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生物老师明显懵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那干巴巴的根系,当下就带着我们去找监控室调取了昨天的监控,我们一帧一帧地看,终于看见了罪魁祸首——
是上次找我嚼舌根的丰岛和另外一个邻班的男生。
一个在外面看风,而丰岛则是蹑手蹑脚地走进花园,左顾右盼了一番之后将我们花盆中植物拔起,扔到地上还不够甚至还踩了几脚,才匆匆离去。
我竟然一点都不意外是他。
然后又逮着生物老师一同输出,最后生物老师答应我们会找这两位同学讲话,好好处理这件事,并且保证无论最后的生物作业完成得如何,都会给我们打至少及格的分数。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还在骂骂咧咧,身边的乙骨忧太一直沉默,低着头不说话。
但我能感觉他身上那种始终萦绕的疏离感,现在还多了几分沉重的气息。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他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然后又在反反复复跟我说抱歉,对不起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我及时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乙骨同学,你不用说抱歉,相反,我还要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伤心才会重新种了一株无尽夏...谢谢你,乙骨同学虽然外表看起来冷冷的样子,但是内心出奇地柔软呢...”
他又立马低头,小声地开口:“...不是我。”
“那株无尽夏不是我种的,是深田同学早上来的时候种的...”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没想到竟然是龙介。
果然,那家伙也是嘴硬心软,嘴上表现的很嫌弃我养的无尽夏,其实暗戳戳一直都在关注着吗?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乙骨忧太见状,表情有些黯然,便准备离开,然后又被叫住——
“乙骨同学,你去哪里啊?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他缓缓转身,然后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事?”
“当然是给我们的小夏宝宝安排一个体面的告别仪式!”
“话说,这样算是流产还是胎死腹中?”
“ .......”
应该哪一种都不算吧...而且什么叫'我们的小夏宝宝'嘛.....说得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一个孩子似的。
他沉默地跟在女孩的背后,心里暗暗吐槽道,耳根却悄然发红。
*
我打算那株死掉的无尽夏的根系埋在新的那株下面的泥土中,这才发现花盆下方的积水很多,看上去被过分浇灌过,才会有这样的积水。
而无尽夏的养护中有一条至为重要,以为它是肉质的根系,所以非常忌讳积水的问题,很容易导致根系腐烂,所以一般都是早晚浇水保持土壤湿润的状态即可。
还有,土壤好像也没有很疏松的样子,感觉是移植过去之后把土给拍实了,一点也不透气。
我一边松土一边点出乙骨忧太操作上的失误,一看就是没有像我那样认真钻研过养护的相关资料。于是我建议道:“不如后面还是让我来养护,乙骨同学来记录数据吧!”
那就奇怪了。
深田龙介移植无尽夏时他也在场,对方的操作非常熟练,一看就是做了很多功课的样子,而且事后他也查看了花盆的状态,并没有这么问题。
那么现在这些问题是哪里来的?
难道还有人动过这盆花吗?
不过眼下他只能将自己内心的疑惑压下去,然后点头,说:“ ...好。那就麻烦白石同学了。”
女孩终于喜笑颜开,露出达成目的的笑容。
自己的宝宝,当然还是要自己照顾,这样开出来的花,才是最好看的!
然而乙骨忧太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起因是他把肥料用完了,便简单收拾了一下现场的垃圾然后扔进垃圾桶,然后打开垃圾桶的瞬间,他就看到了答案——
里面躺着一株被拔出来的无尽夏根系。
盘纵复杂的根系上还沾着不少的泥土,一部分还溅落在垃圾桶的底部,看上去是被随意地拔出又被随意地扔进垃圾桶。
乙骨忧太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袋子,早上他独自去买的那一株无尽夏还安静地躺在袋子中。
所以这一株绝对不可能是他的。
那么是谁趁他们都不在的时候来一趟,非要把深田龙介的挖掉,又重新种上去呢?
