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莹见到陈夫人激动的脸色,心知道不妙,她因为女儿失踪已然受到了打击,如今在这么焦灼的情况下如果让她知道连淮和自己不清不楚,她恐怕就要气晕过去了。
“住口!”陈夫人厉声道,与崔莹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还敢来见我?”崔莹对李婉婉怒到极点,伸手就是一道白绫,其上燃烧着滋滋重火,宛如红蛇般缠住了她的脖子。
新仇旧恨叠加一处,她化绫成鞭往她脸上抽去,冷然道:“你这合欢宗宗主的位置,如果不想要了就直说。”
这几下动手的动静都太大了,而周边又没有隔绝结界,立刻就把营地里的弟子全都吵醒了。附近的帐篷里接连不断有人出来看个究竟,此刻已几乎全都在外面观战了。
李婉婉一咬牙,侧身躲避道:“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怎么还生气了呢?”
崔莹从小世界回来之后修为大涨,她如今已然不敌她,自然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对战,只能说话服软,随后快速后退,对围观众人说道:“都在看些什么呢,这里没有你们的事。”
众人见到李婉婉的身形靠近,顿时吓得脸色白了几分,都以最快的速度低头转身钻回帐篷里去了。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妹妹。”连淮安抚住陈夫人道,“妹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在刚才。”陈夫人道,“我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方向是往东边去的,而且到了半空就施展了隐身术。我追赶不及,又听弟子的描述也看到了留影石,以为那人是十七宫主,才会直接冲到这里来。”
“留影石可以给我们看看吗?”连淮道。
陈夫人听到了他话中如此自然的“我们”二字,先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崔莹,脸色微沉。
“可以,你和我来。”她故意说道,然后飞至半空,往陈家的营地而去。
她回头看时,果见崔莹和连淮一起跟在她身后。
她分明只说了你,而不是你们,可是崔莹却自然地将自己也看作了其中的一员。
陈夫人的心越发沉了,然而她知道事情的轻重,决定先找到女儿,再慢慢考虑棒打鸳鸯的事情。十七宫主是什么样的性格,让她接受自己儿子被这样的姑娘骗走感情,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何况,她是绝不可能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仇敌最后与她成一家人的,她身上如今还带着当年与崔莹对战受伤留下的伤疤呢。
然而,她刚刚踏进帐篷,转过身时,正看见连淮扶着崔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好生亲密。
“……”
陈夫人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崔莹背后有一道灵波险险擦过,倘若她刚才没有在危急关头前倾身子被连淮抱住的话,此刻已然受伤了。
有人在暗中窥伺他们。
具体来说,是窥伺崔莹。
第90章 千珏山
卧房里,黑犬匍匐在男人脚边,有些害怕地缩着身子。
桌案上的水晶球里展现出黑衣杀手昏迷不醒的模样和女子带着嫉妒和不甘的面容,然后画面慢慢褪淡。
失败了吗?
男人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书卷。
那是张轻薄的绸缎,其上写着密密麻麻的黑字,字上流淌着若隐若现的金色光泽,带着玄妙的命理。那绸缎只有一掌之大,却重重叠叠,可以无限拉长,像是覆盖了天下万物的命格。而他眼前所对着的那处字句上蒙着一层遮挡住视线的白雾。
忽然之间,男人胸中又涌动起一种强烈的感情。
他不由得蹙紧眉头,感到一阵厌烦。
随着魂魄的融合,属于“云少川”那一世的意识应该慢慢消退,却没想到这一魄竟如此顽固。他这才想到了杀死崔莹的方法,希望能借此减少可能对那一魄产生的刺激,使“云少川”的意识一直沉睡。然而,眼下杀死崔莹的计划也失败了。
倘若不是她命好,正巧和连淮深夜还待在一间屋里……想到这里,他蹙眉更紧,控制不住地在暗骂崔莹不检点,她从前还是喜欢他的,怎么现在就变心的这么快。
然而这样的念头刚起,他就能感受到自己的神识又开始变得混乱,那一部分“情”像是他心中不停产生破坏的叛徒,扰乱了他的修行。
好在,这一切马上就要过去了。
他缓步走到橱柜边,旋转机关,柜门无声地移开,露出里面的暗道。
他该去看看他新到的祭品了。
——
千珏山脚下。
一位风尘仆仆的修士站在山道口,寸步不让,对面则是几个邵家弟子,将他团团包围。
有人狂奔着去请内门弟子,不过片刻,就有穿着阴阳道服的修士出来。
“千珏山不见客,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请回吧。”她淡淡说道。
“这叫什么道理?”那修士依旧固执道,“我有信物为证,我要进去!”
