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时候刚好碰到奶奶打完牌回来,笑容满面的,一看就是刚赢了钱。
老小区的楼梯窄,一次只能上一个人,林杳杳就站在门口没动,让奶奶先上来,“我克天地那边,估计蛮晚才回,晚上莫等我,你们睡你们的。”
她早就和奶奶说过要出去了,平时也总是晚上跑出去玩,小时候奶奶还颇有微词,说女孩子晚上在外面不安全,到现在也已经完全习惯了,操着一口武汉话,“勒早就走?真不待屋里吃饭?”
“我克天地吃撒,和江蔓约好了的,走辽啊!”
看奶奶上到楼梯平台上了,她就挥了挥手,一路小跑下楼。
武汉的夏天厉害得狠,这时候太阳还没下去,走出去都得把人给晒化了,她嫌热不想走去徐家棚坐八号线,就站在楼栋里拿手机叫了辆车,刚走到马路上,车就差不多到了。
名字叫“作业写完没”的微信群跳出了弹窗,江蔓在里面问:【各位都到哪了,报下坐标!】
林杳杳:【已经上车了,马上上二桥!】
江蔓:【我也差不多。】
程扬帆:【我已经到了,套餐买好了。】
这群是江蔓在他们高中的时候就建好的,以前聊得多,后来林杳杳有意不和程扬帆说话,江蔓又和林杳杳私聊居多,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个群闲置下来了。
要不是程扬帆放暑假回国,江蔓怕是也想不起来这个群。
视线落在程扬帆回的那句话上,林杳杳默默关掉了手机不再作声,等下了二桥在去武汉天地的路口那堵着的时候才松了口气,还好她犯懒没坐地铁,要不然现在还少了个借口。
林杳杳:【有点堵车,得晚点到。】
江蔓:【还好我坐的地铁!】
江蔓:【我已经走到二中门口了,我和程扬帆就在燃等你!】
林杳杳:【okk!】
这就是林杳杳想要的结果,她可不想先过去单独和程扬帆大眼瞪小眼。
不过今天是工作日,堵车倒也没太厉害,等了个十来分钟司机就把她送到了燃·Light的门口,还没进去,她就一眼看到了座位正对窗外的程扬帆。
“林杳杳,在这里!”
他还特地出来了。
当着江蔓的面,林杳杳也不好说他什么,平平淡淡地说了句好久不见,就进去和江蔓坐一起了,全程都没主动和程杨帆说过一句话,也没故意让程杨帆冷场。
可能也就是她太体面了,江蔓这钝感超人才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抓着他俩一直回忆高中。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吧,她一开始就没想让江蔓知道这些。
当然,这无形中也是种放纵。
他们吃完饭准备扫共享单车去瓦伦丁的时候,江蔓还忽然问程杨帆:“你在墨尔本待了都快六年了,没在那边谈个女朋友?我看你朋友圈里连个女生都没出现过。”
“课多,没时间谈。”
程杨帆偷偷看了看林杳杳的侧脸,顺着往下问:“那你们呢?你和杳杳有男朋友了吗?”
“我大学谈了好几个,不过感觉就那样吧,毕业就没兴趣谈了。你敢信,林杳杳一段都没谈过,你要知道上海那边帅哥得有多少,她都愣是没谈上——”
她话没说完,林杳杳就已经扫上车了,“你们别说了,快点走行不行?”
话音飘散在风里,她的身影很快顺着汉口的老街道远去。
江蔓无可奈何,耸了耸肩:“她的脾气你也知道,刚好今天火气重,估计是刚才说她没谈过恋爱,恼羞成怒了。”
换别人就得说她脾气大了,但程杨帆还挺高兴,“这样很好啊。”
听这话江蔓莫名觉得不对劲,但林杳杳都已经走远了,她也就没空多想了,赶紧骑上车追过去,“别好不好的了,赶紧追上去吧。待会儿要是让她等久了,她肯定又不高兴。”
“她脾气也没这么大吧?”
“今天不见得哦!”
关于这一点,林杳杳久违地站在了程杨帆这边,“他说得对,我脾气哪有那么大?我在这都等你们五分钟了,你看我有怨言吗?”
怎么没有?
江蔓觉得她字字句句都是怨言。
“我刚才骑的那辆车不得劲,我半路换了辆,程杨帆等了我一会儿,所以耽误了几分钟。”她挽住林杳杳的胳膊,“不是故意让你等的,这样行了吧?”
脾气大是一回事,好哄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杳杳轻轻“哼”了声,嘴角就扬起了几分笑意,把瓦伦丁的菜单推到江蔓面前,“你看喝点什么,或者看美团有什么划算点的套餐。”
江蔓和程扬帆都不是纠结的人,酒量也好,在美团上选了个龙舌兰套餐。就是林杳杳人菜瘾大还选择困难,挣扎了半天,就选了个特调鸡尾酒,才15度。
林杳杳觉得,正常情况下她应该不至于喝醉。
但问题是今天方方面面都不太正常。
桌上有几个骰子,服务员把酒和小吃送上来后,江蔓就盘弄起骰子了,“时间还早,驻唱歌手都没来,要不我们玩会儿骰子,输了就喝酒?林杳杳喝不了太多就少喝点?”
