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严峻起来,何将军为了防止刺客逃跑自杀的可能,命人挑了刺客的脚筋和手筋,让一队将士连夜将人押回金陵,报给陛下,交由金陵审讯,并修书一封,将眼下的证据都呈了上去。
至于那个明显真的生了病的老人,也不知这刺客是从哪劫来的,由医官诊治过后,何将军说待人好转送到最近的县城,交由县令安顿。
“殿下此番受惊了,是臣等的罪过,如今刺客已经拿下,殿下快回去洗漱歇着吧。”
方才当着众多将士的面,昭兰为躲开刺客摔到泥水里两次,如今身上的衣裙已是脏污一片,若不是今日情况特殊,昭兰早受不了了。
在何将军的眼神警告下,禁军将士忙低头不去看失仪的宣阳殿下,魏家军那边更不敢了,生怕冒犯未来的少夫人。
昭兰拎起了自己又是泥水又是草屑的裙子,蹙着眉头走了。
不动不知道,一迈步,昭兰腿上一打软,要不是被月娘和芙蓉扶着,她怕是得一膝盖跪下去。
“殿下……”
月娘心疼地唤了一声,看表情恨不得将昭兰背走。
虽然面对的是善意,昭兰面皮还是有些挂不住,被吓到腿软,也是头一回了。
但她胆子大归胆子大,以前哪里遇到过刺杀那么凶险的事,害怕些又怎么了?
陈郎肯定要嘲笑她了,昭兰心中猜想,下意识回头去看他,待看到对方的神色,她人一愣。
没有预想中的嘲笑,少年面上的,是不加掩饰的怜爱和关切,就像是小时候摔疼了,会在母后眼中看到的,不过眼前少年眸中和母后又有些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昭兰又说不出来。
可能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吧。
昭兰胡乱结束这个思绪,脸蛋红红地走了。
然没走两步,想起他也因自己受了伤,那掌心的血顾及都干涸了。
“你、你也受伤了,让医官去包扎包扎吧。”
昭兰看不清里头的伤势到底如何,但那样锋利的箭矢,还流了血,伤口定然是不浅的。
对于魏泫来说,这不过是小伤,回去自己清理一下上上药就行,他没怎么放在心上。
将插在地上的剑拔出来,魏泫就想左手拿树叶将剑上的泥垢擦一擦,晃然听到昭兰这番软软的、明显带着关切的话语,他停住了动作,笑着称了一声是。
医官极有眼力劲地上前,欲给这位方才立了大功的小将上药。
昭兰见此,这才离开。
回了帐子,月娘摸着少女发凉的指尖,吩咐人下去煮一碗姜汤来。
昭兰闻言,笑道:“我又没得风寒,也没怎么淋雨,何故要煮姜汤这等热物?”
月娘又摸了摸昭兰的手,语气轻轻:“殿下的指尖冰凉一片。”
昭兰失笑,便不再拦着。
很快,热汤被奉了上来,芙蓉同她一样,满身脏污,也回自己的帐子里沐浴了。
昭兰褪去脏污的衣裳,去热汤中泡了泡,待泡得全身发热后,她才慢吞吞换上干净柔软的衣裳,让月娘绞干头发。
绞发的时候,姜汤被端了上来,昭兰改主意了。
如今身上热了,她也不想喝又烫又辣的姜汤了,稍微撒撒娇,月娘便不再催她喝了。
兴许是经历了刺杀那样惊心动魄的事,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昭兰竟开始犯困了。
想着正是午后时辰,午睡也是正常的,她便埋头睡去了。
谁知这一觉睡到了天色昏黑,她头也有些晕晕的,净了面以后才彻底清醒。
饥肠辘辘,昭兰肚子难得叫得厉害,月娘忙传了饭菜上来。