第29章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 第二次我就变得谨慎多了。
因为担心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和乙骨忧太在花盆边上挂了个'内有监控,请勿乱动'的牌子, 希望能借此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多少有点忌惮,而且生物老师承诺过,如果再有下次他一定非常严肃地处理相关当事人。
我本来还想找富江说一下的,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大概只是她那些追随者擅作主张针对乙骨,目的是为了讨富江的欢心,但如果不是富江本人当时向所有人透露出的对乙骨忧太没有选择他而不爽的的信号,他们大概不会受影响这么深。
但今天富江并没有来学校上学。
可就算没了富江, 针对乙骨忧太的恶意仍然在持续发酵。
我来到教室的时候, 乙骨忧太的桌面被人用红色的马克笔写满了——'暴力犯''问题少年''快点滚出这个班级'等字眼。
这场一开始由富江的厌恶引起的无聊戏码, 仿佛此时已经彻底与富江无关,最终走向了一个不可控制的结局,变成一个全班发泄疯狂的盛宴。
我从抽屉里拿出湿纸巾打算在他来之前擦掉这些字眼, 没想到刚一转头,乙骨就出现在座位上。
看见书桌上的字,他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波动,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一样,沉默着放下自己的书包。
我递过去湿纸巾,他抬起眼皮朝我说了声谢谢,我这才注意到他眼圈底下的青黑更浓了。
“ ...真的是,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在学校的公共桌子上乱涂乱画,烦死了!都高中生了还这么没素质,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礼义廉耻不懂吗?真的丢死人了!”
我故意大声地抱怨道, 然后环顾四周,成功地看见有几个同学默默错开了我的视线,一副心虚的样子,我当下了然,
“要是擦不掉的话,搞不好可要赔这张桌子的钱给学校咯~”
那几个人立马低下了头。
见已经达到震慑的目的,我便就好就收,又多抽出几张湿纸巾帮着乙骨忧太把桌面擦干净了。
“白石同学,谢谢你。”
乙骨忧太小声地说道。
我回给他一个不客气的眼神。
毕竟都是一个战壕上的好战友…
就在此时,班主任走进来,先是跟我们说了一下有关丰岛蓄意破坏植物的处理方案,昨天经历批评教育之后本人已经深刻意识到了错误所在,并且在办公室写了500字的检讨。
班主任按照流程把丰岛写的检讨念了一遍,我本来正奇怪为什么检讨不是由丰岛本人来念,念完之后班主任又说,因为身体的原因丰岛将会休学一段时间,暂时还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我这才注意到丰岛的位置是空着的。
可是昨天看监控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晚上过去了就有身体上的原因需要休学了?
课休的时候,我转过去问乙骨:“ ...乙骨同学,你说,丰岛同学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真的就是报应?”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得出遭报应了这个结论。
难道是有人看不过去放学路上套丰岛麻包袋揍了他一顿?
但如果是那样的恶性事件的话,班主任不可能轻描淡写一句因为身体的原因暂时休学…
这件事受害者只有我和乙骨忧太。
首先可以排除我自己,我肯定没对丰岛动手,那么乙骨忧太呢?
我有点狐疑地打量他。少年脸色如常,黑色的额前碎发为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看上去越发地沉默阴郁,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打击报复别人的人,更别提说套人麻包袋揍一顿这样的事。
况且、以乙骨忧太这样瘦削的身板,要真打起来,估计只有挨揍的份吧……
“…不知道呢…”
他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疑惑,思索片刻后说道,
“也许真的有报应吧…”
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
乙骨忧太下午忽然之间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休息了,于是照顾幼苗和记录数据的重任今天就全落在我身上了。
没想到龙介听说之后,居然自告奋勇地要过来帮我的忙。
我对此表示太阳是不是今天从西边出来了。
其实我一个人做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情,但是看见龙介居然上手拿着小铲子准备松土的一瞬间,我还是忍不住——
“等等,龙介,你不要太靠近根部了,很容易挖伤底下的根须!”
“不对不对,太用力了这样很危险,植物的根系是很脆弱的……”
“不是啦,那样子不对……”
他忽然停下来,然后转头黑眸沉沉地看向我,害我心里瞬间一阵咯噔,还以为他要一铲子挥过来好让我闭嘴。
结果他却幽幽地说了一句,“那冬花一步步教我。”
平淡的陈述句在我看来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诚恳。
“……”
那还不如我自己做了…
行吧,除了我谁还宠你?
