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对方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奚云祉道:“我已派人去查,想必这两天会有结果。”昨日白槿躲在人群,于沽府面前喊话时,他刚好卖完东西回来,那时他就站在不远处。
这人本来就来历不明,他这一喊话,虽说对他们造成的弊端诸多,可却也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奚云祉看着褚岁晚的眸光微微凝神。
现在就看,这沽
府之案,魏国公府在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不管是什么角色,青年清贵疏和的面孔,掠过一丝几乎不可察的戾气。
这白槿永远会是他的敌人。
以及他背后站的人,他通通都会揪出来,然后送他们——
下地狱。
奚云祉敛下眼底的神色,桃花眼依旧流光溢彩,慵懒却又不失矜贵的姿态,足以让人为他驻目。
褚岁晚不是没察到他的注视,更对他其中暗含的意味猜出几分。
想此,她勾了勾唇,相对于奚云祉的余光注视,她瞧的落落大方,马尾微微荡着风,每一根都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奚云祉愣了一下,便听到她语气自信从容对他说:“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我的父亲和此事,绝无关系。”
得知此事时,褚岁晚是有过迷茫,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爹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冤枉他人的事。
至于那点迷茫和无措,一晚上时间,已经足够她整理消化。
她真的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
青年呆滞望着那双洋溢着笑意的乌眸,里面的神采很夺目,顾盼生辉,这是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便相信她话的能力。
褚岁晚不觉得她说的有什么问题,甚至还在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奚云祉此刻的反应,眼眸微微闪过狭促。
不过很快,她眉心蹙了一下,没有回头,只单手凭着直觉,扣向对方的肩膀,可待望去时,见到来人的面容和着装她有些惊诧。
“你是何叔吧。”褚岁晚记得昨日孤竹翊是这样称呼对方的。
“是县令的朋友啊,不好意思啊,差点撞到你。”何叔闻言,木讷的抬头望向褚岁晚,暴露在日光下的眼睛哭得很红肿,眸光也没有聚焦。
若不是他吐露的沙哑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之前的木偶人可以说是别无二致。褚岁晚看着,突然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碍事的,”褚岁晚放缓语气,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含着笑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分,今天正好和县令来这修补路,想不到又能遇见您,这条路应该不出几日便能修好,到时何叔您行走,就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坑洼扳倒了。”
话落,褚岁晚看到何叔顺着她的话,沉默的注视着前方火热朝天的修路画面。见他有反应,褚岁晚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不料,何叔眼眶却集聚起泪水来,他哽咽的昵喃道:“摔到了好,这样就能陪我的小玲了。”
“她怕黑,一个人在下面,肯定会害怕的。我要去陪她才是。”说到后面,何叔语气坚定起来,刚刚还浑浑噩噩的身体,此时像是注入了朝气。
但这份朝气,却驱使着他径直撞向不远处的石墙。褚岁晚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前方注意到这变故的人纷纷弃了手中的活,跑在前面的是一身泥土的孤竹翊。
“何叔,您这是做甚啊。”孤竹翊着急的问道。
何叔见到孤竹翊,眼泪更是止不住,五六十岁的年纪,此刻哭得宛如一个孩童,眼神无又悲?。
他哀戚的说:“县令,我家小玲……”
“今早去了……”
“我无用啊。”
说完这话,他像是被抽动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软趴趴的往地下坐去,褚岁晚及时拉住他的肩膀。
而孤竹翊顿了一会,沉默的上前抱住何叔,动作轻柔的拍着他的背部以示安抚。一旁的南音等人见此,也默默的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天空依旧湛蓝,搭着戏台任由风摇曳着树,一边盈盈吹着夏的气息,一边又带着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场面,悠远携长的消散于天际。
褚岁晚不动神色的退出人群,她总觉得此事来的突然,有个猜想需要她去验证一下。
没走几步,旁边跟上奚云祉,不过他也没问褚岁晚去往何处,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回到热闹的街道,一前一后踏入一家药铺。
里面的老伯不在,只有今早褚岁晚见过的伙计。守店的伙计看到他俩,热情的问道:“二位是要抓药,还是看诊,如若要看诊,还需等一会,师傅他老人家出外诊去了。”
褚岁晚视线看了看四周,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小声问道:“不知这里可有治烂脸的药?”
