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什么,明知所剩时间不多,赵穆还是耐着性子问:“还是想喝你平时做的那种奶茶?我让人……”
林秋晴哪是真的想喝茶,她按在赵穆手臂上,摇头道:“不用了大人,我不是想喝茶,一会儿给我喝点你的口水就行。”
凉茶才好,凉茶才能缓解她心头的燥热,要不她不知道自己会忍不住对赵穆做些什么。
赵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着调。
想到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林秋晴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
正儿八经的表白,生平还是第一次。
赵穆见她脖子根都红了,像傍晚天边烧成的火红色云霞,美人如桃花面,此刻瞧在眼里,真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院中左面有大片的花架,藤萝香绕梁上,随风潜入窗,那沁香中有丝丝凉意,才发觉乌云都坠至半空了,雨还是不肯落下来。
屋内柔光浅浅,默了会的林秋晴咬了咬唇,拿起豁出去的架势,中气十足道:“我喜欢赵大人!”
赵穆耳边所有声息顷刻间湮灭,他瞳孔一震,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道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肺腑之言,林秋晴心中陡然轻快,不再别扭道:“我承认,最开始我是胆小怕死,不想进宫当这个妃那个嫔的,所以我整天缠着大人,各种讨好大人,希望在大人心中留有一席之地,这样大人就舍不得把我送进宫了。”
有什么东西砰地在赵穆脑海里炸开,他好像知道林秋晴要说什么,又不敢真的相信。
“后来为大人挡下毒箭,我是全凭本能,大脑都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抢先那么做了。”
“大人为了帮我解毒,与我一番云雨,那感觉甚是美好,我便馋起了大人的身子……”
赵穆有些难为情地别过了脸。
他最听不得这种话了。
馋他身子?他身子有什么值得馋的?
“我知道大人跟明镜似的,早就看穿我啦,却从未真的将我推开,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会不知不觉喜欢上大人,”林秋晴笑意苦涩了起来,“可这是事实,我不想骗自己。本来想等过些日子再告诉大人的,但今夜被皇上召进宫去,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给大人听了。”
“笑得真难看。”听了林秋晴的话,赵穆好像经历了人生最幸福也最幸运的时刻,却极力掩饰着心潮的汹涌。
林秋晴重新扬起唇笑了笑:“大人,我说完了,该大人你了。”
可赵穆并不如她所愿,只怕那珍贵的话一说出口,林秋晴就心愿已了地大义进宫了,于是赵穆装听不懂似的闭口不言。
林秋晴:“……”
到底是她错付了!
不过情况紧迫,听赵穆的一句喜欢并不那么重要,林秋晴问:“大人需要我进宫之后做什么,现在能跟我说了吗?那日在悬崖边上,太子对大人的忠告,我听懂了一半。我对大人的事虽知之甚少,但能进宫助你完成想要完成的事,那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我会尽全力保护大人。只可惜还没苦学几日就被召进宫中……唉。”
林秋晴兀自叹了口气。
赵穆却猛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仿若凝固住了。
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像那常年阴雨不歇的潮湿,目光一寸一寸的侵占在林秋晴肉骨上,还莫名带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与亏欠。
他浑身气力卸去,发现先前种种是自己误会林秋晴后,愧疚之情烧得他喉间干涩,克制了好半晌才道了句:“对不起。”
林秋晴小声“啊”了一下,她对赵穆的误会毫不知情,便以为对方口中的对不起是在拒绝自己,顿时无措道:“大人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喜欢大人是我自己的事。”
她有些语无伦次:“大人不用担心,我不会食言,入宫后还是会帮你的。”
表达心意被拒,一会儿还要入宫。
林秋晴觉得今天这个日子,实实在在与她相冲。脑子在这时空白成一片,她有点儿尴尬,连伤心也顾不上,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屋子,逃离眼前的这个人。
“我想告诉大人的话都已经说完,就先走了,大人需要我的时候,就想办法让我知道。”
赵穆追着她的步子起身,一把拉住人:“去哪里?”
