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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昊竖起自己因为长时间学习而有些困顿的眼睛，他的眼睛在或站或坐或吵闹的后脑勺之间搜寻着。
他上一次见到堂姐是在开学的时候，和舅舅曹囯峰一起。
华潇潇是一个连头发也写着故事的女同学，她的后脑勺也理所当然的显眼吧。他没有发现她扎得高高的马尾，却发现了靠墙一列的姜乌。
和华潇潇那种张扬的人不同，姜乌只要静静地坐在那里，都让他觉得熟悉地遥远。
他本来有一千零一次的机会和她问好，却自己放跑了八百次。
“你在这里干什么？”
抬高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张子昊扭头看去，果然是他仍然陌生的堂姐。
华潇潇虽然穿着校服，却故意选大了几号，黑白的校服过大地罩在少女身上，配上她额外高的马尾，就像街头女混混偷穿高中校服。
张子昊思虑了一下措辞，只说周六放学去他家坐坐。
“哦，你在这儿等我。”
华潇潇绕过他，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实不相瞒，张子昊觉得她有一种坐在教室后面，看守垃圾桶的气质，但是因为舅舅做班主任，还是把她放在了第三排。
华潇潇走在前排，就像穿越了某种好学生禁区。
她幅度很大地在桌子和书包里翻找，发出了一种野蛮的动静，她看起来似乎想喊出几个字母，却因为在教室中止了。
许攸这时从她身旁经过，走到了默默看书的姜乌身边。
姜乌把头从极度吸引她的书中抬起，和许攸笑逐颜开地说起话来，两个人看起来很是熟稔，张子昊觉得她一定看得不是什么正经书。
虽然早就预想过这样的场景，张子昊还是退到了走廊外等待，来来往往的学生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计算着还要在这儿呆多久。
华潇潇看起来风风火火的，等了好大一阵子才又风风火火地出来。
她手里捏着一个小方包，不知道在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我妈叫我把这个给婶娘。”华潇潇把东西递给张子昊。
“……你怎么不周六直接带过去。”
“我怕我忘了。”华潇潇理直气壮地说。
张子昊服气地接过东西，离开了这个他再也不想踏入的伤心地。
周六放学，张子昊任劳任怨地带着华潇潇回家。
脱下校服，华潇潇披上了自己火红色的外套，搭配一条破洞牛仔裤，“你家怎么这么远啊”“曹老师今天也会去吗”“你知道我妈会过来不”，华潇潇的连环发问不让张子昊喘息。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冷漠地说。
曹囯峰不愧是让学生闻风丧胆的魔鬼老师，华潇潇在他面前，意外地只像一个追求时尚的好少年。
曹芸拉着她问长问短，“功课觉得难吗”“高中还适应吗”“有什么不习惯的跟婶娘说啊，你妈叮嘱了我照顾你”，然后又和曹囯峰细细聊起她的成绩和表现。
在这个话题里，张子昊也极其容易牵扯进去。
曹芸：“子昊这次月考怎么样？”
曹囯峰：“我专门去看了他的卷子，英语还……”
张子昊跑去阳台透气，什么英语物理化学通通变成了窗外绿意的背景音。
“我也不喜欢听这些，”华潇潇走了过来，用一种探寻的眼神看着张子昊，“你初中是在昔川中学读的，对吧？”
“是。”
那又怎样。
华潇潇偷偷看了一眼背后，压低声音说：“你认识许攸吗？”
……
“你想干什么？”
第41章
出于从小到大的听闻，张子昊对她毫无信任。
在自己还是一个苦头苦脑的初中生，每天只能和好友共享沉郁心绪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了某人早恋的传闻。
连昔川的亲戚都听说了远在Q市的姑姑，是如何烦闷忧愁，哪怕现在重新提起，也依然是让其他人暴走的少不更事。
“你就说说你认识许攸吗？”华潇潇缠住他。
“你……该不会？”
“有什么会不会的。”华潇潇搓手笑道。
“姐！我听说过你的‘辉煌战绩’！”
“那些都是过去式了，姐现在也要迈向新生活了。”华潇潇整个嬉皮笑脸。
我早该知道她是个厚脸皮的，张子昊失口说不认识他。
“是吗？”华潇潇表情轻松，“那你看这是什么？”
华潇潇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赫然是爱晒娃的曹芸又在记录每天的日常生活，是他们那年暑假营的大合照。
“连姜乌也在这里呢。”华潇潇开始叹气，张子昊神经紧绷。
