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见。”谢灵笼说道。
送走了水仙与沐泽，这条道上就只剩下她与雪松落了。
水仙她们在时,谢灵笼尚觉得还好，此时就她与雪松落两人,气氛莫名古怪起来。
想起昨晚之事，谢灵笼就既想躲着雪松落，又想跟他讲清楚一些事。
若这事没人提起，她不提，雪松落也不提,也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不必介怀。
若是提了，反而会适得其反。雪松落是千机阁阁主，又有未婚妻，千机阁又看中规矩，若是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保不齐会出什么幺蛾子，也会让他陷入两难的困局。
当做没发生，兴许是最好的办法。
那还是…当做没有此事好了。
决定好后，谢灵笼悬着的心也放平。
“昨晚…。”雪松落平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谢灵笼立马出声，急忙打断了雪松落后面的话：“昨晚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你不用担心。”
“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会当真。”
“我们还是朋友！”
“…你,当真如此想吗？”雪松落侧眸看着谢灵笼的眼睛，唇角绷平。
“对！”谢灵笼的眼触碰到雪松落的眸光，瞬而移走，坚定地答道。
手指轻颤着收紧，雪松落收回目光，眸中荡出一片涟漪，他回道：“好。”
听到这个答案谢灵笼舒了一口气。
却不知怎么的，在这之后又泛出点点失落以及烦躁。
日暮之风夹杂着暑热送迎至脸颊，旁边是大片绿藤绕枝，繁茂绿叶之中，生出星星点点橘红色之花。
一只小鸟飞到绿藤之上，叨下一朵振翅而飞，掠过两人时，却又将花扔了下来。
那花朵在风中几经飘转，从谢灵笼眼前划过。
似有所感，她伸出手接住了这朵橘红之花。
凌霄花。谢灵笼一惊，抬头看着飞走的鸟儿只觉得稀奇。
本以为鸟衔花是那梦妖故意为之的，没成想还真有。
她将花拈起，往旁边一递：“你看这花…。”
雪松落偏头，看向凌霄花：“怎么了？”
欲想说之话咽下去，既然不把昨晚之事当真，那梦妖化成他的事也不要提才好。
“这花，真好看。”谢灵笼笑着说道。
“我很喜欢。”
“嗯，好看。”雪松落虽不明，但听她说喜欢，也多看了几眼应道。
转动着手中之花，谢灵笼敛眸在想什么，倏尔开口：“你说，我戴在头上好看吗？”
似是没料想到谢灵笼会这般问自己，雪松落沉默一瞬：“我帮你戴？”
谢灵笼一愣，手中转动的花也停住，遂淡笑着摇头：“我自己来，你帮我看看。”
“嗯。”雪松落微动之手又放回。
谢灵笼站住脚，面朝着雪松落，将凌霄花往头上戴。
“往左边一些。”雪松落紧盯着谢灵笼眼，再她望来时将视线放在凌霄花之上。
“现在呢？”谢灵笼调整好位置后松开手，带有期待之彩的目光看向雪松落。
“嗯，好看。”雪松落目光从花挪回谢灵笼的面容，敛眸而答。
“先戴着。”谢灵笼说道，心中的那股烦躁像是被这股风吹散了，又像是被这朵花藏住了。
“我们，走吧。”谢灵笼说着，雪松落也自然嗯了一声。
两人又如同之前那般，并肩二行，毫无介怀。
那橘红色的凌霄花在余晖之中更显得熠熠生辉，璀
璨夺目。
若是有面镜子，谢灵笼便会发现，她头上凌霄花的位置，与她给梦中雪松落戴花的位置，一模一样。
只可惜，她现在不知道。
日暮西山，天色欲晚，两人慢悠悠走着，忽而一声啜泣声传入耳。
循声看去，是一家篱笆院，院子里面坐着一位鬓边霜白的看人，默默擦着眼泪。
擦过泪水后，她抬起头，像是在看落日，亦像在看那颗绿叶蓁蓁的果树。
“老奶奶，是需要帮忙吗？”谢灵笼踌躇一番，还是决定上前一问究竟。
“不用不用。”老奶奶连忙将再次涌出的泪水摸掉，挂上笑容，看着谢灵笼两人：“你们，你们是渴了还是饿了？我屋里有些吃的。”
