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叶珂精神上的支柱,让她迅速找到生活目标,恢复正常生活的节奏。
李重言发现叶珂再度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她眼睛盯着一个人时,专注的目光,像绚烂的朝阳,毫无保留、又不容丝毫遮掩地显露出来。
她乌黑的眼瞳中映着易尧挺拔瘦削的身影。
但和她赤.裸、专注的目光不同,她整个人乖顺地坐在篮球场边的阶梯上,双腿曲起的弧度标准,大腿上放着一盒自制的寿司,和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
她盯着易尧的一举一动,直到中场休息时,易尧身边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是一个女生。
李重言顶着一身热汗走到叶珂身前,他的目光从高处落下来,打量她脸上的神色。
她眼中惊愕、茫然、痛苦等神色一一闪过,直到最后,她紧紧咬着牙关,目光倔强地看着远处举止亲密的两人。
她显然很痛苦,脸上挣扎的神色明显,眼底有水意漫出。
但目光始终看向前方。
她没有发现李重言就站在距离她两步远处,正安静地注视着她。
直到下半场开始,李重言没有上场,而是以身体不适为名义,在叶珂身旁坐下,和她一同观赛。
叶珂转头看了身旁的李重言一眼,眼睛因水雾而显得柔软、湿润,细腻光滑的面部皮肤,在夕阳的余晖下,带上昏黄的柔色。
李重言盯着叶珂,面无表情。
他审视内心,同时......怀疑坐在身旁的女生,和记忆中的少女并非同一个人。
是谁在制造假象?记忆被现实割裂,连感受也变得不再真实。
“你最近怎么样?”李重言听见自己问。
叶珂嗓音很软,但一字一句,十分清晰,“还可以,虽然家里只有一位佣人,但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她语气太过温软,让李重言怀疑刚才看见的,她脸上挣扎的神色,眼底的嫉妒与痛苦,只是他的幻觉。她朝他靠近,因为身高的差距,肩膀抵着他的胳膊。夏天,身体接近的部位,体温正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对方身上。
——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在无意识依赖他。
他们之间显得很亲密。
但她的眼睛一直望着球场上的易尧,目光专注,双手紧握着放在腿上的矿泉水瓶。
李重言看着她,目光像在解构一道神秘、并且具有明显欺骗性的世纪难题。
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再次见到叶珂,是在距离那场球赛约莫半个月后。
依旧是在小区的篮球场上,李重言时隔半个月,再次进入场地。
叶珂出现在篮球场外,双手空空,像是路过。但她没有移动脚步,并且一双眼睛专注而小心地盯着场内的易尧。
她像是一片被烈火燎原的野草,潦草,可怜,又十分倔强。
她很青涩。
李重言从上次那场球赛后,便没再见过她。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有意识与她疏远。
但当球赛结束,叶珂悄悄避在一旁,看着易尧和那个女生一同离开。隔着一段距离,她的目光似乎从女生手腕上的银质手链上扫过,随即低下头,皱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
李重言打量她片刻,在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下,迈步朝她走去。
他在她身前站定,高大的身形几乎完全将她笼罩在阴影下,语气却显得低沉平常。
“你喜欢那条手链?”
叶珂抬起头,李重言这才发现她在哭。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垂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说:“我买来送你。”
“我不要!”叶珂眼睛里满是泪水,视野模糊,盯着李重言,哭着大声说道,“我不要你送的,我要易尧送的!!”
她情绪崩溃,声音带有浓重的鼻音。
李重言知道,叶珂的视野被泪水模糊,她看不清他。
但当她哭着望向他时,他却第一次觉得她的眼神是那么认真,目光专注到近乎有种毫无道理的冷酷。
*
夜里。
李重言回到卧室,没有见到颜晔雯的身影,便转身朝楼下走去。
他来到一楼客厅。前方隐约传来嗓音熟悉的谈话声。他没有停留,迈步朝声源处走去,步伐很大,走动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别墅廊檐下亮着昏黄的灯光。
夜风将钱婶的话,一字一句传入暗影中的李重言的耳中。
他停下脚步。
“没有的事。”
“叶珂和重言没有谈过恋爱......”
