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众人齐齐止声。
她上前一步,挑起沈嘉岁的下巴,扬唇讥笑道:“沈姑娘,被戳穿了,无言以对了是吗?”
“听到大家说的了吧?你的恶行我们早已清清楚楚。”
“本郡主平生最瞧不起表里不一之人,没想到你生了副好皮囊,内里竟烂得不成样子!”
“若是知错了,本郡主也不为难你,滚回沈府向沈将军坦白,将顾姑娘好生接回去。”
“还有,以后都莫要出现在本郡主面前,我嫌恶心!”
说完这句话,赵怀真迫不及待把手一收,一旁的丫鬟急忙递上锦帕。
赵怀真立刻将手指擦了又擦,那模样好像沈嘉岁当真多脏似的。
身后的姑娘纷纷附和:“对,叫她滚回去。”
“定国将军府也算是家门不幸了。”
赵怀真擦完手后,将锦帕往丫鬟怀里一丢,转身离去。
真是无趣。
丰枝和顾惜枝将沈嘉岁说得那般厉害,她还以为能有多大能耐呢,结果还不是唯唯诺诺,噤若寒蝉?
众人随着怀真郡主一道转身,真是来也快去也快。
可沈嘉岁却在这时缓缓直起身来,扬声问道:“郡主,大家都说,就是如此了吗?”
赵怀真闻言脚步稍顿,扭头看了过来。
此时她心中已认定了沈嘉岁人品卑劣,以为她还要巧言令色,不由满心不耐。
“沈嘉岁,本郡主已经给你留足了脸面,你若再不走,本郡主便赶人了。”
“这一路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只怕你今后再没脸在京中待了。”
沈嘉岁闻言却丝毫不惧,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
“郡主身份尊贵,诸位小姐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只怕都是第一次做别人手里的刀吧?”
第35章 不对不对
沈嘉岁方才就是故意示弱,要让众人说个畅快。
顾惜枝笃定她不会来参加宴会,又知晓她在京中少有朋友,故而肆意扭曲事实,也不担心会有人拆穿。
再者她也是算计到,郡主和各位姑娘都是骄傲的,根本不屑跑到她面前询问真相。
如此一来黑白颠倒,从今往后她便可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了。
如今沈嘉岁要算计的,也是郡主和各位姑娘的骄傲心性。
她们方才言辞有多犀利,表现得有多气愤,真相大白之时,便知自己被顾惜枝利用得有多彻底。
而今,她就要加最后一把火,将怀真郡主彻底架起来。
她说过的,顾惜枝今后再也别想出现在人前!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怀真此时面色冷沉,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沈嘉岁把手一摊,“我府上有陆云铮与顾惜枝私相授受的书信,诸位若是感兴趣,我回去就命人抄录成集,遣人送到诸位府上,如何?”
“就是担心有些字眼不堪入目,污了诸位的眼睛。”
沈嘉岁满脸单纯,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此言一出,将众人听得一惊。
“沈嘉岁,你在胡说什么?”
“这般坏人清誉,你这是要将顾姑娘往死里逼吗?”
“就是,什么书信,她回去随便捏造就是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沈嘉岁听到这里,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陡然沉了下来。
“原来诸位也知道,坏人清誉是将人往死里逼,那今日郡主与大家不明真相就前来诘问,何尝不是要将我逼死呢?”
赵怀真见沈嘉岁如此伶牙俐齿,不由冷笑一声:“你自己做下的事,倒不敢认了?”
“丰枝的品性我最是清楚,她绝不会说空穴来风之事。”
“顾姑娘虽受了委屈,今日当着我们的面仍不肯责难于你,你倒好,张嘴就污蔑她私相授受?”
沈嘉岁听到这话,越发觉得可笑,她心中底气十足,言辞也越发犀利:
“早就听闻郡主嫉恶如仇,是个真性情之人,可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叫在场所有人都吓得瞪大了眼睛。
这.....这沈嘉岁怎么敢?
恰巧这时,小路的尽头,崔明珏一行也赶到了,听到沈嘉岁这话,他们也齐齐色变。
要知道,这怀真郡主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不过是这些年年岁大了些,便收敛了起来。
若果真惹恼了她,怕是了不得!
果然,因为沈嘉岁这句话,赵怀真已经气得面色涨红。
可沈嘉岁此刻不仅不避其锋芒,反而越发疾言相讥:
“郡主既然要插手我与顾惜枝的恩怨,那便该公正无私,如今偏听偏信,疾言厉色指责于我,又何尝不是在仗势欺人呢?”
“郡主方才所言忘恩负义,那是上一辈的事,暂且不提,就说我棒打鸳鸯这一条。”
“我与陆云铮十一岁定亲,顾惜枝隔年才进的将军府,怎的他们两情相悦后,我这个婚约在身的未婚妻倒成了插足者?”
