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熔岩挂了电话后就来到图书馆一楼大厅,一眼就看到了虞近寒那幅被挂在大厅正中间的画。
站在远处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他只觉得满眼的色彩大爆炸,炸得人眼睛疼。
这什么奇葩玩意儿?卢雪园就喜欢这种风格?陆熔岩默默吐槽。
走近后再细细一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卢雪园会这么喜欢这幅画了。虞近寒给这幅画取名为《璞园春色》,画的是璞园的一角。为了体现春色的绮丽,她用了很多种浓艳的色彩,再加上她技法粗糙,下笔大胆,整个画面乍一看非常驳杂。
但虞近寒的色感其实非常好,这么多浓艳的色彩被她组合得很巧妙,细看会发现画面杂而不乱,艳而不俗。最重要的是,这画面释放出了一种强烈的,喧嚣蓬勃的生命力。
陆熔岩万万没想到虞近寒的绘画风格是这样的。虞近寒平时衣着打扮都走极简风,身上从来不超过三个颜色。看起来这么素净冷淡的一个人,画出来的作品却是如此的浓烈张扬。
这幅《璞园春色》旁边挂着的就是陆熔岩的画。他画的是雪山,松林和木屋,技法精湛,无可挑剔,但在《璞园春色》的衬托下,他的画就显得意境平平,徒有匠气。
陆熔岩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自己的画,脑海中闪出了四个大字:丢人现眼。
颁奖典礼结束后,差不多就到平时放学的时间了。虞近寒坐在回家的地铁上打游戏,忽然收到了陆熔岩发来的消息。
“这次艺术节评审组组长卢雪园是我的绘画老师,她说她想收你当学生。你同意的话,我这周日下午去她那上课,可以带你一起过去。”
卢雪园?那个著名画家卢雪园?虞近寒心中狂喜,这么难得的机遇,当然得同意啊!不过她为什么要跟陆熔岩一起去?她自己去不行吗?
虞近寒回复道:“我可以自己过去。”
陆熔岩:“你确定?她的画室位置很偏。”
很快陆熔岩就发了个地址过来。
虞近寒查了一下,这个地址在申城郊区,没有直达的公交和地铁,离这个地址最近的地铁站是三公里外的西山站。
她想了想,回复道:“那我自己坐地铁到西山站,你到西山站一号口来接我就行了。”
陆熔岩:“行。”
周日下午两点,虞近寒来到西山站一号口,陆熔岩和他家司机已经在出口处等着了。
上了车,司机开了约五分钟,开进了一栋自建房的院子。
虞近寒下车后打量了一眼这栋郊区自建房,纯白色外立面很有设计感,显然跟沈家村那些简陋的自建房完全不是一回事。
有佣人打开了一楼的门,虞近寒跟着陆熔岩走进自建房,房屋内部装潢也处处彰显着艺术品味。在客厅里,虞近寒终于见到了那位著名的申城籍画家卢雪园。对方看起来就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宽松的浅色亚麻衣裳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盈地跟他俩打招呼。
互相认识了一下后,卢雪园没急着带他俩去画室,而是让他俩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卢雪园一边倒茶,一边感慨:“我一直就想收一个特别有灵气的学生,好好地培养,让她继承我的衣钵,可惜我家的侄女外甥们都对艺术不感兴趣。”
虞近寒饶有兴味地瞥了一眼陆熔岩:“卢老师,陆熔岩不算特别有灵气的学生吗?”
陆熔岩:“……”
瞎问什么问,显得你有张嘴。
卢雪园笑了笑:“小岩来我这画画,主要是为了放松,解压,他还有别的事要做的,要是他真的一心要当艺术家,他家里人该着急了。”
虞近寒撇撇嘴,是呀,陆少爷怎么能当艺术家呢,人家家里可是有亿万家产等着他继承的。
卢雪园话锋一转,又将话题引到虞近寒身上:“小虞你的天赋,我是很认可的。你只要肯努力肯吃苦,将来是极有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画家的。”
虞近寒愣了一瞬,决定跟卢雪园实话实说:“老师,我并不打算成为一名画家。”
卢雪园也愣了一下:“那你今天来是?”
虞近寒:“我喜欢画画,也愿意当您的学生,但是我以后还是想从事薪水高一些的工作,搞艺术实在是……成名几率太小,太难挣到钱了。”
卢雪园眉头一拧,把茶杯一放,艺术家脾气顿时就上来了:“现在的小孩是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开口闭口都是钱!明明有一身的天赋却不知道珍惜,满脑子想的都是名和利!你继续抱着这样的想法,老天爷给你再多的灵气也会被你挥霍掉的!”