昭兰胃口很好,这一顿饭吃得津津有味,比平日还多吃了一碗半。
结果就是,有些撑,她打算出去走走。
其实她还藏着另一个小心思,那就是去瞧瞧她的心上人。
当着众人的面救了她,这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她理应去探望探望,显示她身为公主的知恩宽厚。
嗯,这个理由很不错。
但她有点不想带上月娘,只想带着芙蓉。
只带着芙蓉,到了他的帐子,将旁的人清出去,还能偷摸说两句悄悄话。
然月娘跟着,她便只能装装样子了。
经历了先前的刺杀,月娘实在放心不下殿下的安危,见昭兰要去看看那个小子,她说什么都要跟去。
昭兰又不好说自己想和情郎说两句体己话,遂只能带了月娘。
既带了月娘,也就不必在乎带多少宫人了。
一行人虽在这处营地中只是最柔弱的女子,但却是此行里代表着最高权力的人,昭兰慢悠悠地跟着前头带路的将士走着,一路上尽是行礼问安的将士和宫人。
到了一处比她那帐子小了几倍的帐篷,昭兰想着一个这样的帐子要睡十个士兵,不由得有些心疼她的心上人,觉得有些委屈了。
没办法,大约这就是偏爱吧
“明日给换个大的帐子,再添些物件。”
昭兰还是没忍住给心上人些贴补,让他这些时日能过得舒坦些。
月娘蹙眉,想说什么,思忖了一下又闭了嘴,保持沉默了。
对殿下有救命之恩,恩赏是必不可少的,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很快,帐子里其余闲杂人等被清了出来,只剩下魏泫一人,昭兰才带着人进去。
魏泫掐准了时机,故意在昭兰进来的时候装作因手心的伤没拿稳水囊,让水囊掉在地上,洒了不少水。
“失礼了,殿下,这伤着实有些折腾人。”
魏泫看到昭兰身侧的芙蓉,眸中夹杂着些许失望,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放心不小自己这屁大点小伤,过来瞧他了。
“无需抱歉,这也是为救我伤的,我会吩咐医官给你用最好的药养着。”
昭兰哪里见过这样的套路,一时间心疼坏了,要不是芙蓉在这,她怕是要扑过去抱着安慰两句。
昭兰承认,她一时改不掉这死德性,总是会沉沦。
“还疼吗?”
眼见那掌心的纱布还沁着些许嫣红的血,昭兰轻声问道,那语气,不仅温柔,又饱含着情愫,让一旁的月娘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魏泫十分愿意让昭兰多心疼他几分,故意撒谎道:“疼的,一动便火辣辣的疼,想来那刺客的袖箭十分厉害。”
为了做出这番让她心疼的姿态,魏泫连嗓门都压低了些,就怕昭兰怀疑。
昭兰闻言,恨自己不能上去用肢体抚慰一番,忙将带来的各色补品让人放下,努力做出没有私情的模样,又是宽慰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昭兰离开后,陈三带着其余几个将士回来了,作怪地将少将军方才示弱装可怜的话在魏泫,面前演了一边,然后笑得在大通铺上打滚。
其余几个虽然不敢笑得如陈三那般夸张,但也是偷摸着笑了。
魏泫先是一怔,紧接着神色有些尴尬,恼羞成怒道:“你们偷听?”
陈三也没遮掩,言说了自己先前在帐子另一边附耳听了几句,也是巧了,便听到了这句。
“不是,少将军,就你这伤口,殿下来得再晚一些,怕是都要愈合了,还在那喊疼,真是笑得我~”
“少将军的戏真不错!”
