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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行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和乔家的大小姐见面。
他将冒着白烟的滚烫茶水倒进杯子里，看着好不容易从抽屉里扒拉出来的蔫蔫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淡淡的香味沁入鼻尖，也让他擂鼓似的心跳稍稍安稳了一些。
“请用，乔小姐。”
乔桑从善如流地接过杯子，却没有喝，抬头打量这个方舟科技的研发部长，简行。
这是个看起来不过三十的男人，短发，白皙瘦弱，戴着眼睛，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下巴隐约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就是一个普通又常见的技术宅的形象，此刻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是希望她能开口说些什么。
乔桑认真谨慎地打量了他一遍。
......没有任何魔力。完全的人类弱鸡。在她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乔桑垂下眼睑，将自己眼眸里的疑虑和警惕掩藏起来。
“嗯......乔小姐。”简行开口，有些尴尬地说道，“真的很高兴见到你。”
乔桑：“......怎么说？我可没说我醒了，哥哥会就此放过这件事。”
简行愣了愣，低头露出了一个苦笑：“我明白。”
“......但是，毕竟您是使用我们公司出产的产品才出了意外的。我们不会推卸相关的责任。只是......那些游戏舱是我们一手研发出来的，对我来说，将它们视为我的孩子也不为过。”
“所以，我很高兴我们创造的东西没有造成另一个生命的死亡。”
说着，他脸上流露出相当复杂的神情，随即抬头，严正而有些急切地说道：“但是请您相信，我们对游戏舱的制造把控是相当严格的，短路后导致人失去意识这种事，按理不应该发生――”
“叮。”
简行一颤，发现自己杯中深绿色的茶水已经化成了细针般的冰凌，距离自己的眼睛只有咫尺之遥。
“......乔――！”
他下意识地认为是坐在对面的乔桑做的手脚。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少女指尖缭绕着紫色的电光，双眸幽暗，怎么看都不再是个普通的人类。
简行悚然一惊。
“你说，你们的游戏舱没问题？”乔桑开口问道。
简行颤了颤，努力使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是......是的。”
“那么《诸神之战》呢？”乔桑沉声道，“那些莫名其妙的任务呢？还有庄园里设置的那个倒计时呢？”
乔桑紧紧地盯着简行，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却不料，简行微微皱眉后，脸上浮现出的是明显的空白――
“什么《诸神之战》？”他说，“我根本没有听说过啊。”
第18章 十八
“......没听说过？”乔桑复述了一遍，语气平淡，却让简行脊背发寒。
“真的。我发誓，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诸神之战》。”简行双手举过头，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怂地很干脆，“听你的形容，这像是个游戏？”
乔桑皱眉：“不是你们把它和游戏舱一起送来的吗？”
简行：“我们是送了几款试行游戏......但我们是研发游戏舱的，不是开发游戏的，我们只试着导入了一些简单的游戏供客户体验，比如保卫萝卜之类的......”
乔桑：“......”
她幽紫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简行，发现他说的确实是真话。
她忽然挥了挥手，悬空在简行面前的冰凌又重新化为滚烫的茶水，随着她的手势听话地化作一道透明的水流，回到了杯子里。
简行瞬间往沙发椅里缩了一下，如果不是顾忌着乔桑会突然出手，估计他早就拔腿逃跑了。
“咳......乔小姐，不对，乔大师――”
乔桑一个死鱼眼瞟过来，简行立刻把称呼改了回来：“乔小姐，您......？”
“既然你不知道什么是《诸神之战》，那刚才的事情你就当作没看见。”乔桑轻轻皱了皱眉头，“给我参与了游戏舱研发的所有人的资料。”
“好。”简行果断答应，然后悄悄松了口气，乔桑的要求其实不算过分，这就说明虽然对方有着妖异的本领，但至少是可以沟通的――
“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哥哥。”乔桑举起手，端详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指尖，上面隐隐闪烁着跃动的深紫色电光，“否则......后果你明白的，简先生。”
“是是是。”简行点头如捣蒜，都快把自己的头给晃晕了，乔桑这才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那双眼眸眼中的幽紫色缓缓褪去，她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又恢复成了有些没干劲的普通少女模样。
简行逃过一劫，瞬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一口不够解渴，于是他又牛饮了一大口。这时，乔桑却悠哉悠哉地开口道――
“别喝了，这茶叶快过期了。”
简行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
乔家。
从方舟科技回来之后，乔桑盘腿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床上，掏出自己的手柄开始打游戏。她身边坐着小一，还是扎着那个冲天辫，辫子上绑着乔桑送她的头绳。乔桑在那儿打游戏，她就蹲在一边歪着头看。
“你也想玩儿么？”乔桑瞥了她一眼，说。
小一摇摇头：“我只是喜欢看着主人玩儿。”
“游戏这种东西干看着也没什么意思。”乔桑把手柄塞到她手里，教她按键，让她自己选游戏，“喏，屏幕上的这些都能玩儿。”她看了眼小一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觉得很像一个粉嫩的桃子。
乔桑沉吟了一会儿......她平时玩儿的都是动作冒险类的游戏，虽然刺激，但是操作难度高，也很容易死，不知道小一会不会不喜欢......
