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被先前殿下激烈的反应吓到,月娘怕刺激到人,万分轻柔地敲了敲房门。
“殿下~”
扶着腿脚还未利索的芙蓉,两人四目紧盯着房门,试探着喊了一声。
出乎意料的,里面很快有了回应。
“月娘?”
先前的情绪太过激动,导致昭兰没有注意到有旁人,如今冷不丁听见月娘的声音,昭兰翻涌的内心瞬间平复了大半,甚至于很是惊喜。
“是我,殿下,快开门。”
月娘自然是想进去照看一下殿下的,毕竟先前的殿下看起来那样不好。
昭兰刚兴冲冲地想打开门,但下一刻就怕那挨千刀的进来,于是留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
“他不在附近吧?”
这个他是谁,自不用言说,月娘都是懂的。
“不在不在,驸马爷去偏房休息了,就只有我和芙蓉两个。”
听到这个保证,昭兰才放下心,将门开了个缝,先是向外探头看了一眼,见真的只月娘和芙蓉两人,才彻底将门打开。
“快进来。”
生怕那挨千刀的突然出现钻进来,昭兰放月娘两人进来后,火速将门闩插上了。
一见着亲近的两人,昭兰再绷不住情绪,抱着两人就呜呜哭了一阵。
并不是绝对的悲伤或者是愤怒,亦或者是还藏着一丝若隐若现难以察觉的欢喜,其中掺杂的情绪太多,昭兰一时也不知自己为何能哭得那般委屈,但就是想哭。
月娘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着哭得伤心的姑娘安慰着。
芙蓉在一旁,赶忙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给昭兰擦眼泪,看模样十分生涩。
只因殿下自小到大都不是个爱哭的,少有需要她干这个的时候。
两人都默契地没用吭声,任由昭兰纵情掉着眼泪。
偏房处,自打昭兰开了房门让月娘二人进去,魏泫便冒了个头,本想听听昭兰会说什么话。
他本以为还是些痛斥他的话语,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然没想到是这副情景。
隔着老远,魏泫听着少女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他心脏越发紧缩着,半点都听不得。
此刻的他好想将人抱在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哄,奈何屋子都进不去,他只能急得在偏房里又转了几圈。
人总是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的。
看着自己一身艳红的新郎袍在偏房里兜圈子,魏泫便忍不住叹气。
早知道就不逗人了,便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了。
自嘲地笑了笑,魏泫连喜袍都没管,径直和衣躺到了偏房冷冰冰的床上,想着明日该如何让人不赶自己。
然辗转反侧间,魏泫想起明日按着风俗,还要去前堂拜见父亲,自己如今这个丢人现眼的模样,还能领着新妇出去给人看吗?
想到这,魏泫更睡不着了。
新房里,昭兰哭够了,从月娘怀中起身,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了片刻,突然想起些什么,担忧道:“月娘你的身子如何了?还有芙蓉,你的脚……”
从情绪中挣脱出来,昭兰想起两人拜堂前还一个赛一个的不好,如今跑到她这里照看她,她真是过意不去。
月娘闻言,也出乎意料地愣了一下,自我感受了一下,神色紧跟着诧异道:“也是奇了,这会子忽然就不难受了,许是被殿下的事分了神,一时忘了难受了。”
说着,月娘还笑了,再看不出一点难受。
