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国家,想必打仗一定厉害。”姒夭不由赞叹,太子清附和,“安国军队确实强悍,可惜国力太弱,太穷,才被中原排挤,只能在边上独自过活。”
姒夭深以为然,扭头看屋檐落下的金光,听外面又响起叫喊声,雄浑有力,也在卖五彩糕,笑了笑,古朴又强劲的生命力,她从心里欢喜。
酒足饭饱,分别出发,太子清又交代风岚清一定好好看着桃姜,不能乱跑,大概一路上瞧对方活蹦乱跳的模样,也有几分操心。
“若是找到人,千万吱会一声,我在东边也打听,对方不认,不要强迫,毕竟许久不见,也不知深浅,此地离齐甚远,万一出事,鞭长莫及呀。”
风岚清发现太子对姒夭的关心,远远超过普通朋友,想来俩人才见面几天,自家公主啊,果然招人。
不过他在安国待过多年,武艺高强,因此并不担忧,只要自己在,对方一定安稳。
他陪着她,先从西边的铁铺开始,让姒夭等在外面,自己去问,有没有近日从外面新来的匠人,想打一副玄铁刃。
铺里烈火融融,对面赤裸着膀子,扯嗓子回,“小哥,你也不看是什么地方,谁大老远到这来受苦啊!没有,没有。”
一连问了几家,全是相同答案,打眼去瞧,各个黑头涂脸,却不像外地人。
姒夭并不气馁,找人本就如大海捞针,全凭坚持与运气。
直到傍晚,他们才往回走。
距离蒹葭馆百米之地,见到三五个形色匆匆,商贾打扮之人,也在住店,正与萱瑜女郎说话。
擦身而过,姒夭扫了眼,其中有个人儒雅随和,十分眼熟,半天想不起来,回到屋里又不停琢磨,终是灵光一现,哎呀,不正是燕国的中大夫——淳于敏嘛。
与芸霁乡主早有婚约的那一位。
第77章 颜如舜华(三)
“燕国中大夫——”
风岚青端酒过来,放到案边,席地而坐,“公主怎会见过。”
姒夭抿口酒,慢悠悠回:“就是那次在燕于飞啊,淳于敏与燕国太子兰,公子青几个人一起,而且他还是芸霁乡主未来夫君呐。”
说着笑起来,想来对方言谈举止文雅,乡主嫁过去不会吃亏,倒是这位中大夫有苦头吃了。
风岚清点头,“原来如此,乡主的未来夫君啊。”
他说得意味深长,惹人深思,姒夭抬眼望,寻思上次岚清陪着芸霁,俩人关系变得十分亲昵,如今看来,该不会——生出情意吧。
姒夭见惯男女之事,自然敏感,但风岚清才讲过无儿女私情,也没心上人,也许自己多虑。
“哪里不对吗?”她故意试探,随口道:“我看俩人挺般配,若能早日成亲,没准燕国边境的事就解决了,咱们从齐出来时,众人都说要打仗呐。”
风岚清苦笑了下,“公主说的对,连公主都能想到的事,想必上卿也能想到吧。”
话里有话,姒夭怔住,“岚清,你是不是有事啊,快告诉我,别让人猜。”
对面垂眸,将酒一饮而尽,“殿下一直操心楚郡守的着落,可能没在意外面传言,其实我很早就听说齐王有意让乡主早日完婚,大战之前结亲,不用再打仗。”
又是联姻,送女子出去,无论何时何地都一样。
姒夭叹口气,用手撑住脸颊,瞬间无精打采,“不知有没有人替芸霁做主,她那位冷心冷脸的表哥会如何。”
如何——风岚清冷笑几声,这世上又有谁能摸透丰臣的想法。
雪家与丰家世代交好,不照样舍去,表妹嫁到燕国,门当户对又算不上辱没,何必插手,更何况一场联姻平定一次战事,无论如何都划得来。
屋门吱呀响,太子清与景翘,丹启进来,外面太热,他忍不住拉下领口,又怕有失礼仪,赶紧松开手,坐下大口喝酒,景翘一边扇着风,也是汗流浃背。
“女郎,我们可把东边翻个遍,依然没找到你的恩人啊。”
姒夭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大概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奔波的苦,如今和个街边小贩似地,笑嘻嘻递过手巾,“找不到就找不到嘛,何必把自己累着。”