“千珏山乃邵家要地,不见客是百年都有的规矩,无论你拿着什么信物都不见。”她又道。
那修士道:“那我有什么方法才能进去呢?”
“没有方法,这里从没有外人进来过。”与女修一同出现的另一位内门修士眯起眼睛看着那人,语带嘲讽道。
那修士愣在了原地,想要发火,却又无处可发。他不敢硬闯,其余方法早已用尽却于事无补,想了半晌,只能转身离开了。
“我们回去吧。”刚才说话那人又对女修道。
“是。”她点了点头,踏入传送阵,转瞬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白光落下,走出传送阵后,那内门修士冷笑着嘲讽道:“邵家的规矩江湖上都传遍了,这么多年从无例外,总有自命不凡的人不信邪,偏要来闯,你说可不可笑?”
她点头道:“十分可笑。”
那内门修士得意地去了,昂首挺胸,心情甚好。
她走回房间,关上门的一刹,淡淡笑了一笑。
确实是十分可笑啊。
连淮此刻正在接听传音石,见她进来,挥手将结界散去的余波收住,让外界丝毫无法察觉这里还有一处密室,又低低说了一句,把传音石挂断了。
“怎么挂断得这么急,在和谁说话呢?”崔莹笑道,收起了脸上的易容术,露出自己真实的容貌。
“和我母亲。”连淮道,“母亲已然在湖旁设好了迷障和结界,带着人埋伏在千珏山脚下了,知道我们进来之后,又联系了我一次。”
“是陈夫人啊,怪不得生怕被我听见了你们在说什么。”崔莹叹了一口气,语调悠长,“她肯定在骂我。”
连淮听到她话中似乎带着委屈的语气,又想到母亲刚才满怀警惕的话语,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幸福的忧愁。他这回算知道了为什么那些已婚修士的共同话题都是妻子和母亲不和了。
“当然没有,”他柔声道,“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母亲骂你呢?”
“那她说了些什么?”崔莹侧过头,好奇地望着他。
“让我小心你。”连淮实话实说。
“那你是怎么说的?”她转过身子正对着他道。
“我说,”连淮的声音顿了一顿,轻了几分,“路上险峻,我会小心着你的。”
崔莹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倒在了他的怀里。这一刻,前路未卜的紧张与决绝之感从心头短暂散开了,转而由温馨取代。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他完全把话换了个意思,还说得这么真诚无辜。
“再然后,你就进来了。”连淮伸手将她接住,笑着道。
“我刚才去外面转了一圈,偷偷观察了一下地形。”崔莹笑了一会儿,渐渐收了道,“你说探查到那个邵家主母如今在东南角,相距一里的山腰上,我们夜间就过去吧,线路我已然规划好了。”
“好,”连淮道,“我今日在观察这边的阵法,金麒麟能够感应到不同的灵波和珍宝,它觉得邵家最近似乎是在准备献祭,但是这种献祭方法我从未见过,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
“连芊芊如何了?”崔莹又道。
“她应当无碍,”连淮道,“我与她血脉相连,她如果受伤或修为下降,我会感应到的。现在献祭还没有准备好,她在此之前不会出事。”
崔莹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场景,目光中闪过一抹杀意。“只怕那老祖到时候也想拿你献祭。”
那天晚上,追杀崔莹的人被发现之后,双方就开始互下杀手,然而那人却始终避开和连淮正面交手,虽说可以归结为他心知不敌只想逃命,但如今想来,恐怕还有另一层原因。
只可惜,那杀手直接吞药昏过去了,没法再盘问什么。
“他提前捉了芊芊,恐怕是知道我会来救的。”连淮叹道,“还好你如今修为高了,那所谓老祖就算有想法,现在大概也不敢让你献祭了。”
崔莹点头一笑,她现在的修为简直是一日千里地增长,至于原因……
她不自觉地看向连淮,目光中带着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温柔。