然后她就看着小一挑了半天，挑了款鲜血淋漓的丧尸游戏，进去毫不手软地一棍爆了一个丧尸的脑子，脑汁和血浆流了一屏幕。
乔桑：“......”她是不是应该给小一开个青少年模式？
不过看着小一兴致盎然的样子，乔桑也就不扫她的兴了，躺在一边掏出手机开始刷围脖，不出意料地又刷到了埃尔瑞的更新――乔桑一开始没看清那张图是什么，再仔细一看，那红色的口腔，白色的利齿，黑褐色的细长的舌头――
乔桑的手机“啪”地一声砸在了脸上。
......这、这他妈不是埃尔瑞的龙嘴吗？
有这样的龙吗？把手机伸进自己的嘴里玩儿自拍？
乔桑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忍着将手机捏碎的冲动，给他发了条信息。
“给我把那张自拍删了！！现在立刻马上！！”
对面很快回复：“是，陛下。”
很快，那张照片就被删掉了。然后紧接着出现的照片是一对肉翼，黑色的、类似蝙蝠翅膀的形状，却遮天蔽日，如同漂泊在天空中的一片乌云，上面还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微微泛着光泽。
乔桑：“......”
她受够了。
她发了最后通牒给埃尔瑞。
“删掉你的所有自拍。否则我就不给你充话费，让你的手机永远上不了网。”
埃尔瑞回复了一个“......”的符号，然后乔桑再去他的主页底下刷新的时候，发现照片果然都不见了。
突然手机一震，乔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埃尔瑞负荆请罪来了。她点击接听，果然在喧嚣的风声里听到了黑龙低沉的道歉：“我很抱歉，陛下。”
“你就安安分分地呆着不行吗？”乔桑说，“一天不发自拍浑身难受？”
埃尔瑞：“我很抱歉，陛下。但是我忍不住。”
乔桑：“......行了，删了就得了。照片你自己可以留着，但是别发到公共网络上去。”
“不，陛下，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埃尔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我刚才好像不小心被人看见了。”
乔桑：“......哈？”
埃尔瑞：“我只是在天上自拍，突然边上窜出了一架......飞机，这个有点像铁鸟的东西应该是叫这个名字的，里面坐满了人类。”
乔桑：“......”
埃尔瑞：“刚才那架飞机突然旋转了一圈，似乎要掉下去了，我才用爪子抓了它一把。”
乔桑：“......”
埃尔瑞：“我正带着他们飞。如果我松手，这些人类必死无疑。但是他们在尖叫，陛下。人类真是一如既往的吵闹啊，我有些想直接把他们扔进海里。”
乔桑：“绝对不行！......你就先随便找个小岛把他们放下吧。”她已经无力吐槽了，“记得善后。”
“我不管你是用修复魔法、破坏魔法，又或者是消除记忆的魔法，总之别让他们发现你的存在。”乔桑说，“只要消除痕迹就好，比如你的爪痕什么的。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脑补。”
人类总是能找出理由说服自己的。
“是。”黑龙简单地回复道，然后挂了电话。
然而，没过半小时，电话再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乔桑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发现打电话来的居然是阙白。
“乔小姐，管管你的龙吧。”阙白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疲惫，“我保不了它了。”
“......这次，它闯了大祸了。”
乔桑：“......？？？”
第19章 十九
雁城，非人类生物监管处，异兽科。
纯白的房间里，已经变回人形的魔龙坐在透明的玻璃墙后，神情寡淡而自若。他一头顺滑的黑色长发在腰后用黑色的丝带绑住，单边眼镜上拴着细细的金链，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微微摇晃，整个人矜贵而优雅。
魔龙漠然地瞥着他们，似乎他们是路边的几粒尘埃，或是一丛杂草。
“他那是什么眼神？”坐在玻璃墙外的一个黑发男人拍了拍桌子，他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只是浓眉大眼，五官尤其分明，“劫持了一架飞机，让飞机上所有的人都差点丧命――他居然拒不认罪。这是什么态度？”
“山陵，冷静一点。”坐在他身边的高挑女人推了推眼镜，她穿着白衬衫，胸前的名牌上写着“白琦”两个字，“他看起来就不像是我们这边的龙，但是监管处没有他的档案。那么，他能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因为偷渡。”