清顺手接来,往脸上擦了擦,一路上彼此亲近,倒也忘记男女之别,真像兄妹似的,“唉,不是妹妹说的,一定要找见?想报恩。”
风岚清看着那条手巾在两人手中递来递去,十分眼熟,不正是他在树林里给公主擦汗的,如今又被对方送出去。
心里不舒服,又怨自己小心眼,自从来到楚宫,身心都属于主人,竟在意一条手巾。
直到几人用完饭,清看时辰不早离开,却将手巾留下,姒夭小心收起,准备清洗,眉目又舒展开来,情绪起伏太快,竟因为一点小事,实在辱没暗卫的身份,不过人非草木,又怎能控制住心啊。
实在有点可笑。
白天太累,这夜众人都睡得沉,姒夭睁眼已是蒙蒙亮,她打着哈气,靠在软枕上发呆,屋里浮起一层寒气,安国的天气就是奇怪,白日能把人晒成干,早上却又冷,起身披外衣,下榻看壶里的酒热不热,喝上两口。
还没来得及放到嘴边,又听外面响起窸窣脚步声,愣了愣,大清早绝不是店家,街道上也没叫卖,莫非客人,时辰不对啊,顺手把酒盏放下,偷偷拉门去看。
果然顺着门缝瞧见廊下站着三五个身穿玄衣,身材高大之人,竟有几分眼熟。
但离得远,太阳又未升,不好认。
忍不住好奇,蹑手蹑脚出来,站在拐角的墙后,看那些人朝前走几步,敲开另一家屋门,鱼贯而入。
正是昨日见到燕国中大夫的住处。
她愈发觉得蹊跷,快步往前,眼见要到屋外,忽从檐上飞来一道黑影,手上带风,直抓向肩膀,姒夭吓得后退,想叫又不敢,身子止不住晃悠,正要跌落之时,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在腰际,整个人落到对方怀里,又见另一道黑影飞到前方,两个影子在院中翻飞,再各自分开。
“你们倒底是何人,敢在我家主人屋前偷听。”
姒夭回过神,顺声望去,对方已落在院中,脸上戴着玄铁面具,黑飒飒得吓人,她又瞥了眼旁边的风岚清。
有对方在,心里顿时生出底气,气势汹汹道:“别不讲理,我才没偷听,就是早上起来,想到院子里走走,昨天喝的酒太多,不舒服。”
见人家不吭声,毕竟理亏,又换副笑脸,“这位壮士,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哪会偷听,再说我与你家主人也不认识啊。”
对方冷笑几声,“女郎莫要强词夺理,你虽不会武功,可身边这位随从却厉害得很呐。”
“我家随从厉害,也不等于我就有本事到处打听别人秘密。”语气越发温柔,像个可怜又可爱的邻家女孩,“壮士莫怪,我们马上就走,你功夫如此好,肯定知道我刚才只到门口吧,无论你主人说什么,我都听不到的。”
她每次这样说话的时候,谁也肃不起脸。
对面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谨慎,拱手道:“那就请女郎快回屋。”
姒夭笑盈盈应声,伸手去拉风岚清,俩人离开。
门刚关上,扭头便问,“岚清,你刚才与那个人交手,觉得他武功如何!”
“很不错,虽不说一等一,但也有些本事,尤其掌力之大,比一般练武之人还要强。”
姒夭低头寻思会儿,“确实如此,幸亏你来了,要不我得被劈死。”
竟笑起来,满不在乎,惹风岚清诧异,不由得担忧,“殿下别再如此莽撞,万一我来迟,真出事,属下——跟谁都不好交代呀。”
姒夭瞧他着急,可爱得很,“风侍卫,从没见你慌过神啊,有你在身边,我才不怕,遇到再厉害的人,尽管躲你后面就好了。”
简直像只小猫,看到好奇之事便忍不住往外窜,遇到危险又跑人身后藏起来,风岚清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被爪子挠了下,又觉得僭越,如何能把殿下比作动物。
“话不能这么说,出门在外,处处小心才是。”
一边倒上酒,递过来,看对方眼睛滴溜溜转,不知寻思什么,又问:“风侍卫在安国时间长,依你看,那几个黑衣人是谁?”
