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循没将老三的指控放在心上,直接撩开袍子坐下,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三皇子都快要气糊涂了,有胆子做没胆子认,这人可真是不要脸。他转身走到二皇子跟前,愤怒道:“萧循,老子跟你说话呢,别摆什么兄长的谱,谁家兄长会在背后使阴招?真是难为你了,一边埋头读书还一边放着几双眼睛在我身上。我就想不通了,我萧彻究竟哪里得罪过你,让你这般恨我?”
二皇子心中嗤笑,哪里得罪过自己?他倒向老四,便是彻头彻尾地背叛了他。二皇子从来没有将老三这个蠢货当作自己的对手,他的对手永远只有老四。可就这样一个蠢货,竟然背着自己倒向别人,他岂能容忍?
事情是他下的手,但二皇子却并没有打算认,只要没证据,即便闹开了他也无所畏惧,二皇子一字一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模做样?御史台那几人同你是何关系,还用得着我一一说与你听?”三皇子又不是傻子,他虽然为人莽撞了些,但身为皇子,哪里看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正因为看得太清楚他才觉得眼前之人凉薄。他们可是手足兄弟,从前父皇偏心老四,只他们二人抱团取暖。如今不过出了点儿小纠纷,他大可以跟自己吵一架,甚至气不过揍他一拳也无妨,便是再闹大些,跑去父皇那边告状萧彻也认了,吵一架而已,将话说开不就行了?可他偏偏安排朝臣出手对付他们。
他怎么就学不会光明正大?
若不是允哥儿有先见之明,只怕他刚经营起来的名声又该毁于一旦。自己出手,那是家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让大臣们掺和近来,性质就变了。三皇子看向对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他算是知道了,这人根本没把他当作兄弟。一点矛盾而已,便上升成政斗。
好啊,当他怕了不成?
三皇子发狠地道:“萧循,你若是想斗,我奉陪到底!”
撂下话,三皇子直接一脚踹翻边上的凳子,决然而去。
良久,二皇子的心腹侍卫送完萧彻后折返回来,将凳子扶好之后还有些担心:“殿下,三皇子不会在陛下面前说三道四吧?”
二皇子头都没抬:“放心,父皇不会相信他的胡言乱语。”
御史风闻奏事是他们的权力,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二皇子只在意一件事:“今日御史台可赢了?”
侍卫摇了摇头,他斟酌用词:“御史们也未曾料到这宋允知竟如此奸诈,他事先将那八百贯换成了菜籽,分给各乡百姓。又在朝堂上倒打一耙,逼着御史台查账呢。陛下自然是没有听之任之,但是这回御史台也丢了好大的面子。”
他将罪责都推到了宋允知身上,果然,二皇子当下更恨宋允知了。
这小崽子真是处处跟他作对。其实宋允知想要出人头地,二皇子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谁不想一心往上爬呢,即便他这个做皇子的不也在力争上游,想要独占父皇的偏宠么?人总该奋进,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掺和到皇家的事上。他借着种地诱.骗老三亲近老四,才是二皇子最憎恶的。
老四已经有了一个高贵的出身,若是再有兄弟帮衬,日后对付起来便更棘手了。
二皇子也从未反思过自己偏激的做法只会将三皇子推得更远,他只觉得,是他们非要跟自己作对的。
跟萧循彻底决裂之后,三皇子心情也不见得有多好。他将外人都赶出去,只留下宋允知跟萧宝玄在屋子里。这种家丑,三皇子还不想自揭其短让多余的人知道。但要是不说,他能活活憋死。
三皇子怒气冲天地数落着老二的种种不是:
“从前他那样吹毛求疵,我都忍了,如今不过是为了一点小事,他便叫人出手对付我,真是没良心,亏我从前对他那般忍让。”
“他不是要斗吗,谁还怕了不成?”