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无聊才会想要玩一下,然而他却非常认真,几乎是我说一句,他就做一步,一段操作下来竟然很快也有模有样了。
我:“ ...没想到龙介学的这么快,做的很好呢…”
“ ...我不是一向都这么厉害吗?”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我点了点头。
其实他说的没错,龙介一向都很聪明,只要是他有兴趣并且认真去学习的东西,都会学的很好,这从我过去跟他的相处之间就可以窥见一二,也是我一向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所以、好像…他说的完全没问题…
不对!他回答的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我在意是想不想的问题,毕竟——
“可是我上次跟你分享养花心得,你还说我神经?!”
“...冬花不是说过,这种心情没有自己养过的话是不能体会的吗…”
他唇角轻勾,然后用指腹摩挲着露出泥土的苗根,
“我现在觉得,这个东西看上去还挺顺眼的,姑且可以期待一下会开出怎么样好看的花来吧…这是冬花的宝宝,四舍五入,也算是我的吧…”
我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少年的侧脸在夕阳光辉的衬托下柔软得不像话,用完全称得上是温柔的目光打量着花盆中的幼苗。
我不禁有点看呆了,感觉还是第一次从龙介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他说,这是冬花的宝宝,四舍五入,也算是我的吧…
我的什么?
我的宝宝吗?
反应过来的我唰地一下脸红。
这时,他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问:“冬花的脸怎么了?”
我立马故作镇定地摸摸自己的脸,朗声回答:“嗯,好像有点热。”
他没有怀疑,只是哦了一声。
见状,我便开始有意识地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跟他讲起了今天班主任讲的有关丰岛休学的事情。
“ ...我总感觉丰岛同学在这个节骨眼忽然休学哪里怪怪的...可惜,老师也没有细说他休学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只说是跟身体有关,难道他真的放学路上被人揍了?”
龙介却非常认真地说:“搞不好哦。”
我一愣,然后:“啊?”
仿佛在问,你真的去揍他了吗?
龙介仿佛看穿了我的疑问,摆了摆手,唇边却露出了嘲弄的弧度。
他说:“开玩笑的,毕竟这样的方式太简单粗暴了,一点都不好玩。”
我:“哦。”
他好中二啊.....
“不过,冬花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那位乙骨忧太?搞不好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闻言,我立马解释道:“那是因为,乙骨同学看上去就是一副要被欺负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去打人...再说了,我感觉他不是这样的人。”
也不知道是我的那句触了他的霉头,龙介的表情又变得阴沉、不可捉摸起来,那双黝黑的眸子盯着我看了片刻,最后又转移到花盆中的无尽夏幼苗来。
“...那可说不准哦。”
毕竟白石冬花看人的眼光一直都不怎么样,才会喜欢上深田龙介那样的废物。
不过现在嘛...稍微好了一点。
*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虽然嘴上说着嫌弃冬花养的那株丑不拉几的幼苗,他的东西他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说破坏就破坏,但别人蓄意上来破坏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当他在那条没有人烟的小道上碰见丰岛的时候,便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教训。
那个叫做丰岛的男生,正背对着他站在分叉口的路口上发呆,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悄然弥漫而起的雾气,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周围的雾气已经浓得不像话,把周围的建筑都隐藏起来,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纯白空间。
丰岛还是一无所知地站在哪里,嘴里念念有词。
黑发少年自浓雾中显现,然后缓步走到丰岛的面前。
后者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抬头就对上那双诡异的瞳孔,仿佛凝聚了世界所有的恶意,如魔鬼之眼一眼盯着他,等待着随时将他拽入地狱。
是啊,魔鬼!
他见过真正的魔鬼!
庞大又丑陋的怪物自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背后显现,灰白的身躯散发着死亡的压迫感,怪物明明没有眼睛却无端地让他感觉到被恶劣地注视肆意的打量,在他寒毛直竖的同时,怪物缓缓地张开了嘴巴,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闪烁着寒光,映射出他脸上因为惊恐和绝望而扭曲的表情。
面前的一切早就超越正常人所能承受的阈值。
令人绝望的恐怖挤满他的大脑,让他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起来,下一秒竟然在黑发少年面前跪倒,痛哭流涕,牙齿打着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乙骨同学...求你原谅我吧...真的对不起对不地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还有白石同学,真的抱歉我真的该死....我不该去动白石同学的花,求求你原谅我吧乙骨同学...对不起对不起请不要杀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被错认的黑发少年先是露出了不爽嫌恶的表情,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因为害怕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家伙,而后这种不爽又在听见'乙骨'二字又带上了微妙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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