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砚嗯了一声,动作极慢地俯身,带了漫不经心的意味。
他把挡在少女眼前的手移开,看她眼底溢出了晶莹的泪珠。
少女眼睛湿漉漉的,茫然地看着他,细看的话,能发现凝滞的几分恼意。
男人一身玄衣,侧脸冷硬。
他眼睫低垂,轻轻摁在少女唇角,嗓音染上欲色,沙哑得厉害,“想亲你……”
他没有问可以不可以,只用漆黑的眸子瞧她,有耐心地等她反应。
闻言,扶楹回过神。
但她脑子还晕着,眸中仍旧蕴着泪。
半晌,少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闷,却娇的不像话,“不许你亲。”
裴行砚眉眼不动,覆在少女楚腰的手掌往上移了移,好让她站稳。
几秒后,扶楹轻声唤了他一句,“裴行砚。”
她晃了晃手指,撒娇似的,“不要他亲,要你亲。”
不要裴行砚二号亲,她只要裴行砚亲她。
扶楹眉心微微蹙着,嗓音粘在一起,含糊不清,隐约是一句,“他坏。”
裴行砚二号,只会对她冷淡,待她一点都不好。
她才不要他亲。
没有感到惊喜,裴行砚只觉着喉间干涩。
他知道,今晚,他让她委屈难过了。
“真让我亲?”裴行砚伸手,捏了捏她脸颊。
见少女眸子迷蒙,又不紧不慢地多问了一声。
“……”
扶楹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甚至,她有点觉得,裴行砚好聒噪的。
少女稍稍蹙眉,心里想着,明明她刚刚都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她伸手,推了推他。
裴行砚强势,未往后退开一点儿,少女的楚腰仍被他半揽着。
他垂眸,漆黑的眸子遽住她,直白,不加掩饰。
见扶楹还未回答,裴行砚也不急,眼睫慵懒搭着,心不在焉。
半晌,他喉间溢出一声,“嗯?”似催促,又似提醒。
第60章 给你全然的唯一的爱
少女不按套路出牌。
她偏过头, 躲开男人摁在她唇边的手指,闷闷出声,嗓音黏在一起, 娇得不像话,“那我也不要让你亲了。”
未料到扶楹这样言,男人感到意外,裴行砚垂眸,好整以暇地望她。
喉间滚了滚, 应声, “嗯,那就不亲了。”
扶楹仰面望他。
夜色如墨,一轮弯月映在少女瞳孔里, 衬得眸子愈发透亮明澈。
她思绪还有些乱,缓慢思考了两秒, 别过头去,轻轻哦了一声。
风过树梢,周边传出一点沙沙的声响。
那边……是有猫吗?扶楹想的出神, 自然没认真听裴行砚刚才的话。
她眸子里透着疑惑,茫然出声,“啊?”
男人目光扫过被她包在掌心的手指,神情自然,嗓音淡冷地又重复一遍,“刚刚委屈了吗?”
听见裴行砚直白问她,扶楹难免怔愣了瞬。
她觉得, 裴行砚是故意问的。
扶楹别开视线, 轻轻咬了咬下唇,几秒后, 心里还是觉着气不过,轻轻哼了一声,温温软软的,没有一点威势。
扶楹止不住地想,裴行砚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坏心思地想听她承认。
他就知道逗弄她。
扶楹心口愈发觉得闷了。
握在男人手指上的力道松了松。
但她此时晕着,身上的温度比寻常时候要高好些,男人手指冰冰凉凉的。
扶楹觉得有几分舒服,这才犹犹豫豫地舍不得撤掉,索性就虚虚握着,没了其他的动作。
她抬眸,清凌凌的瞳孔一眨不眨。
也没有说谎,乖软地回他的话,只不过,嗓音多了几分干涩,“嗯……”下一秒,少女强调一句,“是受了好大的委屈的。”
感受到温软的触感从指尖渐渐撤离,裴行砚眉眼不动。
冷风混着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一同落在少女衣裳上,一旦沾上了,就再无法消散掉。
男人喉结滚动,情绪翻涌,声音哑了又哑,低声应她,“嗯。”
他道,“是我不好。”
说实在话,扶楹今日这个反应,是裴行砚未料到的。
若裴行砚知晓这样做会让她觉得难受,他是不会默许配合皇后的计划的。
裴行砚从始至终都知道,扶楹一直缺少的,是一种安全感。
或许,是上一世被裴行简伤了心,她对两人的亲事始终多了不自在和防备。
一方面,她控制不住对他动心,可另一方面,她又固执地保留克制。
她害怕,会重蹈覆辙,万劫不复。
她需要的,是全然的唯一的爱,不含杂质,不加其他事情。
所以,在他与竖乐走得近些时,裴行砚也想过扶楹的反应。
他原以为,她只会默不作声地移开眸子,或者是想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不会将此时寻根究底,更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他错了。