“去找杨公公。”林秋晴羞于看他,别别扭扭地将头偏到一旁,“我没什么好和大人说的了,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下去皇上会问罪的。”
确实,皇帝是急召。
赵穆心中也有许多话,想慢慢道与林秋晴听,可眼下真的来不及,他只能将人推到门上,俯身吻了下去。
林秋晴背抵着木门,仰头承受这份灼热,吻她的人好像没了以往的沉稳,像一个急切的索取者,紧含啃噬着红唇,又长驱直入撬开牙关,纠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黏腻水啧声来。
清洌的气息,瞬间充盈在她鼻尖。
她嗅着男人衣襟上的味道,顿时安心了不少。
但赵穆很快就起身了,似有留恋地看了看林秋晴的唇,等起心动念的神缓过去后,才道:“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你听着,我不需你为我做什么,你只管顾着自己。”
林秋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赵穆抬手放在她肩头,轻轻压了下:“我知道,但他不是仁帝,他的喜怒直接决定了旁人的生死。你在宫中多一日,就一分危险,进宫之后,务必万事都要小心。不要害怕,我会尽快把你救出来。”
-
黑透的天不见半颗星子,不落雨,道就算好走。
杨公公从宫中带来了很多人,人手一盏夜行灯,围着抬人的轿子组成灯阵,拥簇着一抨璀璨快步前行。
近宫中前,林秋晴眯睡了会,她思绪混杂,枕在窗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入第一道宫门后要换小轿,杨公公在外头喊她:“林姑娘。”
林秋晴挑起帘子来,问道:“天色这么晚了,杨公公,今夜我歇在哪里?”
杨公公喉间滚出了笑声:“林姑娘还担心奴才们伺候不好呀,且放心着,皇上重视林姑娘,我们做奴才的可不敢有一点儿的怠慢。”
林秋晴只觉毛骨悚然,浅浅笑了笑:“杨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办事自是妥当,这是要去哪儿?”
杨公公念她初来乍到好奇也紧张,就耐着性子温吞吞的说:“皇上召见你,你说还能去哪儿,林姑娘可真是好福气,皇上头回见你就点名要你入宫侍寝,这是多少宫外女子所求都求不来的啊。”
不是吧?
现在没有子时,也有亥时,这老皇帝居然还要她去侍寝。
林秋晴忍不住抽起嘴角,还什么求不来,哪个不长眼的才稀罕来伺候,又不是每个人都嫌命太长了,且都这个时辰了,竟然还要折腾,她心里真是大写的服气。
原以为入宫后起码还要再过些日子,谁知这老皇帝这般迫不及待,林秋晴被小轿抬进寝宫后,立马就来了两个敬事房的嬷嬷,给她净身。
净身的小池里是温水,水面浮着鲜红的花瓣,芳香四溢在弥漫的烟气中,池边皆挂有青纱帷幔,风一扬,尾就拖入水里去,湿湿沉沉的,叫人看着心头跟着烦闷。
第42章 早知道就应该霸王硬上弓,把这宝贵的第一次强行献给赵穆。
林秋晴为了拖延时间, 拉着那两个嬷嬷唠家常,扯东南扯西北,将嬷嬷家底都快掀了个底朝天,唠得最后有个嬷嬷忍不住提点她:“皇上可不喜欢话太密的, 林主子别忘了。”
她也不知她要去侍寝这事赵穆知不知情, 也不知他会不会有所行动, 只凭着心意拖时间,直到最后,实在是没了法子。
嬷嬷给林秋晴穿好衣裳, 搽香时又嘱咐道:“前些年有个小主侍寝时话太多,惹得皇上烦了,让人拔去了舌头,您可千万放在心上。”
林秋晴瑟缩了下脖子, 听得她舌根都痛了起来:“谢谢嬷嬷, 我记下了。”
好在不用像电视剧里那样剥光了身子被人抬去, 不过这老皇帝似乎有自己动手剥衣的乐趣,林秋晴心里骂了两句死变态,又不禁怅然起来。
如果,如果今夜当真是逃不过,失身于皇帝。
那她想必往后都会觉得可惜, 早知道就应该霸王硬上弓,把这宝贵的第一次强行献给赵穆。
管他用什么东西呢。
也总好过给这个老东西。
没过多久, 重华宫到了。
引路的小宫女步履轻盈,提灯走在前,至寝殿门口停下后, 欠身作礼,然后一句话也没说, 就转身离开了。
林秋晴大氅披身,仍抵不住心中寒意,她看见门口守卫推开了门,里头焦黄的光倾斜洒出,落在了门廊下,将月色的清辉遮盖了去。
她深提了一口气,最后艰难地抬起脚来,一步一步朝石阶上迈去。
还没迈上最后一阶,突然听到殿内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
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了下,又立马迈开步子跨进门去。
林秋晴还立在原地,立在这晚的风里。身后是蓄谋已久的雨,终于在一声响雷后破开云层,劈里啪啦地倒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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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晴被杨公公带走后,赵穆一刻也没有停留,快马加鞭赶去了叔父落脚的院子。
夜色如墨,老宅的门口连展灯笼也没挂。
赵穆身披清霜从马上下来,整张脸融进了夜色里,轮廓不明。