知道些轻重,陈三说这话时,没有放开他的大嗓门,而是压着嗓音凑到魏泫跟前说,说完了又滚到一边大笑,给魏泫脸都气红了。
也不废话了,魏泫当即就过去揍人了,这一夜陈三是浑身酸痛睡下的。
第34章
自那日的惊险刺杀后,又过去了五日。
这五日风平浪静,再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平静到有些枯燥。
每路过一个城镇,队伍便会停下,遣人去城里采买,补充随行物资。
就在这般走走停停中,送亲队伍越来越接近朔州城,只差翻过脚下这座山,就算是进入边城区域了。
邕、凉、朔,乃边关三重镇,越过这座名唤屏山的山脉,便是邕州。
眼见日落西山,天际浮现霞光,送亲队伍不再前行,打算在山里歇息一夜,明日再赶路。
至于今夜的伙食,因为是山里,将士们又可以尝几口野味了。
虽然人太多有些分不过来,但尝几口鲜还是可以的。
昭兰的帐子依旧是第一个扎好的,宫人来告知后,昭兰从车辇上下来,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地,突然想活动活动筋骨。
接连几日赶路,昭兰也闷了几日,如今骨头都要僵了。
日头还未完全沉下去,天色旷远,配上周围郁郁葱葱的草木,让人心情旷达。
眼看着一行将士进山打野味,昭兰心思蠢蠢欲动。
山里不仅景色好,还有许多猎物,昭兰虽然不似将士们那般能打能猎,但射射山鸡野兔什么的应该还凑合,况且就算是猎不到也没关系,反正她不是来比赛的,只是来玩的。
念此,她同月娘说,本来月娘因着不久前的刺杀心有余悸,但看着昭兰身后带着十来个高大威猛的将士,又觉得安心许多。
此番在魏家军的带领下,她们的路线早发生了变化,没有再按照之前常规的路线走,想来只要不是队伍里出了奸细时时通风报信,刺客都找不过来。
昭兰是个心大的,过了几天后,被刺杀的阴影便散去了大半,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姑娘。
月娘赞她是个有福气的,昭兰也觉得自己这心态不错。
人嘛,不能总活在对往事的阴影里,大步向前才是。
正等着马的时候,昭兰眼睛咕噜噜地打转,月娘一瞧,便知这小祖宗又打坏主意了。
果然,瞧这小祖宗故作不经意地带着芙蓉走到一边,对芙蓉那丫头说了什么,芙蓉往魏家军那里去了。
月娘看着扭头对着她抿嘴嘿嘿笑的殿下,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殿下,你不能这样放纵自己,这样不好。”
握着昭兰的手,月娘语重心长道。
若是放在从前没有与魏家二郎的婚事,殿下看中一个小郎君,只要是个心思干净磊落的,月娘压根就不会多嘴,但现在不同了。
要是殿下不管不顾沉沦下去,最后被魏家发现了,闹出来对谁都不好。
很明显,昭兰也知道这个道理,惭愧地低下头,嗫喏道:“月娘不必担心,我知道轻重的,不过是想着这几日瞧几眼,待到了朔州,我定不会同他纠缠,我保证。”
昭兰自然知道这样太不理智,但她蠢蠢欲动的心就是难以克制,何况那厮还总是不要脸的凑上来,让昭兰想冷脸都很难。
想着也就最后几日了,昭兰干脆躺平算了,反正也不过是带在身边瞧几眼,又没干什么,她清白的很,不信魏家人敢扣帽子。
月娘闻此,也不欲多言了。
不能留在金陵殿下已经很不顺心了,想看俊俏小郎君便看吧,她相信殿下能把控住的。
就这样,月娘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跟在芙蓉后面满脸带笑的小郎君,也不管了。
魏泫早早听到了昭兰这边的动静,听说是宣阳公主想骑马溜溜,正在选护卫,心跟被挠的一样。
见她身边的婢女来叫他了,魏泫不自觉勾起笑,满面喜气地跟过去了。
魏家军仍旧满面正经,像是压根没看出宣阳殿下那点子小心思。
昭兰觉得,叫一个救过自己的俊俏小郎君充当护卫,也不算逾矩吧。
到了魏泫这边,更是一点负担都没有,心中还在想她有没有学会骑马,学得如何了,然过去一瞧,人利落翻身上了马,耳畔还伴着禁军将士小声的议论。
“宣阳殿下不愧是十三岁便学会骑马的姑娘,瞧那动作,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据说比几位皇子殿下骑得还好,一年前宫中跑马比赛,宣阳殿下除了没跑过太子殿下,谁都没能越过她去,真是厉害!”
“据说未来的驸马爷马术也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到时殿下与驸马爷说不定还得比比呢!”
“嘿嘿~”
谈笑声顺着耳朵钻进来,魏泫一时又无言了。
又是哄他的。
但转念想想昭兰哄骗他的目的,魏泫心里又舒服了。
倒是个诡计多端的,不过他挺喜欢的。
魏泫骑上从军营中随意挑过来的马,马不停蹄跟了上去。
接近日暮,又是山里,蚊虫也一股脑出来了,昭兰手里拿着一把弓箭,不时挥舞着去驱赶在耳畔嗡嗡叫的蚊子。
她都有点后悔出来了。
然来都来了,回去太没意思。
草木被马蹄踏过,不时发出簌簌的声响,让这片本寂静的林子添了几分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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