伙计恍然大悟,接着也压低声音,但语气有点为难:“有是有,不过药效微乎其微,客官要是想治好,怕是得另寻药方。”
末了,他感慨一句:“造孽啊,怎么西陵会有这种怪病,还不止一例。”
褚岁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脸上露出希翼的神色,问:“照这么说,近来是有不少人都有此症状,那应当有痊愈的人吧。”
伙计闻言,看褚岁晚的眼神带上怜悯,“这几个月,几乎每月都有一例脸上红肿流脓,但皆无一个有好转,而且过了不久,那几户人家都摆上了白事。”
“或许是上天嫉妒这几位姑娘的容貌吧,才让她们皆接二连三得了这怪病,真是红颜薄命啊。”他感慨道。
“她们也都是女子吗?”褚岁晚眼底划过暗光,面上却是再多加几分着急。
“是啊,我看您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吧,不知是否因牡丹花宴慕名而来?”
褚岁晚点头,困惑的问:“这和牡丹花宴有和关系?”她话落,伙计接着说:“据我所知,来我师傅这看的那几位,都是每个月牡丹花宴的魁首。”
说到这,伙计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嘀咕道:“奇怪,平日这个时候,何叔不是该来抓药的吗?怎么现在过了午时还没来。”
“何叔?”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奚云祉问了一句,而后神色有些难言的道:“你口中说的何叔,可是眼睛有一道疤痕,然后瘦瘦的,头发有点白。”
“正是,你怎么知?”
伙计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奚云祉:“我方才路过,看到你们这的县令在路旁安慰一个男子,我听到县令称呼他为何叔,不过……”
说到这里,他的嗓音有些踌躇,“但何叔他身上正穿着一身白素衣。”
白素衣加身,就代表家中有丧事。
“那怕是他家姑娘也去了,好好的怎么就出现这种怪病了呢,我记得他家姑娘才豆蔻年华,是我们牡丹花宴最小的一届魁首。”
伙计叹了一口气,他虽喜欢唠嗑,但干活很是麻利,说话这会功夫,已经在药柜里头抓完药包好,现在尾音落下,刚好把药包递给褚岁晚。
褚岁晚接过,道了声谢,随后便和奚云祉出了药铺,两人脚刚跨过,便因看到候在门外的几人身形一顿。
他们不约而同的双手抱臂,宛如抓奸一般,目光如炬的看着两人。
“你们……”褚岁晚率先出声,南音嗓音脆生生的接过话,“什么你们,是我们。”
“你俩好没意思,居然还学白槿那家伙,脱离大部队,有好玩的不带我们几个。”
沈顾附和:“就是。”
乌鸢点点头。
“就是了,好没意思。”南初则是接着南音的话,昔日不苟言笑的模样,此刻生动的挑了挑眉,身为大理寺卿,他的直觉可谓训练的敏锐非常,这两人悄无声息离开,必是有“猫腻”。
两个大男人偷摸出去,总该不是郎情妾意吧。
肯定是有新发现。
第84章 他不能做让她讨厌的事。
七月十五。
今日的西陵镇格外热闹。
街上男女错影纷杂,尤其以女子为多,浓妆艳抹,环钗配饰,衣裳翠丽各异,款款而行街步过,似一道彩霞落下,为小镇添加夺目的亮色。
其中,有几位盛装打扮的女子,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她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衣衫,白衣女子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眸却极为有神韵,如同供奉在庙堂的白玉观音,悲悯世人。不过此时菩萨神色略带不耐,颇为别扭的扯着裙带。
旁边俏丽的绿衣姑娘,脚步欢快的踏着,水绿长袖灵动的跟随摆动。她一边神色揶揄的瞧着白衣女,一边扯着她右手边橙衫黑肤的女子
。
“白槿,你都别扭一路了,你看看沈顾,人家啥事都没有,适应的多快。”南音道。
白槿没说话,但是眼睛却瞪了南音一眼。
旁边几人见状,心告不宣的笑了一下,随后褚岁晚弯眼看向她旁边,亦是站边上的奚云祉。这人今日穿了身艳丽的紫衣,紫色她只在两人初见时和去风月楼那日见他穿过。