程扬帆借机就来了句:“想喝就喝吧,这个不重要,换成回答一个问题也行。”
他一张嘴林杳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声:“那不就是真心话了?你是想问什么?”
后半句有点针对性,程扬帆顿了顿没说话,倒是江蔓又开口了,“想问什么等有人输了再说呗,你们玩过拔牙没?”
她又没看出来他们的暗流涌动,自顾自地傻乐:“就是这有六个骰子,我们轮流摇,摇之前从1到6报个数字,摇到了这个数字就把这个骰子拿出来,换下一个人摇,没有摇中就喝酒继续摇,直到摇中。”
规则很简单,无非就是加了个真心话。
林杳杳没什么意见,按座位顺序第一个摇了骰子,成功摇中了一个,按顺时针换到了程扬帆来摇,结果出师不利上来就喝了口龙舌兰,眼睛发光似的往林杳杳这边看。
那心思都明明白白摆脸上了,但林杳杳就是装没看见,让江蔓提问。
“有没有喜欢的人?”
“……”
林杳杳服了,她是真会提问。
程扬帆也愣了一下,余光直往林杳杳那边瞟,迟疑了快两秒,说了实话:“有。”
一下又把江蔓搞激动了,接着问他:“谁啊?我们认识吗?还是你在墨尔本那边认识的人?”
“说好只提一个问题的,我摇骰子了。”
他避而不答,期盼着赶紧把这个骰子摇出去,结果还是没中,又被江蔓抓着盘问,他就立马喝了两口龙舌兰当挡箭牌,“喝两口就不能问问题了。”
江蔓只好作罢,后来再摇骰子程扬帆摇中了,这个问题就不了了之了。
她运气也不怎么好,不过问她问题都能大大方方地答,找到机会还能骂几句公司不做人事,说管理层随便抓几个很久以前的小问题就说人业务不好要劝退,没成功就故意拉员工进新项目,但是不给培训,也不让人进业务群,故意让人犯错。
就这种工作环境,也难怪她下午说可能又要辞职了。
“你说都公司老板了,怎么就搞出这么低劣的手段啊!这种公司就该被天打雷劈!”
“就是!资本家没一个好东西!”
林杳杳今天本来就为工作的事烦得可以,头脑一热就把特调鸡尾酒一口喝完了,杯子狠狠往桌面上一拍,“我真是受够这些无良资本家了!世俗!毫无良心!他们眼里除了几个臭钱还剩什么?不就签了个劳务合同吗?我们拿的工资都是我们应得的!他们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都给我滚吧!”
她脾气一上来,反而是江蔓冷静了点,拍拍她后背,“别气别气,不和他们生气。反正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干得不高兴还能跑呢。要是再过分了,还能劳动仲裁,我们不怕他们!”
“没错!公司老板算什么!”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骂公司老板。”
卫晨明选的位置在最里间,斜靠在椅背上,竖起耳朵在一片音乐声中捕捉一面墙壁之外的怒斥,偶尔看了两眼出来放松还抱着笔记本办公的文霁青,无语:“哎我说至于吗?这些事放一个晚上不处理,是会公司倒闭还是怎么样?”
文霁青动都没怎么动,“不至于,但大老远过来一趟,也不是为了听别人墙角的。”
感觉被嘲讽了,卫晨明扯扯嘴角,找补:“我这不是吸取别人的失败经验吗?好歹都是做老板的,不好好吸取经验,下一个这样被骂的人说不定就是我们了。”
“只要做好本职工作,没事少插手员工的工作生活,不克扣员工的福利待遇,就不可能被骂。”
“这可不见得,我觉得你不尽快亲自和那个林杳杳解释的话,你也迟早挨骂。”
在这个被误会的节骨眼上,确实有点被骂的风险,而且根据李宜昕的反馈来说,林杳杳一直都没有回她微信,也不接她电话,二面很难推进下去。
卫晨明也知道目前的情况,故意说:“我记得她简历上写的是23吧?这么年轻能做出七八个爆款视频是真有实力的。要的工资高都不是问题,要是不赶紧出击,搞不好就是别人公司的了,那就亏大发了。”
等了会儿,看文霁青还不点头,他就拿手机翻了翻,“算了,你不去联系也没关系,反正她简历上有联系方式,我去给她打电话也一样。”
文霁青这才给了点反应,“已经是晚上了,谁愿意现在接到这种电话?”
“事分轻重缓急,这是特殊情况,就得争分夺秒。”
卫晨明二话不说就把林杳杳的电话复制了下来,眼看他就要按下拨通建了,天知道他这张不靠谱的嘴会说些什么,文霁青抓住了他的手腕。
“算了,还是我来吧。”
第3章 我不喜欢吃饼!