“陆云铮早已移情别恋,却又因忌惮我爹爹的权势不敢退亲,同顾惜枝情不能已,二人暗度陈仓,书信往来多年。”
“上门提亲这日,陆云铮贸然毁亲,却又摆出情深不悔的模样,若不是我的丫鬟偶然瞧见那些书信,我定国将军府就打算成全他们二人了。”
“之前不曾将真相公之于众,正是感念上一辈的恩情,也顾念这些年与顾惜枝的情分,给她和陆云铮留最后一丝体面。”
“可她不仅不懂夹着尾巴做人,竟还跑到赏花宴上颠倒是非,将我逼入今日之绝地!”
“郡主,我比不得您身份尊贵,但将门出身,自然粗鲁莽撞,血性十足。”
“凭您如何得天恩盛宠,今日不明全貌便来斥责于我,便是说到圣上、说到荣亲王爷跟前,我也无惧。”
“若郡主依旧不信,此刻便可将顾惜枝寻来,我与她当面对质,还大家一个真相,就怕她心虚理亏,早就寻个由头出府去了。”
“可惜郡主与诸位小姐,满腔正义被她肆意践踏,受她驱使犹未自知,今日倒来讨我一通骂,叫我们互生嫌隙,冤冤相报!”
沈嘉岁一口气说到这里,心里头终于是舒坦了。
今日之事她本就占理,大不了得罪怀真郡主,索性闹大了去,叫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反而能保她与将军府无恙。
也不知是不是此刻心绪过于激动,沈嘉岁只觉体内隐隐生出一股热意,令她血液翻腾。
这厢沈嘉岁话音已落下,场中却鸦雀无声。
赵怀真从来不曾被人这般当面骂过,此时一张俏脸又青又白,半晌都没吐出半个字来。
身后其他姑娘还有小路尽头的少年们更是胸膛起伏,面露骇然。
疯了......
这沈嘉岁怕不是疯了......
难怪从前从未见她参加过任何宴会,怕是定国将军夫妇死命拘着她,怕她出来得罪人吧!
偏偏这时候,沈嘉岁像是毫无眼力见一般,又出言催促道:
“郡主,是臣女方才声音太小,您没听清吗?”
“没事,您只要命人将顾惜枝唤来,自会知晓自己确实做错了。”
沈嘉岁边说着,抬手擦了擦额头,不知为何,好似越来越热了。
众人:“......”
她是真敢说啊......
赵怀真的脸色在这一刻彻底涨成了红色。
她攥了攥手,此时扭头再看旁人,一个个虽默不作声,但眼里难掩兴味,分明也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个发现让赵怀真又是尴尬又是羞愤,呼吸渐重渐急,最后实在拉不下脸面,几步冲上前去,冲沈嘉岁扬起了手。
“放肆,凭你也敢和本郡主这般说话!”
沈嘉岁正觉郁热难耐,见赵怀真甩手而来,她心中一阵烦躁,想都没想就握住了赵怀真的手腕。
没想到就这么一用力,竟让她感到一阵晕眩,体内热力瞬间四散开来,顿时口干舌燥,手脚发软。
不对......
不对......
沈嘉岁甩了甩脑袋,赵怀真也瞬间从羞愤中回过神来。
因为此刻,沈嘉岁的手心滚烫无比,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时,像块烙铁似的。
二人你不动我不动,一下子僵持住了。
众人以为二人在暗暗较劲,生怕事情闹大,再不敢袖手旁观,齐齐走上前来要将沈嘉岁推开。
不远处的崔明珏看到这里,眉头紧紧蹙起,犹豫一瞬后还是抬步小跑了过来。
他正要低喝制止,谁知这时,有一人从远处匆匆跑来,面色惊惶,口中高呼:
“郡主!郡主!等等!我们被顾惜枝骗了!”
而此时,沈嘉岁似乎想到了什么,霍然扭头看向了凉亭石桌上的――那壶茶水。
第36章 动了手脚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宁丰枝面色发白,正冲这边急切地挥着手。
许是这一路走得实在急,一簇碎发从她的发髻间溜了出来,荡在了额边。
众人下意识给她让出了路,宁丰枝气喘吁吁小跑过来,一抬头瞧见怀真郡主和沈嘉岁已经对上,只觉心头一阵发慌。
“不不不,郡主!”
宁丰枝一出声,都快哭出来了。
大家已经听清了她方才的话,这会儿七嘴八舌问道:“宁小姐、丰枝,你方才说我们被顾惜枝骗了是什么意思?”
赵怀真也扭过头来看她,这会儿许是已经意识到了真相为何,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
宁丰枝咽了口口水,这才慌里慌张说道:“郡主,各位姐姐,对不住,我......我也是被顾惜枝给蒙骗了。”
“我方才去寻她来与沈嘉岁对峙,可她百般推脱,连沈嘉岁的面都不敢见,我......我就知晓不妥了,这不......立刻就赶来了。”
宁丰枝还不知真相是什么,只是意识到了顾惜枝的不对劲,但在场所有人方才可听沈嘉岁说得真真的。
如今再结合宁丰枝的话,所以......