华潇潇：“你跟姜乌是同班同学吧，我在你同学录上看见了。”
张子昊：“？你什么时候……”
华潇潇吐舌，“其实是婶娘发的毕业照啦。”
张子昊扑克脸，“反正我跟许攸不熟。”
“好吧。”华潇潇应道，“我觉得他们两个有点暧昧。”
！张子昊默默隐藏起额头浮现的感叹号。
“既然都是亲戚，你就帮帮我吧，我要拆散他们。”华潇潇十分有志气地说道。
客厅里曹芸和曹囯峰对学习的讨论还没有结束，张子昊不太想搭理这件事。
“我觉得还是不要早恋比较好。”
“我不恋，我只是打算拆散他们。”
……
华潇潇：“我还是头一次喜欢上好学生呢。”
虽然不如学霸那样突出，但许攸的确是个态度端正的好学生，张子昊不知道他能不能挺住。
魔女的时差总与旁人不同，华潇潇总是在半夜三四点情绪翻涌，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又收获了新的失败。
他不知道该不该为许攸点赞，虽然他在情感上希望两人拆伙，但理智上却觉得没必要便宜华潇潇。
这位堂姐念初中的时候，甚至是个七彩girl，初一的头发黄了一阵子，初二又红了一阵子。姑姑抱怨每次让她剪头发，难度都堪比杀年猪。
甚至她的网名也很有那味儿，每次“少来烦我”给他发来一大堆信息，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回。
看得出来“少来烦我”也是一个重度网瘾少年，毕竟她最让家长头疼的就是网恋，删掉一个又来一个，删掉两个能来一双，让人防不胜防。
最严重的一次是因为她的激情奔现，她终于在线下邂逅了另一个黄毛小伙，两个黄毛惺惺相惜，差一点就坐上人家的摩托车跑了，害得姑姑呜呼哀哉了小半年。
现在华潇潇栽在了曹囯峰手里，也算是因果报应，可喜可贺，他相信舅舅的高压教育一定能让她感觉宾至如归。
许攸不愧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毕竟以前只听说过他和曾梦然传绯闻，既然人家珠玉在前，她这样的精神小妹又何来用武之地。
华潇潇果然没能得手，每一个深夜，精神黄毛都会在互联网上黯然神伤。
“别低头，皇冠会掉。”
“不要在我的坟头哭，脏了我的轮回路。”
“再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来老子的悲伤。”
如果把华潇潇的成绩给张子昊，他想他也会很悲伤。
虽然华潇潇在网上依然抽象，但她擅于在现实里抓住一切机会。
某天，深夜十二点。
少来烦我：乌梅君，轮到你表现的机会到了。
张子昊阅后不回。
少来烦我：表弟，不堂弟，你们班戏剧节打算出什么节目啊？
乌梅子酱：不出，我们都要好好学习。
少来烦我：啧，少废话，告诉你戏剧社相中你了好吗，你可以尽情开始你的表演。
尺有所短、必有所长，他差点忘了华潇潇还有某些艺术天赋，她一来高中就加入了学校的戏剧社，她的表演能力简直和考试成绩成反比。
乌梅子酱：麻烦，不去。
少来烦我：）微笑
少来烦我：剧本发你了。
张子昊不爽地丢开手机，洗完澡后才点开那个word剧本，‘我只是太无聊了’，他在心里这样说。
一开篇，他就被标题震慑住了，剧本的名字就叫《白雪公主》。
乌梅子酱：老土，初中生都不会演这个。
少来烦我：）微笑，你是高中生啊不影响。
过了一会儿。
少来烦我：反正许攸也会过来演。
乌梅子酱：他演什么，王子吗？
华潇潇发来一个害羞的表情，“他演公主。”
张子昊看着黄色脸蛋上的红晕一阵恶寒，怎么现在的女生都喜欢看这些，你还记得他是你喜欢的人吗喂！
少来烦我：我演猎人，许攸演公主，姜乌演王子。
张子昊内心，并不想看，谢谢。
少来烦我：你猜猜你演什么？
还能有什么，“演小矮人？”
少来烦我：我推荐你演后妈。
……张子昊已读不回。
少来烦我：弟，弟弟！说好要帮我拆散他们的呢，他们都演上王子和公主了！
少来烦我：本来定的剧本是《罗密欧和朱丽叶》，我拼了老命才换成《白雪公主》的，（委屈表情。
张子昊的心内挣扎，到时候戏剧节表演，所有学生都会去看，他也并不想看着许攸和姜乌表演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乌梅子酱：我能不能不演后妈？
少来烦我：）微笑，不能。
第42章
家中老母亲知道堂姐邀请他出演戏剧，竟意外地很支持。
“整天读书读下去，人都要读傻了。”曹芸女士语。
“可那个剧本是白雪公主。”
曹芸绽放出母爱的笑容，“有什么不好，你小学的时候还演过小矮人呢。”
“我这次演的是后妈。”张子昊铿锵道。
曹芸的母爱裂开了短暂的缝隙，她依然温和地说，“没关系，鲁迅还说过，中国最伟大最永久的艺术就是男人扮女人呢。”