别以为就他一个有帮手,他母妃娘家也不差。
宋允知磕着瓜子,提醒道:“可陛下一直希望你们兄友弟恭。”
“谁要跟他兄友弟恭,是他出手在前,我反正问心无愧!”三皇子的话掷地有声。
宋允知违心地拍手,说得真好啊,若是陛下听到了,肯定给这俩人一人一个耳刮子。宋允知打定主意盯死了这憨货,陛下既将他们交到国子监,那国子监对他们便有看护的责任,他们去哪儿闹都行,唯独不能在国子监闹,会牵连到整个国子监头上,先生也会难辞其咎。
至于如何安抚眼前这个怒气滔天的家伙,宋允知也是见多识广了,答案是,根本不需要安抚。
这才到哪儿,当初他二叔将他们赶出去时,做的可要比二皇子狠多了。当时他爹应该也挺恨的,不过如今只怕都忘光了,毕竟他爹一向记吃不记打。来了京城多月未听到二叔的消息,原先的心结也渐渐深埋心底。这事儿呢,也就一开始怄气,等到过段时间就好了,宋允知甚至都懒得安慰他,只是将萧宝玄交到三皇子手上:“抱好了,可别摔着他。”
三皇子冷不防被塞了一个孩子,还有点懵:“我干嘛要抱着他?”
“他闹着要出去,你陪他出去走两圈怎么了?”
三皇子眨了眨眼睛,有闹过要出去吗,他怎么不记得?三皇子低头,对上萧宝玄同样茫然的眼睛,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半天,三皇子心里那点火气忽然散了些。
他第一次发现,老四这个不讨喜的孩子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说起不讨喜,除了老四特别受宠这件事让自己耿耿于怀,剩下的好像也没得罪过他……
“你想去哪儿玩?”三皇子耐着性子问,他觉得自己真是绝世仅有、心胸宽广的好兄长,父皇若是知道,定会感动不已。
萧宝玄想了想:“去膳房吃点心。”
三皇子也有些馋了,他今日进宫闹了一场,到现在还饿着肚子了。
走,去膳房!
宋允知将三皇子交给小宝玄之后,便开始检查他的任务奖励了。八百贯卖出去后,宋允知便收到任务成功的提示,这次真的多亏有了三皇子,否则若是让他安排,还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
他所认识的商人,也就韩掌柜一个了,但韩掌柜是开书铺的,想必也没有那么多的人脉。顺利获得乐师技能后,宋允知对三皇子又多了几分好感。这回承了别人的情,下回他还是对三皇子态度好些吧,大不了从此往后不再欺负他了。
系统:“你可真大方。”
宋允知:“你才知道啊?”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言归正传,宋允知身边并无丝竹管弦,只能求助于他先生。
陈素对弟子想一出是一出已经麻木了,也没顾得上问弟子为何要学乐器,反正君子六艺,乐也居其一,学就学吧,弟子学有余力想要尝试新东西,陈素还能拦着不成?
陈素从库房里头取出一把古琴,摆出来后,焚香净手,将抚琴前的规矩跟弟子一一交代:“抚琴需养心,心正则琴声正,心远则琴意远。”
宋允知还听了一脑袋的不弹: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亏得他记性好,一遍就记住了,换了旁人根本记不住这么多的讲究。
好不容易教学结束,先生方开始教他学琴。好听是好听,琴声悠扬,引人入胜,宋允知也觉得很是高雅,可他总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
陈素见他盘坐着腿,正把自己团成一团搁那儿苦心冥想,又觉得好笑:“你又在愁眉苦脸地想什么?”
宋允知纠结了一下,问道:“先生,有没有更激扬一点的乐器,或是谱子?”
“激扬?”
宋允知点头,他想听一下那种节奏铿锵、旋律明亮,能够催人奋进的乐声,最好能有战斗气氛!可惜他将要求说了一遍后,先生却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听过宋允知说的这种。
宋允知也不失望,既没有,他不是可以自己弄出来吗,想来也不算太难。
只是还不等宋允知琢磨出来,兵部却又派人来请了。原来是上回宋允知的弩箭给了兵部不少灵感,这段时间他们多番研制,终于造出了重型弩车,只是效果还不及他们的预想,所以请宋允知一块儿去参谋参谋。
说不定有用呢?