“应是安国的官员吧。”
安国权贵来拜会燕国中大夫,也不稀奇,只是为何不白日来,不晚上来,偏偏挑这个时候。
到底国与国之间错综复杂,不是自己来此处目的,她又叹口气,“算了,想别人的事没用,人海茫茫,不知何处去找那个铁匠,我看安国很少有外面来的人,太苦了,谁都难以适应。”
风岚清附和说对,沉默半晌,又开口,“说起外面来的人嘛,刚才那个人的功夫倒像——”
“什么意思?”姒夭对此一窍不通,不解地问:“武功还分本地的,外面的啊。”
对面笑道:“主人有所不知,武艺也分不同流派,安国与戎狄接壤,本地游侠壮士强悍凶狠,不在乎一招一式的胜出,中原功夫则更讲究行云流水,见招拆招,再到燕国,又染上胡人之气,刚才那位壮士的身手,很像来自中原。”
侠客本就各国奔走,广交朋友,但姒夭仔细回想,清楚记得在燕于飞时,中大夫身边并没有侍卫。
“手劲大,来自中原——”她喃喃自语,冷不防问:“风侍卫眼明手快,刚才与他打斗时,可有注意到对方耳后有何不同。”
风岚清想了想,“好像长着片红印,但不确定。”
当初雪伯赢曾偷偷告诉姒夭,萁冬耳后天生带着胎记,又是打铁出身,手力极大,难道会是他。
却不知怎会成为燕国中大夫的侍卫,实在奇怪,无论如何,总算有眉目。
她狡黠地笑了下,“风侍卫,帮我个忙。”
一边又喝下好几盏米浆,只觉整个嘴中都是香甜,”哦呦,安国也有甜东西嘛。”
对面眉眼弯弯,”我在里面放了雪山蜜,殿下喜欢吗?”他看着她,不经意柔情缱绻,轻声道:”何谈帮忙啊,尽管吩咐。”
芒种节在安国十分热闹,百姓足足要乐上好几日才成,这日风岚清走出屋子,正准备吃饭,瞧满堂无人,只有个男侍从站在门口,笑嘻嘻往外望。
他清清嗓子,那位才听见,满脸喜气未散,连忙端菜,“对不住公子,街上太热闹,我就多看两眼。”
风岚清笑说无事,听门口传来女子轻言细语,还有卖瓜女郎清脆叫卖声,莺莺燕燕,不绝于耳,看对方黝黑脸上红彤彤,心里也明白,“出去热闹吧,大过节没必要伺候我。”
今天的客人脾气真好,侍从赶紧施礼,一边从小厨里端来酒肉,往桌上放,“多谢公子,那我就去闹会儿,哎呀,你不知道,今天店里没人,大家都去玩了,我看与你一起的公子也早早出去,那位女郎怎么不见啊。”
太子清与景翘,丹启一大早又去寻人,只有姒夭与他留在客栈,风岚清抿口酒,“我家主人昨晚睡得不大好,今日要补觉。”
说着垂首,专心致志吃饭,对方的心早就飞走,脚底抹油,一溜烟不见。
方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素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余光见淳于敏从后院而来,旁边还跟着与自己交过手的武士。
公主要找之人。
第78章 颜如舜华(四)
淳于敏一行人来的大堂,张口叫店家上饭,等半天无人应声,说来在安国做生意也有趣,实在没个规矩,竟一个侍从都不留。
风岚清瞧对方满脸囧样,起身道:“这位公子,若不嫌弃的话,不如与我挤一挤,今日点的酒肉太多,吃不完浪费,店里人都出去热闹了,芒种在此地可是大节,各位多担待。”
说罢与带着玄体面具的侍卫对视了眼,那位自然认出他,想开口拦,却见中大夫笑回:“多谢公子,恭敬不如从命,我们今天还有事,需要东西垫肚子啊。”
一边大踏步走来,相互施礼,彼此攀谈,聊些安国的风土人情,倒也愉快。
推杯换盏,风岚清瞧了眼铜壶内所剩无几的苦酒,叹口气,“唉,今日与公子有缘,只喝这些如何能够,且等等,在下到后面拿新酿的来。”
起身朝后去,没多久便响起脚步声,他故意停在院中,果然看见那位戴着玄铁面具的侍卫紧随其后,风岚清笑着拱手:“壮士来了。”
对方也回礼,“阁下在临走之前,故意将手放在剑上,朝我看一眼,难道不是想让在下跟着!坦白说,你到底是谁?对我家主人有何企图。”
话音未落,呼啦啦掌风已到近前,他立刻躲闪,心里怦怦冒火,自己以礼相待,人家居然上来就打,遂出手接招。
只见两个黑影在庭院上下翻飞,越战越酣。
交手几个回合,便知人家武功在他之上,奇怪的是招式虽狠,却留有余地,且始终未拔出剑,不禁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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