……这真的是鲁迅说的吗？张子昊不仅想呐喊，而且也很彷徨。
奇异的是社团老师也没有指导意见，她认为这样更能反映当代学生动人鲜活的精神画面。
指导老师带着个玻璃瓶盖儿一样厚的方框眼镜，双眼下面残留着淡青色黑眼圈，那天张子昊一进排练厅就明白了。
我们敬爱的指导老师，请你不要再偷偷沉迷耽美小说了！你的视力就是这样看坏的！
总之当张子昊试戴上王后的华美假发时，只传来了人民群众一派喜闻乐见的声音。
“哈哈，真的好适合你啊哈哈哈哈。”姜乌手里拿着王子的佩剑，笑得前仰后合。
“我也这么觉得。”张子昊硬着头皮说道。
角色定完以后，大家决定先按剧本走一遍，然后再进行调整增减。不用怀疑，那剧本一定是老师从网上download下来的。
整场故事是从王宫先开始的，张子昊手里拿着小镜子，端坐在椅子上。
“咳、咳。”张子昊假意咳嗽两声，然后捏着嗓子说道，“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魔镜此时从另一头上场（一个小个子男同学），他谄媚地说着，“王后，您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哇、哈、哈、哈！”张子昊得意地笑了起来。
（指导老师在背后：笑得再夸张些！）
围观群众里传来旁白的声音，“几年过去了，白雪公主长大了。”
张子昊准确把握了自恋的精华，拿腔拿调地继续说：“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beautiful~的女人？”
“王后，我是忠心于你的，但是……”魔镜装出一脸好不沉痛，难忍继续开口的表情，“但是，白雪公主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什么？！”张子昊目眦尽裂，“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听见了吗？我不相信！”
（指导老师传来幽幽的声音，“请不要自己加台词”）
魔镜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已经悄然退了下去。
整个房间只剩下王后幽怨愤恨的眼神，遥遥望着远处山巅的白雪……
“很好！第一幕，咔！”
张子昊还维持着哀怨的眼神，下一幕要出场的白雪从他跟前经过。
许攸真心实意地夸奖他，“我觉得你演得很好，很适合这个角色。”
“是吗？”这真的是夸奖吗？张子昊幽怨地望着他。
许攸忍不住发笑，刚说了一句“好久都没碰面了”，姜乌就从远处走来，拉着许攸说，“白雪公主你还要跟其他人对一下走位。”
“就没有人要跟后妈对吗？”张子昊忧桑地望着姜乌。
华潇潇大步走了过来，“来，我是猎人，我跟你对。”
张子昊冷酷地推开她，“来人，把猎人拖出去斩了！”
（指导老师：可以把这一句加进台词）
“啊……这样不好吧。”华潇潇汗流浃背了。
接下来的几幕，也顺利地在排练厅过了一遍。
只不过排着排着，华潇潇开始怀疑，难道这个一心只知道学习和篮球的顽强表弟（不堂弟）能比自己还有表演天赋吗？
在观看完张子昊化身邪恶的老巫婆以后，她都想替别人把毒苹果给他喂下去。
“原来你们是亲戚啊，怪不得都演得这么好。”姜乌感慨道。
许攸接着话茬子说：“没想到王子是打酱油的，王后才是主角之一。”
（张子昊幽幽地轻声说，“我是‘自愿’扮演的。”）
华潇潇：“这根本就是个王后与公主的故事嘛。”
姜乌：“老国王出场的次数，可能都不足三十个字。”
“男人在宫斗剧里，就是个永恒的背景板~”许攸如此总结。
“行了，背景板。”姜乌拍了拍许攸的肩膀，“阿板同学，你现在要回教室一趟吗？顺便帮我拿点东西。”
华潇潇用手肘捅了捅张子昊，张子昊仍然呆愣地一无所觉。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要回教室一趟，我去帮你拿吧。”
姜乌愣了一下，连忙开口说“谢谢”。
其实同班几个月下来，她跟华潇潇一点也不熟，甚至能感觉出某些微妙的敌意。
姜乌只当她张扬惯了，毕竟就算跟她再不熟，她也听说了某人在Q市中学的辉煌历史（当然略去了早恋部分）。
华潇潇其人，更像是姜乌以前会羡慕的时髦女同学，可以不听老师，不听家长的招呼，甚至还敢带耳钉。
华潇潇甚至吹嘘自己肩膀处刺有一个纹身，姜乌半点也不信，因为她知道如果这是真的，她一定迫不及待地展示，并享受周围土包子们羡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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