芙蓉也不在意地解释道:“婢子的伤也好了大半了,如今不过不太利索,医官说不是什么严重的,想必过一夜便好了,殿下自不用担心。”
今夜昭兰耗了太多力气,与两个亲近的知心人再次痛骂了那个挨千刀的后,很快便被疲乏包裹了。
草草洗漱卸妆,将头上沉沉的冠子摘下来,昭兰将床上那些硌人的吉利干果都拂了去,昭兰才挨上床。
这一夜昭兰好似许久才睡着,又好似转眼便睡着了,就连昭兰自己也不清楚。
这一夜昭兰睡得尤为踏实,简直是这一月来她睡得最好的一次,心头盘旋着的大半压力都随着今夜恍然间褪去,昭兰浑身莫名轻松了许多。
梦里的她过得极为爽快,挥舞着小皮鞭,将胆敢欺骗捉弄她的罪魁祸首打得嗷嗷直叫。
……
翌日清晨,昭兰是被热醒的。
挑开帐子,迷迷糊糊间瞧见冰桶上已经瞧不见冰了,大概是化了个干净。
今日是新婚头一日,无论是按着哪里的风俗新妇都应该去前堂拜见尊长,露个面。
她跟魏泫的恩怨是一码事,然同魏大将军却未曾有什么龃龉,若新婚头一日就凭着天家公主的身份甩脸子不露面,那多少有些失礼。
犬子有错,然虎父又无错,昭兰不好去落人家的面子。
她跟魏泫这事,便放在私下里吧。
这样想着,昭兰没了睡意,懒懒地朝外叫了一声。
月娘服侍了殿下多年,是深知昭兰习性的,早早便将盥洗用品备好了,只待传唤。
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个不速之客。
月娘和芙蓉瞧见偏房钻出来的驸马爷,面上虽挂着笑,但隐约间也能看出有些勉强。
两人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事属于殿下和驸马爷的私事,还是让殿下亲自来裁决吧。
她们不好越俎代庖,且看殿下待会允不允他出现在屋里了。
房门嘎吱一声轻响,天光顺着那越来越大的空隙投了进来,撒下一地灿金。
昭兰慢吞吞从床上坐起,听着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隔着薄薄的纱帐抬眼看去。
除却那几道纤细的女子身影外,额外还有一道属于男子的挺拔身影,像做贼一样,偷摸跟在后头进来了。
这道偷摸的身影是谁自不用说。
能踏入这里,还能被月娘等人默许的,便只有那个挨千刀的了。
经过一夜的沉淀,昭兰情绪和缓多了,不至于一见到这厮就要发疯。
隔着帐子,魏泫好似察觉到了昭兰在看他,搔了搔面皮,话语磕磕绊绊的。
“我来换个衣裳。”
魏泫这理由倒也不牵强,他随身一应物品确实都在这,昨夜的新郎袍还在身上穿着,他总不能这样出门见人。
有些扭捏地往内室踏了几步,见昭兰没用吭声,魏泫仿佛得了恩赦,手脚并用地去换衣了。
昭兰带来的宫人都是侍候昭兰的,况且谁敢去侍候驸马爷,瞧着那也没有等着人侍候的模样。
今早因为是热醒的,昭兰身上总有些粘腻不适,便没有急着穿衣,欲先浴身。
芙蓉的脚踝果然像昨夜说得那般,好的很快,今早走起路来也不耽搁了。
捧着干净衣裳便跟着昭兰往浴房里进了。
水房一直备着热水,见殿下要水,手脚麻利地备好了。
将军府倒也阔气,浴房里专门修了个池子,正冒着热气,蒸腾得晨起的昭兰骨头都发软。
泡进热腾腾的水中,昭兰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胸中郁气也一扫而空。
事已至此,她左右都要来朔州,改变不了。
这事气归气,然至少还有一点能安慰到她,便是夫婿是个入眼的。
尽管眼下正气着,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但她还没打算原谅这个狗东西,愚弄了她还想简简单单揭过去,门都没有。
穿里衣的时候,芙蓉看着殿下喜怒不辨的脸,好奇地打探道:“殿下要原谅驸马爷吗?”
看着比昨夜平和百倍的殿下,芙蓉想知道殿下心中在想什么。
就这么轻易原谅驸马爷了?