她从前没想过许多,世上任何人包括她自己的生死存亡,她都冷眼以待。可如今,她却想要好好活着,和身边的许多人一起活着,总觉得有做不完的事和用不完的期待。
“这是我在地表观察到的地形,”崔莹拿出纸张和留影石,铺放放在书案上,“如果顺利的话,三日之内,我们就能将芊芊救出来。”
这短短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却带着看不见的鲜血淋漓。而其下还隐藏着另外一句未曾说出口的话,如果不顺利,他们就要葬身一处了。
邵家修炼天命阴阳,许多阵法和器具都或多或少具有预言的功效,能将他们的谋划败露。而他们深陷敌腹之中,一旦暴露,就很难办了。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假如这两天的观察没有出错的话,邵家老祖闭关修炼几百年,身上的灵力浮动可以影响方圆百里之内的气候和生物的成长,现在恐怕已经是接近大乘期的修为了。
只要突破了大乘的境界,他将从上仙化身成为真神,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甚至自身成为天道的一部分,挥袖成风,落泪成海。
这是有史以来从未有人达到过的境界,谁也不知道突破之后到底会如何。也许那会比所有人最狂妄的幻想还要强大。
这次倘若不成,他们是真的没有机会活着走出这里了。
夜晚。
泥泞的土地宛如沼泽,用绵软的巨口吞噬着每一踏步,让人不寒而栗。
阴阳相生相克,一切仿佛都在冥冥之中注定。
崔莹与连淮破开层层结界,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洞府。
……
黑犬低低地咆哮着,男人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水晶球。
“来了。”
不过,他不着急。
他们给他带来了这么多麻烦,他要好好让他们尝尝绝望的滋味。
第91章 暗地交锋
洞府深处。
连芊芊梦到了云少川。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他了,尤其是在差点失去哥哥之后,她再也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
她几乎以为自己已忘记了他的模样,直到在梦中再次见到。
在这个不明不白的梦里,他焦急地对她说快走,画面一转,他又对她说很想念她,想让她陪他一会儿。
他向她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然后就向弥漫着黑雾的走廊里跑去,七弯八转拐过好几个回廊,那是一段很长的路,所过之处的每个细节都那么清晰而真实。他走进一个洞口后,就此消失不见了。
然而那个洞口却忽然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再也找不到进入的地方。
“云少川?”她恨他,可是在这么诡异的地方,她也不知道除了叫他以外还能怎么办。
“云少川。”在第二次叫她的时候,梦里的她忽然莫名其妙的流下泪来。
然后,她就从梦中醒来了,手脚被缚,口中被塞着布条,睁眼只能看见天花和平板上阴阳交替的八卦阵。
眼泪汹涌而出,打湿了枕头。连芊芊抬起袖子擦干眼泪,从榻上坐起。
她在哭什么?
她迷茫地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说不上来,不知名的情感却让她胸口发闷,心痛难耐。
她总觉得梦里的云少川像是在和她告别。
告别……假如不是她要死在这里,就是云少川快要死了。
连芊芊站了起来,摸索着密室里的石壁乱走,呼喊他的名字。此时此刻她也比往常多了一倍的勇气,就这么在恐惧和未知之中四处敲打……
忽然之间,她身体往前一扑,感受到前面的墙壁空荡了,眼前有微弱的光亮,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已被人用灵力扺在了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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