顾惜枝当真和陆云铮私相授受,背叛在先?
难怪......
难怪沈嘉岁方才说,她们都做了别人手里的刀!
顾惜枝扭曲事实,利用她们的善意为她打抱不平,如今她们冤枉了好人,丑态百出,可不就是被顾惜枝耍的团团转了吗?
这个念头一起,众姑娘又是跺脚又是挥袖,恼得面色羞红,再也不敢直视沈嘉岁。
要知道,她们方才骂的......是真难听。
“宁丰枝,你怎么回事!我们可都是因为信任你,这才对顾惜枝的话深信不疑的。”
“就是啊,你自己都没事先查清真相,是怎么敢在我们面前给顾惜枝做担保的。”
“你可知郡主方才因为你的话......”
宁丰枝被众人齐齐指责,满腹委屈说不出口,这会儿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也是因着相信云铮哥哥的人品和眼光,这才对顾惜枝不加设防的。
再者顾惜枝说得有模有样,有理有据的,她哪里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这般心机深沉,嘴里竟没一句真话。
她泪眼婆娑,怯生生地去看怀真郡主,颤声说道:“郡主,是......是我的错,对不住,对不住大家。”
赵怀真把眼一闭,这一刻面上烧红,当真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
想她一世英名,这一次竟栽了个狠跟头,莫怪会被沈嘉岁指责仗势欺人。
爹爹总说她有赤子之心没错,但性格冲动莽撞,在皇家最是要不得。
她已经听话收敛,可到底改不了骨子里的冲动,今日竟叫半个京城的公子小姐都看了笑话。
方才崔明珏快步而来,她早已注意到了,且他身后还有一群探头探脑看好戏的少年郎。
众姑娘也当真是气坏了,这会儿一个个羞愤不已。
“顾惜枝呢?将她扭来!”
“对!归根究底最卑鄙的还是她,她是怎么敢的,竟将我们都戏耍了!”
“可恶,她这样的人,今后若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非狠狠骂她一顿不可!”
......
宁丰枝原本想告诉众人,顾惜枝此刻就在枕霞阁,可一想到自家哥哥也在那处,万一被人瞧见,只怕会传出不好的风声来。
她气恨得直咬牙,哥哥方才还站在顾惜枝那边呢!
待今日之事结束,她定要找顾惜枝好好算账,让哥哥还有云铮哥哥都看清她卑鄙的真面目!
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
“郡主,对不起。”
宁丰枝又愧又悔,赶紧走到赵怀真身边,可怜巴巴地喊了声,眼眶红通通的。
赵怀真深吸一口气,心中又气又无奈。
宁丰枝被人蒙蔽在先,她偏听偏信在后,两人错上加错。
“丰枝,我真是要被你害死了,你不必和我说对不住,你和沈嘉岁说吧!”
宁丰枝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可她只要一想到沈嘉岁方才徒手搬石头的彪悍模样,生怕她气怒之下给自己一拳,吓得一个瑟缩,颤颤巍巍不敢上前。
赵怀真见状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叫你道个歉也磨磨蹭蹭的!”
她咬了咬牙,到底敢作敢当,随即当着所有人的面扬声说道:
“沈嘉岁,本郡主也不是个知错不认的,今日是我的错,我向你说声对不住,你要何补偿尽管说来,我一概认下!”
可沈嘉岁只是低着头,始终不曾言语。
赵怀真以为沈嘉岁这会儿反而拿乔,心头傲气又起,可一想自己确实有错在先,又按捺住怒气,放缓了语气:
“沈嘉岁,本郡主已经给你道歉了,你要如何爽快说来,我瞧你方才说话也不是个忸怩的,咱们快言快语解决了就是。”
沈嘉岁依旧不应。
赵怀真眉头一蹙,众人也不明所以,不敢说话。
“沈嘉岁?”
见沈嘉岁还没反应,赵怀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晃了晃被抓着的手腕。
下一刻,沈嘉岁整个人随之一个踉跄。
赵怀真吓了一跳,不由低呼一声。
崔明珏已至近前,他才伸出手去,见赵怀真已经将沈嘉岁扶住了,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这时候,沈嘉岁终于抬起了头。
众人目光朝她投去,下一刻却齐齐惊叫出声。
只见沈嘉岁颊上绯红,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最骇人的是,她唇边忽然直直溢出了一条血线来!
“你......你你你!”
赵怀真离得近,一看到血迹,吓得都结巴了。
沈嘉岁呼吸滚烫,此时思绪已经有些乱了,她用力摇了摇头,忽然抬手攥住赵怀真的肩膀,语气犀利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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