间,这一刻的风是温和的,耳边的所有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放下,新生,只在旦夕。
而今,她只剩一愿未了。
她去了成衣店,换下白衣素裙走向宋家,她该去见他最后一面。
从此便回落霞门,钻研药理,济世救人。
回到宋家,白安渝畅通无阻的进了宋少凌的房间,这些日子一直是白安渝守在宋少凌身边,连熬药都不假他人之手。
她缓缓走至床边,看着昏睡不醒的少年,经过多日调养,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只是少年闭上眼,太过安静,很让人有些不习惯。
她经常想起在落霞门那些日子,他跟在她身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那时候的少年明朗耀眼,像烈日,不由分说的将光照在她的身上,渗进她的心间。
“宋少凌。”
白安渝伸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脸庞,眼里是少年从不曾看见的柔情:“愿你永远平安喜乐,也永远不要为谁这般拼命了。”
“你该是耀眼的太阳,只要存在,便能光泽万物,不需要落下来,染血沾尘。”
没人值得你这么做,她尤甚。
最终,白安渝还是没有忍住,俯下身轻轻在少年眉间印下一吻。
那一瞬,泪水落在少年眼睫,惹得眼眸轻轻颤动。
白安渝不再犹豫,转身离开。
她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既要分别,何须再留念想,非她想不辞而别,而是她怕他一开口,她就舍不得走了。
他有大好前程,不该同她再纠缠下去。
白安渝也没有向宋夫人辞行,只请下人代为转交了封辞行信。
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舍,所以干脆,都不见。
宋夫人刚看完信,下人便来禀报宋少凌醒了,她沉思片刻,吩咐道:“快去将白姑娘追回来,不论用什么法子!”
她哪里看不清儿子的心意,醒来想要见的人必定是她。
吩咐完宋夫人便疾步走向宋少凌房间,刚到门外就听宋少凌在询问下人:“白姑娘可好,如今在何处?”
宋夫人踏进房门,下人纷纷行礼退开,宋少凌撑着起身,被宋夫人制止:“才刚醒,好生躺着。”
关切几句,宋少凌便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宋夫人先让他喝完药,才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如实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白姑娘一直在照顾你。”
闻言,少年眼里灿若星辰:“当真,那她在何处?”
宋夫人轻轻一叹:“走了。”
“不过我已经让人去追了。”
宋少凌眼中的光霎时散去。
少年愣愣地盯着虚空,久久未言。
宋夫人心疼不已,安抚道:“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不得,若知道你醒来,她定会回来的。”
宋少凌喉头微动了动,许久后才低沉道:“她不会回来了。”
她医术那般高明,又岂会不知他何时会醒,她是掐着时辰离开的。
只要她打定了主意,母亲寻不到她的。
“阿凌……”
宋夫人还想再宽慰几句,就被宋少凌打断:“母亲,我没事,您先回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这都昏睡了多久了,哪里还会想睡,宋夫人知道他是想独自待着,便没再坚持,让人送了吃食进来,就带着人离开了。
出了房门,宋夫人想了想后,将院中下人遣散:“公子刚醒,需要静养,都先退出院外,一个时辰后再进来。”
下人领命退下。
待所有人离开,少年蒙着被子嚎啕大哭。
宋夫人立在墙角听了会儿,心疼的又是一叹,知子莫若母,她便晓得他必要好生哭上一回。
没过多久,下人回禀,没有寻到白安渝。
宋夫人听罢摆摆手:“罢了。”
感情之事总归强求不来,只是她不明白明明阿渝对阿凌并非无情,为何要不辞而别。
姜蝉衣知道这事时,正同长兄对弈,闻言不由怔忡。
“师妹还是走了。”
褚方绎看她一眼,轻声道:“感情二字强求不来。”
姜蝉衣语气低沉:“可我瞧的清楚,师妹也喜欢宋少凌,明明两情相悦,为何却不能在一起。”
褚方绎执棋的动作一僵,眸光若有若无划过窗边角落。
片刻后,他垂眸道:“并非两情相悦就能厮守,门第悬殊犹如天堑,你与太子,很幸运。”
姜蝉衣闻言又是一怔。
所以,师妹是因此才离开的吗。
她并不认为这是件容易跨越之事,就像她和燕鹤,如若她只是江湖客,她与他必然不可能有今日。
谢崇同她坦白过他曾回避的缘由,她没有生气,储君婚事是国事,国在前,儿女情长在后。
相反,她亦如此。
若她的婚事关系到相国府,她大约也会做与曾经的谢崇一样的选择。
“竟还是有缘无分。”
姜蝉衣也无心下棋了,与长兄辞别后去给白安渝写信询问缘由。
她总觉得,他们不该就这样错过。
褚方绎目送姜蝉衣走远,出声唤道:“谷雨,陪我下完这局棋。”
片刻,暗卫现身,默默坐在姜蝉衣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无声落下棋子。
二人就这么默默无言的下完一盘棋。
谷雨起身道:“谷雨不及公子。”
褚方绎慢慢捡起棋子,声音轻和:“你的棋艺是我亲手教的。”
他有时候会恍然觉着,他好像在与自己对弈。
谷雨垂首不语。
良久后,褚方绎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下去吧。”
“是。”
第87章 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乞巧节。
姜蝉衣收到了白安渝的回信,信上说了许多落霞门之事,二师弟宴青禾做了武林盟主后,比以前更忙了,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门内要务彻底压在了五师弟沈琳琅身上,沈琳琅因此发了好多天的脾气,几个月无人敢近他的身;寻不到宴青禾,九师弟关霄便常跟着四师弟蒋铄练武自强,一心想要为沈琳琅分忧,蒋铄被沈琳琅上门骂了几回,头回走出他的院落,做了门中武教头。
师父还和以前一样,又出门游历去了,听说这次是和那位机关大师同行,寻找高僧去了。
从白安渝的字里行间,姜蝉衣能想象到五师弟是怎样的暴躁疯狂,四师弟冷着那张脸教弟子习武,关霄跟着沈琳琅忙里忙外,二师弟游刃有余处理武林要事。
或许时常鸡飞狗跳,但一定是一片和乐。
姜蝉衣心头思念万千,只恨不能立刻快马加鞭,回去看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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