“我们不渴也不饿，老奶奶你因何在此哭泣？”谢灵笼生出些许暖意，她问道。
“我…，唉。”老奶奶叹息着眼泪又要往外面流，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位：“这人老了，眼泪就控制不住了，让两位看笑话了。”
“没事的。”谢灵笼轻声安抚着。
“看你们这装扮，不是凡尘人吧。”老奶奶说道。
“是的，奶奶。”谢灵笼回道。
“两位稍等。”老奶奶进了屋，没一会儿又出来，手中端着一根板凳：“还望两位别嫌弃，坐会儿吧。”
“好。”谢灵笼坐了下来，身旁的雪松落也跟着坐下。
见两人都坐好了，老奶奶欣慰地笑了笑，而后神情充满了怀念，她说道：“老婆子我啊，没出什么事，就是想孙女儿了。”
“奶奶，您说。”谢灵笼开口。
老奶奶怅然若失地望着门外：“我孙女儿叫桃儿，三岁的时候她爹妈出意外不在了，就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
“她很听话，又很可爱，从来不给我惹麻烦，还时常摘果子给我吃。”
“但是，她被老婆子我伤了心，跑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了。”老奶奶说着眼眶泛红。
看着那棵树她说：“这棵桃子树，是在她三岁时候移栽过来的，那个时候没法结果，她可喜欢在上面爬来爬去，摔下来也不哭不闹还咯咯笑着，又让人心疼又觉得可爱。”
“现在这棵树都这么大了，会结果子了，她却不回来了。”
说完她扯着衣袖，开始抹眼泪：“都是老婆子我的错啊，我缘何要同这么个小娃娃置气，若是我退却两步，她也不会跑出去；若是我哄她两句，她就会回来了；若是我当时跑出去寻她，她也不会找不到了。”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
老奶奶伤心欲绝地说着，她满眼后悔与愧疚，字字句句，情深意切。
眼泪滴落，荡于心尖，谢灵笼恍然若失，动了恻隐之心。
如此真情，实属不易，哽咽一下，她思索片刻后，笑意浅浅：“奶奶，我有办法让你看见孙女。”
“真，真的吗？”老奶奶把住谢灵笼的手，半是喜悦半是忧地道：“仙家，老婆子我是很希望能看见我孙女，但会不会对你有所损伤，那样老婆子还是不要了。”
“我孙女知道我因为见她让别人背了过，肯定也会责怪我的。”
听此言，谢灵笼也是震惊半晌，似乎她所遇之人，若她愿意施于援手，每个都是求之不得的。
她见过会为了躲避罪责而拒绝的，诋毁之人，也见过完成心愿，付出报酬，感谢之人。但因着担心自己会背罪过，而放弃的，她也算是终于遇见了。
“不会的，奶奶放心。”谢灵笼安慰着轻柔地拍着她的手：“我能这么说，那便是不会有事。”
“好好好！”老奶奶这才欣喜地拉着谢灵笼的手，不知该说什么，一个劲地说着好。
“仙家啊，麻烦您了。”
“太客气了，奶奶。”谢灵笼说完温柔地将老奶奶的手放下，拿出了往生灯，她问道：“奶奶，你孙女全名叫什么？”
“辛桃。”老奶奶回道。
“好。”谢灵笼点点头，表示知道。
而后将往生灯往上一送，暖光微起，她道：“生人衔泪风霜夜，灯引亡者来时路。请魂归—辛桃。”
往生灯泛起星光点点，飞向那个桃树。
桃树也在此时亮起斑斑点点粉红绿之光，慢慢地汇聚成光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姑娘从中走了出来。
“奶奶！”小姑娘欣喜喊着，但是老奶奶似乎听不见。
辛桃又投来祈求的目光。
谢灵笼颔首领悟，将往生灯递到老奶奶手边：“奶奶，你拿着这个，不松手就能看见她了。”
“好！”老奶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颤颤巍巍，希冀满眼地接过。
眼中似是有一道金光划过，她看见了站在院子中，粉雕玉琢，笑容甜美的辛桃！
“奶奶！！！”辛桃大笑着，飞奔而来，像一只彩蝶，扑入老奶奶的怀里。
老奶奶还恍惚着，不可置信着，她抬手摸着辛桃的脑袋，试探性开口：“桃儿？”
“是我哦，奶奶！！！”辛桃抱着老奶奶亲了一口：
