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准备下一年的高考了。啧。”
这个“啧”,讽刺嘲笑意味十足。
直接击溃严风的心理防线,浑身无力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后续是什么,陈姝不想关注了。她再次扯扯威风凛凛的男人衣摆,“祁寒,我们走吧。”
祁寒轻飘飘看了眼地上灰头土脸的严风,“走吧。”
走了两步,他想起什么。拿过陈姝手里的栗子,扔了回去。
而在远处角落守着麻袋的左礼,就晃了个神,祁哥和嫂子都不见了。和嫂子说话的男人还在那儿坐着,显然刚走没多久。
脚边全是有重量的麻袋,他一个人扛不动。
一阵冷风吹来,左礼站在麻袋中间裹紧了外套,欲哭无泪,只盼着祁哥能早点想起自己。
把伙伴搁置脑后的祁寒,和陈姝路过栗子小摊,突然侧头问她:“喜欢吃栗子?”
陈姝眨眨眼,实话实说:“不喜欢,那又不是我要买的。我喜欢吃烤栗子。”
祁寒轻嗤,“你吃了。”
陈姝暗骂他狗眼睛,这都能看到。但她后来对严风的态度这么明显,不怕他多想了。
她略略略的冲他吐舌头,“我就吃了,我就吃了,谁叫你不给我买。”
说完怕被打,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祁寒望着消失不见的背影,没生气,反倒笑了。掏钱买了几斤生栗子,问了些问题,转身去找被他遗忘的左礼。
跑了一段路,陈姝感觉肚子有点疼。以为是冷风喝多了,回到家在凳子上缩成小矮人,一动不想动。
要不是祁寒回来,她早躺床上窝着去了。
这一蹲,蹲得陈姝直打瞌睡,一动四处漏风。她索性靠在门板上半眯半睡。等祁寒回来再做午饭。
外面飘起了白花花的雪点,不一会儿,地面铺上一层薄薄的白雪。
货物一交,祁寒揣着钱冒着雪回家。推门而入,瞅见堂屋门板那一坨在睡觉。
也不知梦到什么了,那眉毛拧巴拧巴的。
祁寒把带回来的东西放桌上,提着栗子和小石子去了厨房。淘洗栗子,挨个破口,再倒入铁锅里和小石子一起炒。
祁寒是第一次做炒栗子,手法些许生疏,最终成果蛮不错的。他把栗子挑出来放灶台上温着。
炒栗子的香甜味道从厨房飘出,院子飘洒着雪花,一切都那么温馨和谐。
陈姝睡得很不安稳,做个噩梦突然就惊醒了。醒来胸口发闷,手脚冰凉,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夜。
她跺跺脚,往手心哈哈气,闻到空气里的香味,往厨房走去。
祁寒在揉面团,想来中午极可能要吃馍馍。
陈姝没了胃口,她想吃点热乎肚子的。于是语调软绵绵的恳求:“祁寒,我们中午吃疙瘩汤好不好?”
虽然她妈妈说过,不做饭话还多的人是最讨人嫌的,但她还是想试试。
万一他答应了呢。得寸进尺的某人想得很美。
经过陈姝半年的不懈努力,祁寒对她的耐心比旁人高不少。原本要开口训斥的话,在目光触及到她苍白脸色后,眉头紧锁。
话题一转:“没有烤栗子,只有炒的,自己拿去吃。”
陈姝两眼一亮,手不客气的伸向炒栗子:“祁寒,你真好。我来烧火吧。”
县城里大多数人家,厨房里用的是蜂窝煤,味道很大。两人商量后,选择烧柴火。
柴火需要去买,不贵。
灶洞里燃着柴火,暖意源源不断的传到身上,陈姝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剥了好些栗子,栗子肉还有些烫手。她挑出完整的,伸手给灶台后的祁寒。
满手面粉的祁寒沉默,敲了敲揉面的瓷盆,示意他没空吃。
陈姝被柴火烤得晕乎乎的,意识到了他不方便吃,便抬高手把剥得最完整的栗子肉送到他嘴边。
这下能吃了吧。
祁寒脑子有点疼,在她万般期许下,终是低头将两颗栗子肉含进嘴里。
满口栗子清香,软糯温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雪花膏香味。
陈姝迅速又拿了两颗,继续保持投喂姿势。
嘴里的栗子还没咽下,祁寒不想说话,端着盆挪到另一边去了,拒绝二字写在身上。
灶洞里火苗微弱,俨然快熄灭了。陈姝放弃了追着喂他。
午饭是她提的疙瘩汤,一碗下肚,舒坦多了,手脚都暖和了。
不知何时,两人不再分开洗碗,大多数是做饭洗碗换着来。
陈姝还没本事让祁寒成为伺候她的佣人,坐等对面男人放下筷子,自觉起身收拾碗筷。
起身瞬间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她没在意。
两个人的碗筷不多,厨房有热水,最多五分钟就能搞定。
对面带有余温的凳子上有一小块洇湿痕迹,不太明显,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木凳原本的颜色。
祁寒顺手拿过桌布擦桌子,无意瞥见那一小块不同寻常的痕迹。
他走过去,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回屋拿纸一擦,居然是红艳艳的血。
祁寒脑子轰得一声炸了,小蠢货受伤了?难道野男人在他看到之前打了她?为什么不说,是怕他打那个野男人?
