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泫被昭兰惊怒的模样弄得一愣,不仅不知悔悟,还笑问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昭兰都要被他整懵了,竟还有心情说笑,真不知这人心是有多大。
昭兰觉得告别也告完了,也没必要跟这厮在这做无用纠缠了,要不然只会让她越发不舍。
转过身,俯视着倚在榻上姿态慵懒的少年郎,昭兰快刀斩乱麻道:“听闻魏大将军后日便会出发回朔州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回去收拾收拾随着一道回去吧。”
“在朔州瞧见了我就当不认识,好好为朝廷效力,争取早日升迁,出人头地。”
昭兰希望自己心仪的人可以有个光明的前途,就算是他日后身侧没有自己,昭兰还是希望他能前途无量。
唏嘘完,也交代了该交代的一切,昭兰最后看了他一眼,决然离去。
魏泫静静地看着那么窈窕背影消失殆尽,神色复杂,一时竟不知作何感想。
第30章
自那日告别后,昭兰便再没有踏出皇宫,老老实实在芷兰殿缩着,有些闷闷不乐。
嫁往朔州在即,她本应该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多出去逛逛,毕竟以后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然昭兰的兴致就是提不起来,她宁愿在芷兰殿躺着,不去费那力气。
期间,姚皇后来过一趟,传授女儿些婚前必备的要事,甚至还偷摸带来了图册。
昭兰起初还以为母后给她带了个话本子,心想她现在什么都没兴趣,想让母后带回去,然看了那图册一眼,她就说不出话了。
从母后毫不遮掩的教导中,昭兰双颊红润地明白了一些事情,也知晓了当初月娘为何担忧她会被人欺负,原是这个意思。
可现在回想,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看着图册上那对姿态纠缠的男女,昭兰不自觉想起了皇祖母寿宴那日,魏家二郎那魁梧壮硕的身板,神色惊恐不已。
对比了一下自己这胳膊腿,昭兰脸也不红了,只剩下雪白一片。
这是会死人的吧?
想着想着,昭兰有些想哭,看着那图册更烦了。
姚皇后看出女儿的愁苦,在芷兰殿安慰了好一会,不住叹气。
如果可以,她也想让女儿自由自在地选择良人,为此,她这几年同那老东西吵了好几次嘴,也旁敲侧击地劝过,但都没什么用。
她身为中宫,已经不是年少时可以在家中任性撒泼的小姑娘了,对于这件牵连前朝国体的婚事,姚皇后也不好强行置喙什么,只能往好处想,顺便安慰安慰女儿。
“小兰也不必那样悲观,我观那魏家二郎生得俊俏英武,也是个美郎君,虽不是很了解性情,但瞧着与我们小兰是极其相配的,说不定、说不定是一段良缘呢。”
姚皇后也是瞧见过魏家那小郎君的,模样身板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瞧着也是明朗讨喜的,别人她不知是什么看法,反正姚皇后看着是蛮喜欢的。
她甚至有种那个魏家二郎与她的小五很般配的感觉。
可惜小五看着仍旧是十分排斥,想来还是不想远嫁的缘故。
听了姚皇后这番劝慰的话,昭兰目光古怪地看了一眼,嘴上没说什么,心里碎碎念着。
母后莫不是同父皇一样得了眼疾?
