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玉玺,如今正在北戎四王子手中。
起初底下人呈给他时,四王子还不以为然,不过是一枚玉玺而已,他若是想要,可以自己争。可大话还没说多久,四王子便被身边的谋士好好上了一课。
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四王子,此物贵重,贵不可言,四王子听完之后也不由得郑重几份,但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你们说,有了这东西真的能当皇帝?”
据传,和氏璧可是美玉,只是这枚玉玺在土里待久了,失了不少光泽,比不上新玉好看。但上面的字却清晰可见,玺上方雕刻有五条相互缠绕的龙作为印纽,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
做工倒是精致,字儿也好看,可四王子他怎么就不信呢。身为游牧民族出身的四王子并没有接受正统的中原文化教育,即便他父汗给他请了不少汉人先生,但是四王子还是对汉人文化十分轻贱。他理解不来,为何谁拿到这枚传国玉玺谁就是天下共主,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跟前的谋士再三强调:“这可是中原历代皇帝的信物,做不得假。”
四王子举着传国玉玺:“如此说来,我握有这枚玉玺便能号令天下了?”
谋士心都跟着颤了颤,生怕他手没拿稳,将东西给摔了。本来上面就缺了一个角,再摔可就真的不好看了:“殿下,你当心些。”
“怕什么?你也忒胆小了。”大抵是他谨小慎微的态度取悦了四王子,他慢慢将玉玺放下,握在手中细细打量,越看越满意。
满意的当然不是这枚玉玺,而是它背后的价值。虽然不清楚为何中原汉人会对这小小的玉玺趋之若鹜,又给它赋予这样与众不同的价值,但是管他呢,能为己所用就好。
收下传国玉玺这件事,四王子并没有叫任何人知道,甚至当初挖掘此宝的人,也都被四王子私下处决了,他不希望跟任何人分享这个宝贝。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还有个郑廷在边上搅浑水,四王子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最初是大王子跟二王子先后找到了他,二王子只是试探了两句,大王子只差没有威胁四王子,早日将传国玉玺交给他,若不然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
四王子心中暗恨手下出了奸细,竟然这么快就泄漏了消息。他惯会装模作样,被人问起也是摆出一副无辜相:“王兄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传国玉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你还在这儿装?”大王子真是气笑了。
四王子耸了耸肩膀:“那是汉人的东西,跟我们北戎有什么关系?还是说王兄真的听信了那些汉人的话,觉得有了传国玉玺便能登基称帝了?真是可笑,咱们北戎从来没有这个规矩,都是能者居上,王兄不会是想靠着这莫须有的传国玉玺上位吧?别叫我瞧不上你。”
大王子仍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这些话,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四王子却有恃无恐,他不承认,王兄还能如何?
大王子咬牙:“好,好得很。”
他的心腹已经打听出来了,东西就在老四身上!老四既然装傻,那他也不必客气了,这传国玉玺他得不到,老四也别想着独吞。
等到第二日,北戎大汗便亲自召见了四王子,问的还是传国玉玺的事。四王子本来没那么在意这枚传国玉玺,但是这么多人都想从他手中夺走,四王子的逆反心忽然就上来了。
他梗着脖子,直接装傻装到底。反正又没有明确的证据,他就不信父汗还能带兵去他府上抄家。真闹到这个地步,那也太难看了,皇家的颜面都能丢得一干二净。
北戎大汗软硬兼施了一通,依旧不能撬开这小子的嘴,反而把自己给气得够呛。等到将人赶走之后,他在殿中发了好大的火,大骂四王子是不忠不孝的逆子。
从前四王子可没有被这么骂过,他因为嘴巧且喜欢撒娇,一直是大汗心中最听话的好孩子。
四王子挨骂这件事,大汗没拦着,不出半日,王廷中人人都知道四王子遭到了大汗的厌弃。若是从前,四王子生母早就上去给儿子扫尾巴,但是这回却默不吭声。若是流言是真的,让她儿子将已经到手的宝贝拱手让人,她实在是做不到。
这些年大汗年事已高,她儿子跟老大斗了这么多年,迟迟没能定输赢,如今又有一个老二横空出世,情况越发不妙。若是手头再没有什么倚仗,迟早会被人彻底比下去。