无人看到,他眼底的幽森冷意逼人,面色阴沉可怖,他的手压在随身佩剑上,像是随时要蓄势待发。
赵穆悄声走进院子,隔着两道灌木丛的距离,闻见了漫天的酒气,食肉糜饮花酒之声混杂交织在一起,他眉宇间骤然凝聚起一簇煞气,犹如来取命的鬼魅阎罗。
有罐子落地滚动,顺着石阶啪嗒啪嗒。
赵穆回神,正要抬脚绕到前面去,就听见亭子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老天有眼,那蛊惑我贤侄的妖女终于被送入宫中了,呵,落入那狗皇帝手里,也算是她罪有应得,谁让她敢用迷术勾引我侄儿,勾得他连这么多年的血海深仇,都险些要不顾了。”
赵穆撤回半步,没再急着走出去。
家世之仇,他从不敢忘。
也没有真如叔父所言,不报仇雪恨,但皇帝越是身竭,就越是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多疑起来,就是宁可错杀,也绝不会放过。
赵穆此前动作不少,老皇帝想必已有所怀疑,耐着性子没有发作,不过是手中没有他的把柄,且他势力滔天,也非空口白凭就能将其彻底倾覆拉拽下来的。
皇帝到底还不算太蠢,所以只是加派了人手,暗中盯紧。
赵穆不敢轻举妄动,稍有不慎就会连累整个掌印府,甚至有可能还会牵连林秋晴。
而赵叔父这般不管不顾,急切地要他动手,究竟真是为了赵氏血仇,还是生出了旁的什么心思,赵穆没有闲功夫去一探究竟,他到了如今这个岁数,谋略与远见自有分明,不是谁都能左右两句的。
所以那日,在这老宅院里,他背脊挺得笔直,无错,也不想愧对于心。
同时他感念叔父的养育之恩,不会计较他的惩罚,日后也会照拂叔父余生。
这些都在情理之中。
但赵穆有处逆鳞,是林秋晴。
无论谁触碰,他都要寻人讨个说法来。
“大哥待那掌印大人视如己出,他却丝毫不惦念您的养恩,果真是应了世人那句话,说他如今执掌生杀大权,早就不通人性了。”
赵穆立在亭下,灌木丛几乎遮蔽了他的身影。无人发现他,他也看不清亭中景象,只辨出此言出自叔父的手下何氏。
赵长渊高兴得得意忘形,饮了不少酒,话前打了个酒嗝,满是醉意:“哼,他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枉我对他苦心栽培多年,竟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
赵穆五官线条绷成了凌厉之色,眉宇间的煞气不减反涨,最后竟涨出了厚重的万般无奈来。
“大哥也莫恼,林氏入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总不会胆大到跟皇帝抢女人吧。没了林氏,日后赵大人定会收回心思来,继续和大哥完成复仇大业的。”
开口的是叔父另一个心腹,陈氏。
赵长渊养育赵穆数十载,多少了解他,说到这里就担忧了起来:“就怕我这侄儿误入歧途太深,做傻事,不行。”
他搁下酒碗,腾地站了起来:“我要去掌印府看看。”
赵长渊喝多了,脚步不稳,才起身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桌上。
何氏陈氏一左一右架住人,劝阻道:“早就下钥了,大哥不如等明日一早,酒醒了再去。”
赵长渊听闻宫中的消息后,就拉了两个心腹在前院饮酒庆祝,喝了半个时辰,这会酒气熏天,也不宜出门。想了想作罢,叹了口长气道:“算了,明日再议,他从小骨子就是个倔脾气,但愿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何氏顺势宽慰道:“大哥对掌印大人用心良苦,也不曾亏待过半分,他心里定是知晓,总会体恤大哥的。”
“体恤?”不知想起什么,赵叔父冷冷地笑了笑,“体恤有何用,还不是为了个狐媚女子,就忤逆我这个呕心沥血,将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亲叔父。好在那送画之人替我解决掉了这个大麻烦,虽不知是谁,但我真想好好感谢感谢他。”
其实不然。
赵穆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又能隐姓埋名在老皇帝眼皮子底下,从无名小卒起加封官阶,一路拔擢至掌印这个人人延颈鹤望之位,获得圣上荣宠,更多是凭借自己的能力。
其间付出多少艰辛,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但赵长渊喜欢将一切功劳都揽在身上,赵穆这么多年早已听腻,他甚至懒于开口辩驳两句,觉得全然没有必要。
何氏和陈氏还在连连附和。
赵穆从交谈间听出林秋晴一事他们并不知情,欲转身离开,又听见赵叔父浑浊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件事不能再耽搁下去,必须尽快处理了皇帝,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若真的被他查到有关赵穆身世的一点蛛丝马迹来,别说掌印府,你我都得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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