魏家二郎那个模样,为何两人的口风竟是一致的,昭兰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然尘埃落定,她在这辩驳也没用了。
四月二十五那日,魏家人启程离开了金陵,平熙帝在灞桥相送,一派君臣融融的气氛。
昭兰怕触人生情,再露出什么马脚,便没有过去。
昭兰本以为自己能很沉稳地接受这一别,但当芙蓉回来告诉她人已经出了金陵城的时候,昭兰还是扁起了嘴,难过地掉了几滴眼泪。
金陵城外,魏泫打马回头,望了一眼高大宏伟的城门,似乎想要穿透这堵城墙看到什么,颇有依依不舍之意。
魏戍余光瞥见儿子的举动,有些嫌弃地瞥了魏泫一眼,催促道:“人下月就到家里了,别舍不得了。”
魏泫不是没有听出父亲话语里的嘲笑,但他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厚脸皮地笑了。
“要是能将人现在就带回家就好了。”
这话出来,都不用魏戍这个做父亲的讽刺他,一旁的陈三都听不下去了,驱马上前,笑话道:“少将军真是厚颜又急色,哪有如此行事的,你看身后兄弟都没憋住,都笑你呢。”
闻言,魏泫朝着身后看去,果然瞧见一群军汉忍俊不禁的脸,分明都是在看他的笑话。
如鹰隼一般的目光凌厉又慑人,魏泫冷哼了一声,让那群军汉止住了笑,强装出端肃又正经的模样。
他们可不想回去被少将军调教,还是乖觉些吧。
继续赶路途中,还是有好奇心重的小将压抑不住心思,悄悄驱马来到同少将军关系一向亲厚的陈校尉身边,刺探即将嫁过来的少夫人情况。
“陈将军,少将军此番这样急色,如此轻易就折了腰,宣阳殿下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有一就有二,其他军汉听到这话,也悄咪咪凑上来听八卦了。
陈三见少将军正忙着和将军说话,没注意到这边,他胆子也大了些,没管住自己的嘴,凑过去和其他小将碎嘴子去了。
魏泫同父亲说话的间隙,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到身后将士们的强压着的起哄声,扭头一瞧是陈三那个碎嘴子在聚众传播不当言论,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在背后蛐蛐自己的那一点情史。
魏泫暂停了谈话,驱马往后头去了。
众将士一看少将军打马过来,顿时作鸟兽散,一声都不敢吭了。
……
金陵,转眼间便到了昭兰嫁往朔州的日子了。
婚期虽定在二十八,但金陵到朔州千里之遥,加上婚婚车可不似轻便的快马,少说也得走个二十天。
昭兰动身的日子便定在了五月初六,昭兰还留下过了个端午。
对此,昭兰十分珍稀这个端午节,连粽子都比往年多吃了几个,还痛饮了一壶雄黄酒。
父皇做事的效率不错,到了她出发前一日,答应了给她带去的厨子都训练好了,昭兰检验过了,那些厨子确实有两把刷子,将金陵各色菜肴和她平日爱吃的小食糕点都学了个十成十,昭兰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临行前一夜,昭兰失眠了,双眸无神地望着帐顶,脑中走马观花一般掠过许多往事。
大多是十七年来在金陵和皇宫的种种,但其中最浓墨重彩的一幕幕,是曲江池畔,那个会倚着老柳等她的少年。
一股热流在胸腔中肆虐,酸涩得昭兰控不住情绪,只觉视线模糊了。
这个只会打嘴炮的假把式,不是说要偷偷跟着她一道走吗?竟还是被自己劝几句就偃旗息鼓,说走就走了,看来也没多坚定,没用的东西!
人在心情不好时总会无理取闹些,昭兰便是处在这种情绪下,也不管当初是自己将人扳正了过来,甚至严厉斥责的,只任性地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发性子,仅此而已。
翌日,晨光熹微,昭兰枕上泪痕也已经干涸,不注意瞧压根瞧不见,唯余双眸有些微红。
这一日和往日不同,昭兰不能再同以前一般,想着吃过朝食去玩什么,或者和谁一起玩,而是净面梳妆,穿着大红吉服,戴着攒金丝凤冠,一身锦绣庄严地朝着宫门去,那里,父皇和文武百官正在候着,准备为她远嫁送最后一程。
上妆的时候,月娘目光在昭兰眼眸上怔了片刻,看出人昨夜定是哭过了,不由心疼地看着,大约是想说些什么,但被昭兰制止了。
“月娘我没事了,勿要担忧。”
只是一夜间,昭兰又如往常一样心情明朗,只是偶尔会因为要远嫁朔州的事烦躁。
姚皇后早早过来了,到了分离关头,也再不端什么沉稳的架子了,拉着昭兰的手啜泣起来,一边哭一边大骂平熙帝,甚至隐隐有要去吵一架的趋势。
到了这个关头,昭兰哪还有挣扎的余力,费口舌将母后安抚好,才能继续妆点。
许是父皇也觉得亏欠,昭兰的陪嫁和排场远超历来任何一位公主,风头可谓是史无前例,让人望而止步,直叹壮观。
十里红妆不再是形容词,而是真真切切出现在金陵人眼前。
不说别的,就光是昭兰这一身嫁衣,便动用了尚衣局百十来位绣娘精细耗神地做了小半年。
要不是父皇早早吩咐下去了,这短短的时间内昭兰哪里能穿上这一身绣以金线、坠着珍珠美玉的飞凤牡丹嫁衣。
如果将成亲对象换成她的如意郎君,配上这身衣裙,昭兰嘴都能笑裂。
可惜……
沉沉的凤冠压得她脖子有些酸,昭兰可以预想到再过一会怕是就要折磨人了。
好在这身盛装只需在两个特殊时刻穿上,比如今日的送别和进入朔州的那日。
路途少说也有二十天,若要日日顶着这副模样,那谁受得了!