她不仅不能让儿子交出,甚至还得替儿子将东西护好。
皇家父子几个,因为这枚传国玉玺已经有翻脸之意,二王子在谋士的吹嘘之下,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他既然手握传国玉玺,那让他继承汗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父汗非要执迷不悟的话,他也不介意联合手中的势力,先将父汗推翻。
毕竟,他可是上天选中的继任者。
四王子隐约露出的不敬之意瞒不住大汗,老大汗险些没被这不孝儿子给气死,在朝中频频向老四发难。
此举正合了老大老二两个人的意思,他们竟然摒弃前嫌,共同对老四出手。得不到就毁掉,他们不能有的东西,老四也不配拥有。
然而他们越是打击,四王子便觉得自己的底牌足够的厚。
但这还远远不够,乱得还不够彻底,郑廷又让人放出不少风声,让这些还在迷糊中的北戎人知道,所谓的传国玉玺究竟是什么东西,“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想,应当没有人能受得了这份诱惑。
果然,传国玉玺的传说一经流传,北戎贵族对它的渴望也一日比一日浓烈。北戎人竟然不信汉人的那一套,但若是那一套规矩对于自己有利,那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都盯上了四皇子府,甚至幻想着若是自己能拿到传国玉玺,是否自己也能成为天命所归?这样滔天的权势,但凡有点野心的,谁能不心动?
更心动的是留在北容的汉人,他们之中也不尽是穷苦出身的贫民,亦有权势煊赫之辈,只是他们不在朝中,而是缩在地方上。为了不被北戎贵族清算,他们数十来年一直谨小慎微,这并不代表他们手底下没人。相反,地方上的汉人,其实都是他们可以使用的兵力。
传国玉玺之于他们而言,才是真正能一步登天的梯子。这群北戎贵族他们已经忍受够久了,如今传国玉玺现世,他们也正好有机会清算回去!
比起暗流涌动的北戎,夏国这边也是一点没消停,而且他们的争执是放在明面上的。尽管皇上已经再三强调,那个传国玉玺只是个假的,这群大臣们还是不依不饶。
事到如今真的假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外人都觉得它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属于他们的传国玉玺,怎能落于蛮夷之手?
第122章 混乱 北地汉人揭竿而起
满朝文武,吵吵嚷嚷,不成体统。全不像是朝廷命官,竟比街边竞相吆喝的屠夫还要聒噪。
皇上坐在上首,静静地等着他们吵完,待到耳边的回音小了许多后,方才问道:“那依诸卿所见,如今是该大举进攻北戎、踏平王廷、夺回传国玉玺?”
唐郢等人听到起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被人欺辱到这个份儿上,要说不介意那肯定是假的,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将北戎人摁死。但其实,他们从前最畏惧北戎。好不容易用一条长江将北戎的铁骑拦在北方,谁也不敢主动招惹,再次给自己的族人带来灭顶之灾。可是这次为了传国玉玺,他们竟然真的心动了。
心动是一回事,很快,他们又被现实拉了回来。夏国打不过北戎,即便这些年朝廷练兵养马,依旧打不赢北戎。输的次数多了,那点子锐气也就被磨干净了,于是冷静过后,众人都不吱声了。
皇上长叹一声,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回叹气了,这些朝臣们总是如此,总能让人啼笑皆非:“你们既不相信传国玉玺是假的,又不能替朕去平顶北戎,还有何颜面在此吵吵闹闹?”
冯尚书等人被骂得哑口无言。
但是说到底,他们心里还是不服的,那传国玉玺不论真假,都不应该留在北戎,若是真留在一个异族人手里,那将是夏国毕生之耻。
皇上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他也是要面子的,老祖宗的东西不现世也就罢了,既露了面,总不好流落在外。他倒是很想昭告天下,说明这玉玺是假的,但如今北戎只是传来了些风言风语,并没有明确证据表明传国玉玺确实被挖出来了,更不知道那玉玺如今在何人之手。
隔着数千里远,想要将内幕打听清楚,谈何容易?
为了此事,皇上急得茶不思饭不想。外头的流言甚嚣尘上,夏国上下却都束手无策。
宋允知也在打探,光州距长安不远,且他身边还有两个不得了的御前侍卫,能听到的消息竟然比朝廷打听到的还要迅速。
宋允知每次看到程武他们源源不断地从北戎那边获取消息,都觉得匪夷所思。这条暗线应该属于陛下的吧,如今吕蒙程武两个想用就用,这不比他更受皇上器重?