那也太便宜他了。
“哼,怎么可能,那太便宜他了,只是我暂时没想好法子,也不想搭理他罢了。”
人可以偶尔发疯,但不能天天发疯。
要不然别说旁人怎么看她,她自己也精力不济。
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好法子整治对方,昭兰便打算先晾着,容她消消气先。
穿好里衣出去的时候,果不其然这厮还在屋里赖着,已经换了一身绯红色的锦袍,坐在外间用来吃饭的四方桌上了。
显然,他打着同她一道用早饭的主意。
昭兰有心晾着他,慢悠悠地穿戴衣饰,洗漱梳妆,故意磨人一般,比平素慢了一倍。
等昭兰打扮得光鲜亮丽从里间出来,明显看出人急了,甚至是焦躁地用指节敲起了桌子,一下接着一下,杂乱无章。
看见昭兰的那一刻,少年眼眸肉眼可见地一亮,起身便要来迎她。
昭兰就像是没见到他这个人似的,目光轻飘飘地就从他身上掠过了,比曾经在曲江池边上还要无视他。
越过魏泫,昭兰落座,对着月娘淡声道:“传饭吧。”
就好像那一个大活人不存在,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出去。
魏泫讪笑着试探着坐下,见昭兰没赶他,悬着的心立即放下了。
仿佛昭兰应允他留下给了他莫大的勇气,魏泫舔着脸凑上来,毫无水平地搭着话。
“夫人今日的妆容甚是好看,衬得夫人愈发娇艳美丽,不愧是大周第一美人。”
魏泫记得,这姑娘最喜欢自己夸赞她,本想着对于自己这番话,好歹有个反应才是,但他竟连一个眼神也未收到,甚至还在昭兰的嘴角看到了一丝轻嘲。
正纳闷着,魏泫听到小丫头芙蓉故意道:“回驸马爷的话,殿下今日未上妆。”
这几个字一出来,魏泫又是尴尬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需要练一练眼力了。
奇怪,明明瞧着像是上了妆的。
说话的空档,早饭被呈了上来,那盘盘盏盏的,花样精致又繁多,一瞧便是金陵厨子做出来的,也是魏泫在金陵常吃的。
说实话,他不大习惯金陵菜,味道淡不够有滋味不说,有的还带着甜腻腻的味道。
比如他的新婚妻子正在吃的汤包,总有些甜滋滋的,他压根吃不惯。
满桌子大半都不是他喜欢吃的,但此刻的魏泫不敢吭声,只默默低头大口吃着。
只不过时常偷瞄她,还以为自己很隐蔽,昭兰都不想理他。
明明就是个自己一只手就能奈何的姑娘家,然魏泫看着那张沉静如水的面颊,愣是不敢造次。
魏泫第一次觉得自己竟会有一天这样没出息,没出息到他面皮都在隐隐发烫。
好不容易将这顿早饭凑合完了,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魏泫心里的小人急得团团转,思索着该怎么让被自己狠狠得罪的新婚妻子随他去拜见父亲。
残羹剩饭被撤下,昭兰漱口净手后一副要出门的架势,魏泫心一提,马不停蹄凑过去。
“去哪儿?”
心中带着一点小小的期盼,但又不敢确定,语气也小心翼翼的。
被昭兰瞪了一眼,魏泫没敢伸手去碰,抬起又垂落的手莫名尴尬。
“去该去的地方。”
昭兰都不大想搭理他,但瞅着对方一脸不值钱的丢人样,昭兰还是睬了他,就是语气不大好,冷得像是寒冬腊月的风,吹得魏泫心拔凉。
不过这是一个喜人的开端,至少愿意搭理自己了。
知道昭兰要去哪,魏泫屁颠屁颠跟上了,尽管一路上昭兰并不多瞧他一眼。
期间,魏泫大着胆子去牵昭兰垂在身侧的手,刚挨上,还没来得及笑,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那声脆响,后面跟着的侍婢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们哪里敢抬头去看殿下和驸马爷的热闹,但低头偷笑还是敢的。
先不说芙蓉那百般忍耐都压不下的笑,就连一向稳重的月娘都压不住嘴角的抽搐,险些笑出来。
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魏泫面上差点没挂住,捂着被拍红的手背就老实了。
因着很快到了前堂,魏泫便再没有作什么妖,只是神色明显有些僵硬。
前堂出乎昭兰意料地清净,除了一对老仆外,便只有公公魏大将军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太过于清净了。
但转念想想,魏家本就人丁单薄,公公便是独生子,膝下也只有两子一女,其中长子还在三年前于沙场战死,如今只剩下自己这挨千刀的驸马一个小子,家里自然清净。
想着想着,昭兰很是同情公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滋味最是不好受。
想必也是等了一会,昭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看向她。
尤其是那个扎双髻的小姑娘,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期待又欢喜。
见昭兰过来,魏大将军想要起身,还想像以往那样向她见礼,可今日不同,是新妇拜舅姑的日子,昭兰哪里好再摆架子。
忙制止了魏戍,昭兰微笑着道:“父亲不必多礼,如今我不单单是大周公主了,也是你家的新妇,今日若是父亲给我行礼,岂不是乱了套?”
昭兰声音柔和清亮,看着心情倒是不错,一点也不像是昨夜闹腾过的姑娘。
魏戍眼底滑过一丝异色,但到底是没多嘴问这等小儿女私事,只笑呵呵地停了礼,趁机偷偷去看儿子一眼。
却发现,儿子像是个贼,正目不转睛盯着人家,眼都不眨一下。
将昨夜联系了一下,魏戍也知道原因,铁定是这小子没得媳妇的好脸,眼下稀罕上了。
自己造的孽便要自己来受,魏戍可不会可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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