她也早已动情。
裴行砚俯身,他嗓音淡冷,半哄着,“乖。”
“把眼睛闭上。”
听见这话,扶楹下意识闭眸。
接着,冰冷的触感,携着一点点濡湿,轻轻落在她唇边。
男人气息清冽,带着一贯的沉敛。
握在裴行砚的手没了力气,垂在衣裙两侧。
少女唇瓣被男人吮着,力道很轻。
可是,几秒之后,他又不自觉加重几分,反复地含着,碾着。
裴行砚抵住她的额头,宽大的手掌微微用力,握住少女腰间,把人往身前带。
她听见裴行砚闻不可闻地笑了一下,用气音喊她。
“苏扶楹。”
男人嗓音有些淡,还带着欲念后的暗哑。
他眼底情绪翻滚,压抑难捱到心跳有些快。
落在她腰间的手掌紧了紧。
明明周身气质依旧清冷,依旧如如高山之巅永年不化的雪,一样的冰冷凌冽。
但……
还是有些东西变了。
冷意从男人眼角泻出,混着浅浅的温柔。
男人的嗓音淡冷,他一字字地强调,“我是你的。”
苍穹之上,星星早已退到云层后面,剩下的,只是一轮孤月。
乳白色的月光倾泻,清冷且单调,晕出一层浅浅的光圈。
微风吹得有些凉,扶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企图把思绪变得清明些,但效果甚微。
更甚者,她捏在裴行砚胸膛的手指发烫,唇边还残留着男人清冽的气息。
她抬眸,见裴行砚隐在暗处。
他一身玄衣,眉眼极淡,“是你一个人的。”
*
这段时间事情很多,扶楹自顾不暇。
等到了姜玉晚约她的那天,扶楹按照约定,陪着她去会见林员外。
未坐很久,林员外就自己走了。
他腿脚不太利索,瞧着,是被人教训过一顿。
扶楹不太懂周嫣然的意思,她抬眼,无声问她,让她一起来的意图是什么。
姜玉晚也没有瞒着她,“我今日,只是想告诉苏姑娘……”
她手指紧张地握在一起,声音有点儿干涩,“玉晚并非如苏姑娘看到的那般单纯好心。”
扶楹浅笑,宽慰一句,“没有人天生应该是好人,也没有人,一定要你单纯好心,要你清白无瑕。”
之后的日子,过得更快。
扶楹想去考科举,但朝中局势风谲云诡,太傅府处于风尖口上,扶楹只得把这事儿搁置下来。
姜玉晚因献策,得了皇帝封赏,成了赵国的第一个女官。
如上一世那样,开创了女子进朝为官的先例。
扶楹知晓后,是真心替姜玉晚高兴。
女子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在这混乱无礼的世道,硬生生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扶楹之后才知道,赵熙宁终究是去和亲了。
身为一国公主,她就必须承担起作为公主的责任。
即便,那不是凭她自己就可以做成的。
但是,最起码,她要尽自己那一份力,去庇佑赵国子民安乐无忧。
皇后虽势力强大,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远嫁他国,沦为他人争夺政权的工具,自然心痛得难以交加。
时间好像长了翅膀,过得飞快。
往日的万般种种,好似还发生在昨日。
这一年,皇帝欲废太子,传位给三皇子。
太子跟皇后结成同盟,逼皇帝不得已退位,太子顺利登基,皇帝气急吐血,次月驾崩。
短短十几日,朝中局势变化极大。
太子成了如今的皇帝,前朝先帝的爪牙大都除了个干净。
裴行砚虽得皇帝重用,却未真正参与夺权,太子有意裴行砚招揽在自己手下,非但没有殃及他,官位反而更比从前。
太子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儿不是立皇后,而是派人把赵熙宁接回宫。
赵熙宁在邻国待了将近一年,受了不少蹉跎,皇后虽时时关照,却还是难免疏漏。
听说,有人欲强迫她,但赵熙宁宁肯咬舌自尽,也不甘屈从。
邻国怕把事情闹大,久而久之,就不再想着这事儿,只把赵熙宁当个傀儡养在后宫中。
但却不给她婢女,让她事事自己为。
之后的密谋与算计,都与裴行砚他们无关了。
因为,尘埃落定,他们也要成婚了。
“成婚吧。”他等不了太久了。
上一世的错过,与今生的难以言喻,都汇成了一个字,
“好。”
*
自从确定好婚期之后,裴行砚比扶楹更为看重些。
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一并操办,未让扶楹觉得成亲之后有什么难处。
因次月就要办婚事,虽说时间紧凑,但该有的礼节、流程,一点没省去,比之其他女子出嫁,更加隆重。
期间,周嫣然来过一次。
她走进来,坐到一旁。
亲自盯着婢女们装饰屋子,往日素雅的雾青色换之喜庆的大红色。
看着看着,周嫣然就不自觉地落下眼泪,嗓音也有些哽咽,“才几日没见,你这就要出嫁了?”