林杳杳酒量是真不好,一杯特调鸡尾酒下去就开始有点上头了。
但好歹是在外面,就算是醉了,也知道骂人得有个限度。
江蔓劝了她几句,她就把骂资本家的那些话都憋了回去,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继续摇。”
骰子已经被摇出去了大半,越往后摇中的几率就越低,还剩两个她摇了好几次都没中,把好回答的问题全都答了,实在不好答的,她就干脆把江蔓的龙舌兰要来喝了一口。
江蔓看不下去,把龙舌兰抢了回来,“你别喝了,酒喝杂了更容易醉。”
她犟种上身,还伸手想再抢回来。
“愿赌服输啊。”
“就是随便玩点小游戏,都知道你酒量不好,谁还逼你喝呀?”
江蔓把酒挪得更远了点,比较靠近程扬帆那边,林杳杳就默默把手收了回来,还听到他说:“你回答问题就好了,实在不想回答的话,喝白开水也行。”
“行,你问。”
“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这个“到底”就用得很巧妙,林杳杳一听就烦了,还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抬手找服务员想要杯凉白开过来,正巧这时候来了个电话。
是陌生电话,她平时肯定不接。
但电话是武汉的,号码看起来也不像是推销的,放在这时候就等同于雪中送炭。
“里面吵,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突然站起来,头一昏差点没站稳,扶着桌沿稳了稳,才拿着手机去了瓦伦丁外面。
看她脚步有点摇摇晃晃的,程扬帆下意识要追过去,被江蔓拦住了,“你就在这坐着吧,林杳杳那边有什么我看着就行。”
她快走几步刚跟上去,林杳杳就已经接通了电话。
因为离得近,江蔓也能听到话筒里的声音。
“你好,是林杳杳吗?我是霁明数科的文霁青,你今天的面试已经通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安排一下……”
文霁青这个名字林杳杳记得,是霁明数科的老板。但后面的话她一个字听不进去,只痛恨她为什么要接通这个陌生电话。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有关上班的半点消息啊!
这根本不是雪中送炭,这是雪上加霜。
“干嘛?这么晚打电话想干什么?休息时间别打扰人行吗?抱歉!我不打算去二面,我已经决定成为一名誓不向世俗低头,勇敢追梦的自由职业者!不要再给我画饼了!我不喜欢吃饼!”
她的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没有任何预兆就炸开了。听得江蔓心都一颤一颤的,更别提路过的行人了。
是个人都得往她这瞅一眼。
看起来各个面无表情,估计心里都得感叹一声:是个狠人。
文霁青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不对劲的。
起先林杳杳走出来的时候,他就只是瞟了眼,感觉这张脸有点眼熟,这下听到她的大嗓门,话筒里又延迟半秒传来了她的声音,才想起来他下午回公司的时候见过她。
世界真是太小了。
谁能想到他们就坐在一家酒馆里呢?
估计现在不是个适合面对面交谈的好时候,他有意离林杳杳远了一点,确保她那边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后,说:“你可能对霁明数科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没有误会!你们这些资本家画饼的套路我清楚得很,什么tvc团队还没有组建好,这都是幌子,把我骗进公司的幌子!到时候我到底做什么工作,不都是你们上级说了算吗?这种伎俩我见多了,别以为我社会经验少点就好欺负。我告诉你,踢到我那就是踢到铁板了!”
她现在就像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从文霁青现在的视角,也能看到她讲个电话都恨不得张牙舞爪的,看来酒喝了不少,现在是不大清醒。
他很后悔,他就不该听卫晨明的这么晚给林杳杳打电话。
心中叹了口气,他还是一脸正色:“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你对霁明数科的误会我可以理解,关于这些,我可以明天下午再打电话给你解释,不好意思。”
对面一口气说了两句“不好意思”,被发了一通脾气也没有多生气,搞得林杳杳醉着酒都没了脾气,一句狠话都放不出来了,像是一拳砸进了棉花里。
等话筒那边彻底没声了,她又看江蔓无奈扶额,说:“林老师,你是真醉了啊。”
“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我们回去。”
江蔓深知不能和醉鬼论长短,搀着脚步虚浮的林杳杳往酒馆里走。
不过没走两步,林杳杳注意到旁边也要走进酒馆的男人,一晃而过的是他穿的一身普通短袖长裤,还有高挺的鼻子,浓黑的睫毛。
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像这人是在看她……?
酒精上头后她脑袋里就嗡嗡的,一时间没工夫多想,反而是莫名想到了刚才程扬帆问她的那个问题,她知道怎么回答了。
所以一坐回去,她就把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开口就是:“我喜欢合眼缘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把程扬帆听愣住了
过了会儿,他才意识到林杳杳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
简而言之,不就是说他不合眼缘吗?
那他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当着江蔓的面继续追问林杳杳吧?
这会儿别说是他,江蔓坐这也觉得尴尬,手肘碰了下林杳杳,小声问她:“已经快九点了,你不能再喝了,要不要我送你先回去?”
林杳杳还记得她来瓦伦丁的目的之一,不肯动:“驻唱歌手还没来呢。”
“说不定今天不来呢?”
2/4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