“......”
李重言在钱婶的叙述中,思绪有片刻的发散,随即,他眉头一皱,脸色隐藏在深重的暗影下。
钱婶的说话声仍在继续。
她在否认颜晔雯的猜测,话语中有种长辈特有的笃定。
李重言等两人聊完,钱婶转身离开,方才迈步走出大门。
颜晔雯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不免有些惊讶,她问:“事情处理完了吗?”
李重言将刚才发生的事大致告诉她。
廊檐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眼神对视,在接下来约莫两三分钟内,他们互相都没有出声。
直到李重言开口否认了钱婶的话,说:“她说的不完全正确。”
“我以前可能喜欢过她。”
“以前?”
“很久之前。”
李重言说这句话时,脑海中闪过年少的叶珂哭着看向他,大声说道:“我不要!我不要你送的,我只要易尧送的!!”模糊画面。
他朝颜晔雯走近,在她身前停下,脸上是值得信任的、沉稳严肃的神情。
“五年前,或者更早。”他看着颜晔雯,说道。
对于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五年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时间跨度。
当年,在叶芝困顿于赵金杰强势的态度、严格的监视,李重言试图向她提供帮助,却因为太过年轻,在成年男性强悍的气势、压倒性的优势下,无法做出任何有力的举动时,曾对自我进行一番审视。
他清楚地知道,他需要时间。
时间会让人成长。
五年过去,李重言确实有了足够大的变化。
他没有顺着钱婶的话,否定五年前自己青涩而微妙的感情,而是借此机会,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
颜晔雯语气温和道:“为什么说是可能?”
“因为确实过去太久了。”
李重言伸手揽住颜晔雯的腰,带着她朝屋内走去。很快,他想到什么,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问道:“你在圣瓦时,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陆判的年轻人。”
他神情肃穆,眼睛盯着颜晔雯,等待她回答。
颜晔雯觉察出几分不对劲,立刻问道:“他怎么了?”
“他来到了星海市,就住在隔壁。”
颜晔雯表情微微一变。
第26章 一味忍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他应该在古诺岛。”颜晔雯说, “我听说过他。一周前,他发生车祸,手术后虽然抢救回一条命, 但体内第二套神经系统受损, 几乎等同于一个废人, 因此离开格林军校, 去到古诺岛休养身体。”
“古诺岛?”
古诺岛是宏海海岸线外一座相对封闭的岛屿,岛上有着“全球最大安全监禁中心”的国际监狱, 关押着历年来最穷凶极恶的国际罪犯。
颜晔雯和李重言最初相识便是经由双方家长介绍。但她并非星海市本地人, 而是来自首都圣瓦。
她不是格林军校的学生,读的是普通大学, 口腔医学专业。但由于家庭背景等因素, 她的交友圈中不乏会在未来走上从军、从政或从商路线的青年才俊。
她听说过陆判。
在世界十大军校之一的格林军校,他不是什么著名的风云人物,但近年来,存在感越来越强。
一周前, 他在距离医院大门约500米的路口,遭遇车祸重伤昏迷时,曾在圣瓦的高级进化人群体中, 引起小范围轰动。
各种猜测都有。
但随着他因身体原因, 从军校退学,回到古诺岛休养身体,有关他的讨论便逐渐淡去.