还是说,上午发生的事,都是小蠢货演给他看的?
情急之下,他没空想这其中的不合理。大步走向厨房,厉声质问:“你受伤为什么不说?”
专心洗碗的陈姝一脸懵逼:“啥?我没受伤啊。”
祁寒见她装傻,面无表情的拽着她去了堂屋,指着凳子:“那你告诉我这血哪儿来的?”
陈姝不是
第一回经历这个,在看到的第一眼,结合身体异常,瞬间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小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尴尬得用脚趾抠出一座大别墅。怪不得她今天昏昏沉沉的,身体各种不舒服。
来例假本不羞耻,但她看到凳子上沾血的卫生纸,就突然不敢去看祁寒的脸色。
陈姝舔舔唇,含糊的说:“咳,那什么我没受伤。”
祁寒是在李老头手下长大的,没途径了解关于女性的常识。张大娘他们也不可能给他讲这些事,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啥。
不怪祁寒不知道,是根本没人教他这些。在他成长过程中,没有女性角色的参与,很多事情都是他一步步慢慢摸索出来的。
可以说,接触最多的女性是娶回家半年的陈姝。
祁寒没听到想听的,执着的问:“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陈姝静静看了他十几秒,撑不下去了,叹气道:“我来例假了。”
这凌冽眼神,她怀疑再不说实话,这男人怕是能联想到天边儿去。
“例假?”祁寒怔忪着,眼神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陈姝些许为难,这没法解释,总不能给他看吧。
“就女生到了一定年龄每个月都要来的,我说不清楚,总之我没受伤。”她说得坦诚直白,两眼不曾闪躲。
祁寒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太冲动,可能冤枉她了。果断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想多了。”
陈姝没计较:“没事,但你能帮我去买个盆吗?越快越好。”
这年代没有卫生巾,要么用纸垫着,要么自己缝制月经带。她不会缝这个,就只能用纸了。
“好,我这就去。”祁寒走了两步,犹豫下回头,“你真没事吗?碗留着我回来洗吧。”
他有些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里没事?
陈姝催促他:“我有数,你快去吧。”
她往灶洞里塞了几根柴,又抓紧把碗洗净,用水冲洗沾血的凳子。
没几分钟,祁寒拿着盆回来了。
陈姝迅速换了裤子,竭力忽视小腹隐隐下坠的不适感,坚持把弄脏的衣物洗了。晾好衣物,她没什么精气神的说:“下午没事不用喊我,我先去躺会儿。”
第一次来反应这么强烈,不敢想这几天她要怎么渡过。
陈姝忧心忡忡的回屋躺着后,眉头没松开过的祁寒出门去了。
――
祁寒在厨房忙活了好些时间,才把装满热水的热水袋拿进里屋。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某人,把热水袋放在被子上:“拿去捂着。”
他不懂这些,但长了嘴。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小蠢货这是怎么了。
托上头收货大哥的关系,祁寒花了两倍价钱拿到这个热水袋,又买了些补气血的红枣和一些新鲜的肉和蔬菜。
刚暖和不久的陈姝,连伸手出来拿热水袋都做不到。小脸惨白惨白的,衬得一双杏眼都黯淡了不少。
一动被子就漏风,寒气从缝隙处钻进被窝里。她就眼巴巴盯着要起身才能够到的热水袋。
祁寒在看到她虚弱模样,生出一丝对先前自己不着边幻想的自责和愧意,重新把热水袋放在了她脑袋旁边。
陈姝顿时热泪盈眶,说不感动是假的:“谢谢你。”
好人啊,好人一生平安。
祁寒撇开眼,沉声问:“晚饭想吃什么?”