当时印象极为深刻,她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如此难驾驭的颜色,穿得既矜贵优雅气势逼人,又有温雅公子的如沐春风。
现在那长的宛如浸染在,春水之中的出色五官描上红妆,看不出一丝假扮女子的痕迹,反而为他添上几分蛊惑勾人的媚意。
那抹着胭脂的薄唇,总让她止不住想起那些旖旎的画面。
而在褚岁晚打量着奚云祉的同时,奚云祉同样也在用余光注视着她。
她化了盛妆,但不同于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妆容。
今日的她,格外的艳治。
五官肤色褪却平日的伪装,本就皙白的肌肤精致的施上白脂玉膏,润地透亮的芙蓉腮再点缀嫣红,秾丽如天边落日的霞色。
精致的眉眼描上黛螺,见母金翠,贴做花黄,点在眉鬓。勾着似海棠般醉人瑰丽的上挑眼尾,其下还贴着几片勾花,栩栩如生。
就像是桃花树下扬洒的桃花瓣,落在鬓边,妩媚生色。朱绫衣衫再掐出盈盈一握的腰肢,不管如何神态,都难掩一句秀色掩古今,姝色艳绝。
更绝的是,她举止从容款雅,尽管妆容妖治,都让人生不出一丝风月之气,更谈不上冒犯,只让人如欣赏画家妙手丹青勾勒的仕女宝图那般,赞叹,赏心悦目。
但奚云祉一看,却不止想欣赏。
心里涌现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他只想把宝物占为己有,日日困在他的一方之榻,任他为所欲为,任他做尽所有的垂涎。
他分外艰难的克制收回目光,敛下眼底病态的疯狂。
这些事,他只能想想。
他不能做让她讨厌的事。
他也没有资格,阻止一朵漂亮的花绽放于旷野。
褚岁晚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低眉垂睫的奚云祉,不过她没有说什么。
而是拿起团扇遮住半张面容,率先朝候守在牡丹宴入口的面具人,递过去一张参令。对方仔细查看一番,又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露骨的目光让褚岁晚稍感不适,且觉得有丝丝怪异。
那种感觉就像是,对方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自穿上褚岁晚给她买的新衣,就一直处于怔愣状态的乌鸢回过神来,灰眸若有所思的思考些什么。
这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
在极乐坊,无处不在。
可一个雅赏之宴,看守的门卫怎会如此。此刻交接参令的几人心中,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连一向没甚表情的沈顾,眸色都开始敏锐察看四周。
此宴的开展,是在一个经过修缮的舞坊,没什么特别之处,中央是一个很大的看台,旁边竖着一个大木牌,上面刻着参选人的名字。
看台下方摆着席位,楼赏则是雅间。
要说唯一特殊的,就是此宴一共举办三日,不管是参选者,还是品鉴者,一旦进入,未得允许,不得擅自离宴,也不得随意离开自己的房间。
周围把守的人,各各戴着面具,且身形相差无几,每人手中都拿着闪着寒光的横刀,一动不动的站在自己的岗位。
看不见神情,也没有听到他们发出任何声音,可正是如此,才叫人心里生出畏惧。
进来前,嬉笑打闹,进来后,噤若寒蝉。
明明是喜笑颜开的宴会,可四周红彤彤的布置,摆着的艳丽牡丹,都无端让人觉得胆寒。
但不知为何,除却冷寒,褚岁晚看到这些门卫,心中竟又升起几分诡异熟悉,且这份熟悉,不久前才见过。
她和奚云祉互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暗芒。
那日在药铺察觉这牡丹宴会有端倪后,褚岁晚几人,就琢磨着如何能进来察看一番,但是以品鉴者,还是参选者进去,要切身体会这些患病女子的经历,无疑是选择后者。
于是南音和乌鸢去报名参宴,褚岁晚扮做“女子”也去参宴。
不料,奚云祉他们想去报名做品鉴者,却遭到拒绝,说是品鉴在上个月就定好人选,如今以无法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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