宋允知又是最爱凑热闹的,一听这事儿立马就应下来了。
第54章 兵部 改良重型弩床
六部九寺的衙署大多集中在皇城周围,与国子监也不太远。
陈素正在上课,他听闻兵部有人来访,本想自己亲自陪着,偏又脱不开身,最终只能再三交代宋允知在外当心一些。他倒是不怕小弟子在外吃了亏,他是怕允哥儿一不留神又得罪了人,这种事情毕竟也不一次两次了。
一向在国子监不出头的随春生二话不说,立马抓住机会,毛遂自荐得到了一个跟随名额。
陈素想着他年纪大,家中大多也是武将出身,想来对兵部更为熟悉,这才应了随春生的要求。他也是指望着有个自己人在,还能看着点儿允哥儿,不叫旁人惹是生非,激怒了小弟子。
得逞后,随春生心情甚好地跟着宋允知一块儿上了去兵部的马车。
他爹从前就是从兵部历练出来的,不过这些年一直在镇守北境,他已经好几年都没见到父亲的影子了。他们随家的男儿天生有股好战的天性在,即便一再被家中压制,随春生仍想去兵部闯荡一番。他天生不喜欢这些经义诗赋,拿到书便犯困,这德性徒留在国子监也是浪费光阴。
在马车上,随春生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他对上阵杀敌的憧憬。
宋允知虽然有点同情他的不得志,但他嘴巴又闲不住,听完之后还是坏心眼儿地提醒随春生:“你家里不同意让你从武,必然不会让你恩荫补官。想去兵部,只能老老实实考进去。可你书都看不进去,每回考试都是名落孙山,这辈子还有机会么?”
随春生想要反驳,想到自己那稀烂的成绩,最终也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小混蛋这张嘴,自始至终都没变过,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嫌!
俄顷,气不过的随春生威胁道:“待会儿兵部的人要是为难你,可别想我出手帮忙。”
宋允知无所畏惧:“如今是兵部有求于我,怎么可能会为难我?况且,你这回是沾了我的光才能去兵部见一见世面。若是表现得不好,下回我便换个听话的人出来陪我。”
随春生:“……”
无法反驳,也没办法威胁,谁也别想在口舌之争上面赢过这个小崽子。
顺利抵达兵部后,宋允知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热烈欢迎。下了马车后,二人只觉得诺大的门口无端显出了几分冷静。
兵部门前只有一个小官儿守在这里,听到宋允知自报家门后,也不解释什么,直接一声不吭地带路。
宋允知跟看了一眼随春生,觉得怪怪的。这兵部衙署,比他想象的大有不同,官员小吏都无精打采,跟孔武有力、精神饱满那一类沾不上边。连兵部的官员都是如此,底下的将士们又该是何面貌呢?
随春生总算是找到可以显摆的机会了,小声同宋允知解释:“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兵部上下多年来郁郁不得志,是你少见多怪了。”
“那兵部尚书也这样?”
这可是兵部最大的官儿了。
随春生无力地点了点头:“朝中不重视武备,更反对战事,至于收复北方失地,那更是妄想。”
“那要这么多的军队做什么?”
“保卫京师外加镇守边疆啊。”随春生答。其实夏国的士兵真不在少数,光京城内外的守卫军便不可小觑,但即便如此也架不住夏国上下都无心征战,官员畏惧吃败仗,百姓更害怕战乱,他们只想着维持现状,没有人敢主动挑事儿。
先帝时,北戎蠢蠢欲动,夏国朝廷为了平息战火,甚至赔了不少钱款出去。为着此事,先帝在民间的口碑一直不大好,还有不少有血性的武将都觉得朝廷窝囊透顶,但也没办法,现状如此谁也无力改变。
宋允知心情一下子便得沉甸甸的,尤其是听闻朝廷赔款一事后,一股莫大的羞耻感漫上心头。
可真的有人能叫醒一群装睡的人吗?还是权势最大、地位最高的一群人。
无人解答,宋允知被带去了库部。库部郎中陈铎早已等候多时了,见到宋允知过来,还笑着起身迎接。
“国子监的小神童来了。”陈铎招呼着库部众人。
这库部乃是兵部的下属之一,掌军械、卤簿仪仗等事,主管武库。上回陛下见了宋允知的弩箭后,很是震惊,连忙叫人将弩箭送来了库部,还下了令,让他们根据这弩箭改良重型弩,务必提升射程与威力。
如今东西是造出来了,却不及陛下的要求,陈铎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请宋允知过来试试了。其实除陈铎外,其他人也没想过要请一个六岁小孩儿来指点迷津。纵然弩箭据说是宋允知改良的,但是此事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他们反正不相信一个六岁小孩儿能有这样的能耐。
不过,陈大人既先表了态,剩下的人也不好太过冷漠,纷纷起身同宋允知点头示意。
宋允知跟随春生也一一向众人问好。待得知随春生父亲之后,众人对他这个随行人员态度也更热络了几分,比对宋允知更热情。
宋允知不想为这些无聊的寒暄浪费时间,直接问:“敢问陈大人,那弩床究竟有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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