手心的帕子被握紧,半晌才松开,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我舍不得你。”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说是关系最为亲近的也不为过。
扶楹成婚,周嫣然自然要落泪。
扶楹叹了口气,半嗔地道,“那不若姐姐的婚事,跟我同一天办吧?”
周嫣然笑出声,作势就要挠她。
周嫣然跟沈清之相看,起初,周嫣然是不答应的,但沈家大公子暗恋她许多年,她若直接拒绝,岂不是太过掉人面了。
再说,沈清之身体不好,若遭她拒绝,受了打击,再一蹶不振就不好了。
周嫣然觉得头疼,准着能拖一天是一天,便跟个渣女一样,也不给人明确的应答。
后来,周母施压,周嫣然这才跟沈家大公子好好相处了一段时间。
两家都挺满意,周嫣然也“妥协”了。
她才不会承认是看沈清之,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心软了。
算了算了,那人毕竟,在未得她允许之下喜欢了她这么些年。
成婚,便当作对他的惩罚好了。
反正,她,周嫣然,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心动的。
周嫣然与沈清之的婚事要晚扶楹半年,她平日里无事,有一点空闲,就往苏府跑,来找扶楹谈心说话。
被好友这样陶侃,周嫣然脸一下就红了,她故作就要站起来离开,心里却悄悄地等着扶楹张口,央着她坐下。
日子过得也快,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是个黄辰吉日。
昨日刚下了一场雨,今日天却早早地晴了。
暖光刺透白云,盈盈的光线普照大地,一片祥和。
裴府和太傅府的婚事,办的自然隆重。
京城的大家族跟小家族,早早地筹办备上厚礼恭贺。
这天,百姓站在两侧车道,翘首观望着,要看漂亮的新娘子。
公鸡刚叫两声,扶楹便被盈玉拽起来了,接着,婢女们捧着喜服和头饰相继进来。
苏母担心女儿日后受了委屈憋在心里,方用了晚饭,便拉着扶楹去屋内谈话,交代了好些事情,像什么时辰婆母敬茶,怎样打理府内的中馈……都说了一番。
苏母交代这些,不是为了让扶楹去讨好裴夫人,而是担心扶楹嫁去裴府不自在。
扶楹心里知晓,眼底一下子就红了。
或许,只有女子嫁人的那天,才能真切体会为人母的不舍。
但还好,苏母提及的这些事情,裴行砚自然也能想到。
他早早搬离了裴府老宅,扶楹也就不必要日日给裴夫人请安。
新婚第二天的敬茶,裴行砚也曾会跟她一起。
所以,对于苏母所说的这些事情,扶楹还是不太担心的,但她都一一应了下来。
裴行砚性子冷情,交好的同僚也少。
周嫣然她们毕竟怵裴夫子,自然也不敢太过分。
屋内熏香缭绕,混着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
扶楹头饰有些重,但喜婆还站在身旁看着,她也不好伸手去脱下,加上,今早起的早,她愈发觉得困倦。
女子眼底溢出生理泪水,眨巴下眼睛,缓慢地等着脑子清醒。
但没有效果,扶楹只觉着,裴行砚若是再不进来,她是真的要睡着了。
“公子。”
喜婆出声,俯身道。
见门口有小厮挥手,喜婆识眼色地退了下去,把这漫漫长夜留给他们。
男人一改往日玄色衣袍,红色喜服加身,平白添了几分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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