朝中那些大臣们一天到晚就知道酸他,真该让他们看看这一幕,问问他们酸得过来么?
眼瞅着又有新消息了,宋允知赶紧将头探过去:“又打听出什么了?”
吕蒙飞快扫过一眼,面色先是凝重,接着又有些疑惑。宋允知看他那张脸跟调色盘一样,已经等不及他回答了,赶紧拿来就看。
嚯,系统扫过之后跟着惊叹了一声:“没想到北戎的汉人反应还挺快,这么快就起兵造反了。”
宋允知也被这突然的事故给吓了一跳,他之前只觉得传国玉玺这件事荒谬的很,但是也没猜到具体是为了引出什么,直到这个消息传来,宋允知疑惑道:“这该不会也是郑廷捣鼓出来的吧?”
程武有点不信:“应当不会吧,他虽说是在四王子手下办事,但是做的不过是跑腿的活儿,哪有这个本事?”
吕蒙也觉得不可能,再说,倘若真是郑廷做的,那他到底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方便夏国重新大败北戎吧?
还别说,等这则消息传入朝中时,还真有人想着乘胜追击,反正北戎局面已经乱了,若是他们再添一把火,说不定真的能联合北方的汉人,一举赶走北戎!
那他们这几十年里所受的欺压之仇,都可以报复回去了。
这回,满朝文武都统一了战线,于是皇上立马派人前去北戎,试图去联系那位起兵造反的地方大员。若是对方值得相信,他们不介意跟对方合作,共同歼灭北戎。
皇上还又写了一封信,让宋允知也从中斡旋。
收到消息的宋允知脑袋都凌乱了,如今事态已经彻底不受掌控,往后到底如何,宋允知都不敢想。看得出,朝廷包括陛下对北戎那些汉人抱有过高的期待,但是宋允知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态,北地的汉人先是被夏国抛弃,后又被北戎奴役压迫了那么久,不少汉人固然对北戎深恶痛绝,但对夏国其实也抱有极大的恶意。这些人想法较为极端,不打击报复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会合作呢?
真不知到最后,朝廷会不会弄巧成拙。
但陛下都已开口,宋允知只能尽量帮衬。恕他能力有限,如今经营起来的人脉也就只有先前来光州参加商会的北戎商人了。
宋允知叫赵安虞对着名册翻了翻,将里面汉人出身的找了出来,又派了几个人以做生意的名头前去打探。
赵安虞办事极为利索,宋允知前脚勾选好,他后脚就安排人去北戎了。这群人里面有不少都是光州的商贾,当然也有光州衙门的人,尤其是宋允知先前召进来的新人。新人急于立功,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想方设法地争表现。
若不是眼下正是务农之际,张茂自己都想跟着去北戎立功了。
他们大人处事公正,提拔人从来不看出身,只看有没有能力,做事是否积极。可惜几个月他都不得空,脚底下的事情也撂不开。
率先起兵造反的乃是密州知州林祁盛,他家原就是密州权贵,当初汉人男渡,林家舍不得自己在密州打拼出来的百年基业,硬是咬牙没有挪位置。
后面为了不被清算花了不少代价,这些年,林家人从不出头,但是背地里却恨北戎恨得咬牙切齿。这次收到传国玉玺藏在北戎王室的消息,林家人再忍不了,不久便在密州揭竿而起。凭借多年经营,密州响应者无数,很快,周边又有许多汉人组织的起义军,大举向长安挺进。
至于夏国朝廷过来谋合作的人,林祁盛也见了,不仅见了,态度还十分的好。
对方说要合作,他就合作;说要围剿,他也立马去围剿,叫夏国派过来游说的人都不太相信,这事儿竟然能这么顺利。
人便留在了林祁盛身边,以方便日后跟夏国那边联络。倒是林祁盛的手下都不大理解,觉得自家大人对夏国朝廷太言听计从了。
他们林家人数十年前的确为夏国朝廷卖命,可那都是多早的事儿了?如今夏国又拿着所谓的君臣之谊来说事儿,未免太可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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