“我回来了！奶奶想不想我！”
泪水在此刻决堤而出，老奶奶紧紧抱着辛桃，她说：“我的桃儿啊，奶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歉疚与思念绕成疾，泪水渐渐，哭声不止。
第88章 念成疾（2）
辛桃小手拍着老奶奶的背,然后动手轻柔地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擦干净：“奶奶不要哭，奶奶哭辛桃也会难过的。”
“桃儿，奶奶的小桃儿。奶奶跟你道歉,当年不该跟你置气,不该说那么重的话,让你生气了。”老奶奶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辛桃的头发，眷恋不舍又自责：“桃儿不要怪奶奶好不好？奶奶错了,不要不理奶奶，奶奶很想你的。”
“奶奶。”辛桃嘴巴瘪了瘪,又眯着眼，笑起来：“辛桃不会怪奶奶的！辛桃才不会怪奶奶！”
“明明是辛桃没听话，跟奶奶争嘴了，怎么能说是奶奶的错，奶奶没有错的！”辛桃说道：“奶奶,跑出去是我做出的决定,那既然这么做了，有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接受的。这是奶奶你教我的呀！”
“桃儿。”老奶奶慈爱地再摸摸她的脸。
辛桃将脸蹭在老奶奶粗糙的手掌中，眼如星辰般闪耀：“自己作出的决定，就该自己承担结果，为什么要把我所做的过错怪在别人身上？那对别人来说太不公平了,你说对吧，奶奶！”
“我的好桃儿…。”老奶奶听完泪水再次往下流。
“奶奶不哭。”辛桃开始哽咽，但是她笑着嗔怪：“我能这么清楚地记得奶奶说的话，奶奶不应该笑着夸夸辛桃很棒嘛？为什么还要哭？”
“好，桃儿真棒，奶奶说的话都记得。”老奶奶顺着辛桃的话说，把眼泪擦干净。
“奶奶也很棒！不哭了呢！”辛桃笑眯着眼认真地看着老奶奶：“辛桃还要谢谢奶奶！如果不是奶奶养着我,辛桃早就没了！所以奶奶是最好的奶奶！辛桃最喜欢奶奶了！”
吧唧一口亲在老奶奶脸上，辛桃捧着她满是岁月痕迹的脸道：“所以奶奶不用自责，也不用伤心，辛桃从来没有怪罪奶奶的心。奶奶也不要天天哭，辛桃也很伤心的。”
“辛桃看得见奶奶。”辛桃指着那棵绿叶繁茂的桃树说道：“辛桃没有离开过奶奶，辛桃住在桃树里面，每天都看得见奶奶，奶奶哭辛桃就想给奶奶把泪水擦干净，但是辛桃做不到，只能看着奶奶哭。”
“辛桃扮鬼脸，讲笑话奶奶听不见也看不见。辛桃好着急好着急！”辛桃边说边做动作，随
后看向谢灵笼：“还好今天遇见神仙姐姐了！她让你看到我了！”
“谢谢神仙姐姐！”
“小事一桩。”谢灵笼看着辛桃不由得一笑。
雪松落看不见发生了何事，只能将目光落在谢灵笼身上。
看暖风轻抚过她的发丝，微微飘动；看她头上那多绚烂多彩的凌霄花，摇曳生姿；看她眼中波光浮动，渐染眼尾。
于是起身，站在了她身旁。
“谢谢您。”老奶奶闻言也出声感谢。
谢灵笼缓口气，摇了摇头。
“奶奶！我给你唱首歌吧！”辛桃乐呵呵地笑着。
“好。”
“风吹那树儿摇，人在那心里想，海角和天涯到底有多少？树叶嘛连树枝，树枝呀连树干，游子身上衣远行不畏凉。树枝嘛连树干，树干啊连树根，同生根不相急情在诗中藏！风儿吹，树儿摇，绵绵情谊难绝消；树儿摇，叶儿晃，天长地久无怨言。”
纯粹而美好的童音唱着歌谣，歌声回荡在空中，悠长绵延，像悬挂在屋檐之下那风铃，玲琅音脆，动人心弦。
暖阳之光柔软温和地照在桃树之上，微风抚过，桃树轻轻摇动，树叶上下翩动，似是应和着歌声，又似故意与阳光作对，将地上的斑驳光影扰了个凌乱。
叶绿映光晕，撒在几人身上，是那样和谐又温馨。
“好听吗？奶奶！”歌声止住，辛桃望着老奶奶，讨要夸奖的小表情怎么也藏不住。
“好听，真好听。”老奶奶摸着辛桃的脸，欣慰地说道。
“奶奶开心吗？”辛桃得了表扬，笑得更加起劲。
67/85 首页 上一页 65 66 67 68 69 7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