陈姝惬意的抱着热水袋,往被窝里缩了缩,哼哼唧唧的:“我不想吃,你吃吧。”
除了上厕所,她恨不得长床上,一下午没怎么动过,哪会感到饿。
祁寒抿抿唇,脑子里想好了今晚要做什么。陈姝那份也有,只是温在了锅里。
因为是祁寒误解在先,他这些天便勤勤恳恳的做饭、收拾屋子。就这样,陈姝提前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要不是她拦着,这人能把她衣服一起洗了。
虽说两人名义上是夫妻,又睡一张床,但她还是不习惯别人洗自己的贴身衣物。就感觉怪怪的,过分亲密了些。
伙食变好了,每天至少有一顿肉。偏偏祁寒在厨艺上是天选之子,做的菜很有食欲。
桌上的零嘴换成了红枣花生,硬是把她失去的气血给补了些回来,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第三天,是个大晴天,陈姝终于舍得从屋里出来了。
她把被子搭在晾衣线上,又搬出凳子和过年没吃完的年货,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冬日暖阳晒得浑身舒畅,驱赶了手脚的寒意。
祁寒不在家,午饭一吃就说有事出去了。
陈姝嗑着瓜子,津津有味的翻看一本杂书。这书是这屋子里搜刮出来的,她没扔。
嗑瓜子嗑得正来劲儿,紧闭的院门响起了略显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在家吗?”问话的是道男人声音,很陌生。
陈姝放下书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好些男男女女,男女老少都有。从服装上轻易分辨出,中间的那几个人才是说话的。
为首的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穿着一身中山装,戴着银框眼镜,看起来和蔼可亲。
老人身后是一对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女,看亲密度应该是夫妻,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
陈姝眉心一跳:“你们找谁啊?”
这么大阵仗,不会是祁家人吧?她一点消息都没听祁寒说,这就找上门来了?
不愧是他,瞒的真严实。
作为祁寒最亲近的人,半年前娶的媳妇,祁家得到的资料里当然有她的身影。
大部分资料来自刘家村,对她的描述有好有坏。加上有陈家的恶劣行径,在找祁寒十多年的祁家人眼里,对陈姝的印象一般。
目前最重要是把祁寒认回家,其余的事之后可以再解决。
祁老爷子杵着拐杖,抑制住急切想见到孙子的心情:“小姑娘,请问这里是祁寒家吗?”
陈姝警惕道:“对,我是他媳妇。你们是谁?”
祁老爷子脸色沉重:“这事说来话长,我们是祁寒的家人……”
绷了一路的常绘莹突然冲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哀切的问:“小寒去哪儿了?求求你带我去找他。”
陈姝吓了一跳,根本抽不出手:“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们要不进来等?”
她不想被当作猴看,这群人动静不小,街坊邻居纷纷出来围观。
祁舟荣连忙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感激的说:“行,那就麻烦你了。”
他低声安慰妻子:“绘莹,你冷静一点。我们等了那么多年,不差这一会儿了。”
祁佳雪见妈妈哭了,噔噔噔的跑上前,小大人一般的哄道:“妈妈不哭。”
女儿稚嫩的声音,让焦急的常绘莹恢复些许理智。松开了陈姝,挤出一抹得体的笑容,文文弱弱的说:“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陈姝客气:“没事,你们进来吧。”
祁家人先后进了院子,默默观察起这个巴掌大小的房子。其余的守在院子外面,把祁家围的严严实实的。
陈姝淡定的去堂屋抬凳子,但不够分:“只有两条凳子,你们将就着坐。祁寒过不了多久会回来一趟。”
她严重怀疑祁寒是怕她死家里了,这几天出门绝对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祁舟荣心不在焉:“不碍事。爸,您坐着吧,我和绘莹站着就行。”
远远看到祁哥家里有情况的左礼,认出这老人是在州市见过的,慌张的忙跑出去找人。
毕竟是祁寒的亲人,陈姝不好太怠慢,可家里实在没有招待人的杯子。只好把两人喝水用的搪瓷缸洗干净,分别倒满开水。茶叶什么的,想都别想。
考虑到有小孩儿,出于礼节,家里各种零嘴她都拿了一部分出来。
祁家人满心都是未回来的祁寒,注意力全在院门处,没心思和陈姝找话聊。
陈姝也乐得自在,继续“咔咔咔”的嗑瓜子,翻着没看完的话本。
四岁的祁佳雪,正是对外界感兴趣的年龄。躲在常绘莹身后,好奇看着这个陌生的漂亮姐姐。
大人们揣着心事,一不留神她就悄咪咪的溜到陈姝边上,像只胆小怕人的小松鼠。
祁佳雪没吃过瓜子,看她利落的几乎一秒一颗瓜子,两眼崇拜的冒星星。又挪过去一小步,蹲在她凳子边上,歪头卖萌:“姐姐,你吃的什么呀,感觉好厉害!”
“咔”“呸”“咔”“呸”,有规律的重复着,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祁佳雪白白嫩嫩的脸蛋,眼睛水汪汪的,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棉袄,扎着两个小辫子。
干干净净的一小女孩,特招人稀罕。
陈姝不禁露出笑容,低头回答:“这是瓜子,要吃吗?我教你。”
祁佳雪怕妈妈不让她吃这些东西,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眼身后,小声的说:“要!姐姐你帮我抓一点,好不好?不能让妈妈看到。”
陈姝五指一张,抓了一大把在手里:“喏,你自己拿。”
祁佳雪拿了一小把,先是闻了闻,再学着她捏起一颗饱满的瓜子放在门牙处。
上下牙一碰,瓜子破了个口子,瓜子仁落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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