颜晔雯说:“陆判母亲孙若云是国际狱警, 可以说,他在古诺岛上度过了他的童年时期。”
她语气严谨道:“据我所知,他的直系亲属都不在人世,旁系亲属似乎和他家往来不多, 因此手术后,他在她母亲多年好友兼同事的邀请下,回到古诺岛养伤。”
颜晔雯所知道的有关于陆判的信息,和官曼曼的说法没有太大出入——除去陆判的现实去向。
古诺岛距离星海市约4800公里,除去私人飞机,要想往返两地,至少需要海陆空三种交通工具。
李重言怀疑目前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陆判的真正去向——只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在叶珂提出将官曼曼送至警局时,他要求放人、并且拒绝出面为叶珂作证的行为。
——很明显,他不想招惹麻烦,泄露个人行踪。
他来星海市绝非是单纯休养身体 ,而是带有其它目的。
“这件事你暂时不要透露给其他人。”李重言说。
颜晔雯猜到陆判身上应该有古怪,没有过多探寻,只好奇道:“你见到他时,他身体状态怎么样?”
怎么样?
李重言眉头下意识压低,脑海中闪过前一刻,陆判在白炽的灯光下,呈现出的明显病态的身体,以及......苍白的脸色。
*
赵家,三楼卧室。
李重言和官曼曼离开后,房间里便只剩下陆判和叶珂两人。
他们相距一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各怀心思地看着对方。
陆判没有说话。
叶珂在短暂的冲动后,很快冷静下来。
她自知理亏,头微微低着,抬起眼皮,视线自下而上、以一种悄然探寻的姿态,落在陆判脸上——他面色苍白,嘴唇没有太多血色,眉宇间神色颓丧、虚弱。
“你要坐下休息吗?”少顷,叶珂主动开口,声音很轻,“我感觉......你现在好像很疲惫。”
她语气小心翼翼——毕竟她刚才因为私心,在没有得到他许可的情况下,吻了他。虽然她长的不错,但他看上去不是那种会乐于接受陌生女性亲吻的男人。
对面,陆判没有回应,继续无声盯着她,眼睛里带着不明显的审视。
叶珂被他看的有点焦躁,无数次垂下眼睫,避开他的目光,又很快抬眸与他短暂对视。
她没有转身离开。但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陆判没有一味保持沉默,安静片刻,他随口问道:“李重言是你叫来的吗?”
叶珂一愣,眼中闪过明显的惊愕,“你认识他?”
既然陆判主动挑起话题,叶珂便不再拘束,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说:“他就住在隔壁,是我邻居,我刚才发现不对劲后,立刻联系了他,让他过来一趟。不过他不会在家待太久,估计过几天就会离开。”
她彻底打开话匣子,盯着陆判,眉头微微皱起:“......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女生是趁你睡着,偷偷潜入你的房间。我听到你叫她滚。”
陆判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在叶珂说话间,转过身,就近在房间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的动作迟缓僵硬,坐下后,肩背因身体的空虚乏力略显佝偻。
他没有打断叶珂的讲话。
“你和那个女生......是什么关系?”叶珂语气犹疑地问道,一双眼睛却大胆且直接地看向对面沙发上的男生。
“你看不出来吗?”陆判说。
他明显没什么精神,额前的黑色碎发下,脸颊微微凹陷,眼睛缺乏健康的神采。
但嗓音却并非刻板印象中,重病之人沙哑或死气沉沉的感觉。而是正常年轻男生的音色,温和清澈,只是因为病重的缘故,声音稍显低沉、无力。
叶珂:“......”
其实不用这么直接,她想,很明显,那个女生是他的爱慕者。
但那人的性格多少有点偏激,并且手段过于狠辣。
叶珂这么想着,眉头微微一皱,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脖子。
平白挨了一顿痛打,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叫什么?”叶珂说,“我是指那个女生。”
陆判闻言,眼帘微掀,用一种幽深、沉静的眼神盯着叶珂,说:“官曼曼。”
他语气平淡,不等叶珂追问,主动延伸话题,解释道:“一周前,我在首都圣瓦发生车祸,体内第二套神经系统被毁,相当于一个废人,被你父亲接到星海市休养。她打探到我的消息,同一时间跟了过来。”
“我的直系亲属都不在人世,目前能依靠的长辈只有你父亲一人。但官曼曼不同,她来自圣瓦的名门望族,家庭背景强大,并且在家中极为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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