像龙这种大型高危动物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跨过海关、飞翔在华夏的领空里了，可见他们对偷渡这种行为抓的还是不够狠。
在他们身边默默站着的阙白摸了摸自己的剑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魔龙的主人似乎还拥有另外几头龙。
“他的主子呢，还没到吗？”男人扭头问阙白，“纵龙行凶，她要负全责――还有，希望她能好好配合我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么大头龙不是说冒出来就能冒出来的，她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把他带进我们华夏国门的？”
发现偷渡渠道，然后安排阻断，这才是当务之急。
“呵。”魔龙在玻璃窗后听见了他们的议论，轻轻地嘲讽了一声，“为了一群人类大动肝火......真是可笑。”
在魔龙的概念里，人类是种几年就能生一窝的生物，诞育后代的速度远超其他魔法种族，因此对待他们不用太小心翼翼，死了几个也没太大影响。虽然，魔君对所有无谓的杀戮都很反感，所以魔龙爪下鲜有无辜的亡魂，但是他并没有打心底里喜爱人类这个聒噪的种族。
而被称作“山陵”的男人，以及坐在他身边的秀丽高挑的白琦，魔龙能从他们的气息感觉出来，他们统统都不是人类。
......为了几个人类尽心竭力，甚至不惜性命把他带到这里来问罪，在魔龙眼里简直就是可笑至极。
“你――”男人挽起袖子，似乎准备和他干一架，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之前如果不是阙白恰好赶到，说服了这头魔龙，估计他和他的同伴都要被魔龙的火焰烧成一桌野味。
阙白无奈：“好了，你先冷静一下，她很快就到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阙白的话，他怀里的手机滴滴地响了起来，阙白接起电话，说了几句话，随即扭头说：“她来了。”
于是，过了三分钟后，玻璃墙里头又坐了一个乔桑，黑色长卷发，模样精致，但是看着就像个学生。
山陵：“......她？这就是那头龙的主人？”他满脸写着“你在驴我”四个大字。
他身边的白琦却面不改色地对着玻璃墙那边开始了审讯。
“姓名？”
“乔桑。”
“年龄？”
“十八。”
这些基本信息乔桑都很配合地直接说出来了，让白琦松了口气，也大概摸清楚了乔桑没有和他们为敌的意愿。于是她又开口问道：“这头龙是哪里来的？据我们所知，龙很少奉谁为主人......你难道是传说中的驭龙者？”
白琦曾经听说过“驭龙者”的存在，一样来自于西方，是种古老而神秘的人类。他们因为特殊的血脉获得了与龙沟通的能力，有时甚至能够驱使他们。但现在龙已经相当稀少，而“驭龙者”更是销声匿迹――毕竟如果没有龙，他们和普通人相比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不是。”乔桑果断地否定。
也是。她看起来就是华夏人的模样，也不像个外国人。
“那它是从哪里来的？”白琦质询道。
乔桑：“......”她该怎么解释？游戏里跑出来的？可是现在连《诸神之战》这款游戏都已经不存在了，她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乔桑决定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开口道，“这种问题你可以问他。”
说着，她给了魔龙一个眼神。
先别扯出赛博大陆。否则说不清楚。
于是魔龙点头说：“我是被召唤出来的，此前一直在混沌空间沉睡。”
......混沌空间是什么？
白琦压下心头的困惑，扭头问乔桑：“你为什么召唤它？”
“闲着无聊？”乔桑斟酌着给了一个回答。
白琦：“......能详细地跟我们说说你召唤它的过程吗？”
乔桑面不改色地开始扯谎：“我偶然得到了一本书，书上画着召唤阵法，我就照做了。召唤成功后他就到了我身边。”
白琦：“那本书呢？”
乔桑：“自燃了。不过我还记得阵法，要我给你们现场召唤一个吗？”她庄园里还拴着两头血脉不是那么纯正的龙，正好派上用场。
白琦：“不了不了。”
说着，她扭头低声跟山陵低声说：“她说的是实话。”
白琦是古鉴成精，天赋是辨别人心，能一眼看出人类是不是在撒谎。虽然这个天赋对其他妖怪无效，但凭借这一点，她一样是监管处花了大力气请来的人才。
白琦都这么说了，山陵也冷静了下来。于是他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那，你为什么纵容你的龙劫持飞机？你们想做什么？”
终于切入正题了。乔桑无奈地说：“他不是劫持飞机。是飞机快要掉下去了，他帮忙接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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