前后皆有宫人打扇引路,昭兰便被坐在被宫人簇在中央的步辇上往宫门丹阳门赶去。
刚靠近丹阳门,昭兰便注意到了那成片朱红青绿的官袍,其中最显眼的当然还是父皇那一身明黄,遥遥肃立着,尤为扎眼。
步辇落下,昭兰在芙蓉和月娘的搀扶下踏在地上,姿态端方地一步步朝着等待了好一会的父皇那里走去。
母后就站在父皇身侧,看着沉静平和了许多,同时各宫娘娘们也来了,还带着昭兰的兄弟姐妹们。
她们多多少少都是一副不舍的表情,一圈看下来,昭兰又有点不淡定了。
“父皇万安。”
心里难免不舒坦,昭兰语气不咸不淡,甚至还有些气鼓鼓的。
平熙帝倒是不在意,笑呵呵地叮嘱她道:“此去朔州路远,吾儿千万要保重身子,女婿是个良人,你到了那千万要与女婿和和美美,好好经营夫妻关系,让父皇也能将心放平。”
“女婿是个体贴的,承诺每年闲暇无战事便会抽空陪你回来看看,以解思乡之苦。”
听到前面一句,昭兰情绪愤愤,刚想怼回去,然下一句抚平了她的火气,让她生了几分意外之下的惊喜。
“父皇说得是真的,他会每年陪我回来?”
在昭兰满怀期待下,平熙帝笑眯眯点头,昭兰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看样子那魏家二郎还算个人,知道体贴一下她这个远嫁的公主。
但,想到魏家二郎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模样,昭兰又泄气了。
体贴又如何,知冷知热又如何,还是无法和她的陈郎相比。
想到这,昭兰情绪又低落了些。
叹了口气,昭兰目光落在了站在太子阿兄身边的小胖子身上。
元烈那小子终于不那么讨人嫌了,一副哽咽的小模样,看着对她这个小姑姑很不舍。
见到昭兰瞧他,元烈手里像是拿着什么,立即迈着小短腿噔噔地跑过来,扯住昭兰的嫁衣裙子。
昭兰刚想问她这好大侄来闹腾啥什么,就看见小胖子摊开手,露出被袖子遮挡的东西,是一个制作精美的弹弓,上面雕刻着龙纹,又以金水浇筑纹理,晾在日头下,金光灼人眼。
不过昭兰看着这弹弓倒是有几分眼熟,像是先前打过她的那只。
“小姑姑,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了,今日送给你,我那个小姑父脾气不大好,要是他以后敢欺负你,你就拿这个打他。”
小皇孙信誓旦旦地说着,拉着昭兰的手将弹弓塞给她。
昭兰被这熊孩子整得又气又笑,忍不住道:“我还没跟他拜堂呢你就叫上小姑父了,就那么喜欢他?”
昭兰记得这孩子是个顽皮的,竟然就那么服服帖帖地叫上了,也是稀奇。
然转念想想,这孩子一向崇拜武将,时不时还要喊自己以后要当大将军,昭兰突然就理解了。
实打实说,那魏家二郎确实是个将帅之才,年纪轻轻便立大功小功若干,元烈崇拜认可他也算是说得过去。
被昭兰问话,元烈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是摇头,说了一句十分符合他行径的话:“喜欢,也不喜欢。”
小姑父人蛮凶的,但又会教他打弹弓,小孩子单纯的思想左右摇摆。
而且小姑父有点奇怪,先前还三令五申不许他喊他小姑父,但就在那日后,在她拿弹弓打了小姑姑那日后,小姑父又勒令他喊了。
很奇怪,元烈小小的脑袋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昭兰没多少时间在这陪大侄子唠嗑,便叫太子妃嫂嫂将他领了回去,至于那弹弓,她也就笑纳了。
好歹是大侄子的一点心意,而且,要是那莽夫哪天真惹了她,说不定昭兰真的可以拿弹弓偷偷打他,只要小心些不被发现即可。
嘿嘿~
告别父母兄弟姐妹,再对着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施一礼,昭兰在宫人的簇拥下登上了婚车,渐渐驶离了皇城。
浩浩荡荡的仪仗带起了一路烟尘,当芙蓉告诉她已经出了金陵城,昭兰忍不住探出头,远远凝着城门上那大大的金陵二字,心中十分伤怀。
此时此刻,她好像个和亲公主啊!
……
接连五日,昭兰大多数时间都闷在婚车里。
虽然这婚车内部空间不小,像个姑娘家的小型闺房,但对于性情如鸟雀的昭兰来说还是有些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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