卢雪园生性狷介耿直,脾气一上来说话就不留情面。陆熔岩听得直皱眉头,虞近寒的性格也不是好惹的,哪里受得了被人这样指责,这两人一对上不得吵个天翻地覆。
“老师,其实小虞她……”陆熔岩正想说两句缓和气氛的话打圆场,说到一半就看到虞近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陆熔岩:“……”搞什么?不会要打起来吧?
只见虞近寒面色冷肃,站得笔直,忽然对着卢雪园鞠了一躬。
“对不起,卢老师,”虞近寒鞠完躬后,语气诚恳地道了个歉,又接着往下说,“其实我小时候是立志要当一名艺术家的,但是在我八岁那年,我父亲因病去世,家里欠了很多医药费。我妈妈为了还钱和养活我,一天要打好几份工,我们一家至今还生活在老弄堂里,房子小得转个身都困难。
从我父亲去世起,我就决定了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好好学习,尽快挣到足够多的钱,让我妈妈搬出老弄堂,住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很抱歉辜负了卢老师您对我的期待,都是我的错,我今天不该来打扰您的。”
卢雪园听完这番话,呆了半晌,眼圈一点一点地泛红了。天杀的,她都干了些什么啊!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身世是如此的凄惨,而她本人却又是如此的上进,如此的孝顺!人家挣钱只是为了给妈妈买大房子,她有什么错!错的明明是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人扣帽子的自己!
“小虞啊,”卢雪园一开口就带着浓重的鼻音,她赶紧抽了张纸巾擤了把鼻涕,“是老师不对,老师说话太冲了。其实你是个特别好的好孩子……”卢雪园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流下了两行热泪。
陆熔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被这神转折给震惊到不知该作何反应。
卢雪园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你以后想来上老师的课,随时都可以来,老师不收你学费,也不对你的人生规划提任何要求,你将来从事什么职业,老师都支持你!”
虞近寒一脸感动地看着卢雪园,语气极为情真意切:“谢谢卢老师。”
看着虞近寒的反应,陆熔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卢雪园站起了身:“老师去洗把脸,你们别光喝茶,记得吃饼干啊,吃完了老师再去给你们拿。”
卢雪园转身离开了客厅,虞近寒端起茶杯低头喝茶,嘴角微微泛起了一丝笑意,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目睹了这一幕的陆熔岩:“……”
她果然是演的。
第37章 跟踪 喜欢一个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这天下午, 虞近寒和陆熔岩在卢雪园的画室里一直呆到下午六点半,才一起乘车离开。
上了车,虞近寒对陆熔岩家的司机说:“叔叔, 您送我到西山站一号口就行了。”
陆熔岩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其实可以直接送你到家的,也不麻烦。”
虞近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 会很麻烦。”
“为什么?我又不赶时间。”陆熔岩不理解, 送她回个家而已, 能有什么麻烦的?
虞近寒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大哥, 我是住老弄堂的, 我们弄堂里那些爷叔阿婆,整天就坐在弄堂口聊八卦传闲话。待会儿他们看见我被一辆豪车送回家,不知道要编多少台大戏出来。”
陆熔岩:“……”
好吧,合着不是怕给他添麻烦,是怕给她自己添麻烦。
司机赵叔笑了笑, 问虞近寒:“小姑娘,你住哪里的啊?”
虞近寒:“锦云路。”
赵叔:“那我送你到申城大学站吧, 那里离你家比较近, 况且我本来也是要开车经过申城大学站的。”
赵叔这个提议倒是很不错, 申城大学站离锦云路只有两个站,虞近寒自己从申城大学站坐地铁回家很方便, 也不用担心被邻居看到传闲话。
于是她笑着跟司机道了声谢:“谢谢叔叔。”
赵叔:“我姓赵, 叫我赵叔就行。你怎么称呼?”
虞近寒:“我叫虞近寒,您叫我小虞就行。”
陆熔岩默默听着这两人聊天, 忽然就有些不爽。怎么她跟赵叔聊天就这么温和有礼貌,跟他说话就句句带刺。还有今天卢老师对她说话那么不客气,她都没有翻脸,反而还好声好气地给人道歉, 虽然是演的,但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沉默了半晌后,陆熔岩一开口就有些不阴不阳的:“没想到你还挺多才多艺的,不光画画得好,演技也很厉害。艺术节你没去演个小品可惜了。”
“怎么说?”虞近寒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今天在卢老师面前,你演技大爆发啊,演过瘾了吧?”
虞近寒嗤笑了一声:“我哪里演了?除了那一句‘小时候立志要当艺术家’是我现编的,其余都是实话。可能说出来的时候是声情并茂了一点,煽情了一点,但这是合理的艺术加工嘛,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不是很好吗?卢老师立马就不生气了。”
“没想到你还会用这招,”陆熔岩打量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跟她硬刚到底。”
虞近寒感到有些好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火药桶?人家卢老师好心好意的要收我当学生,只不过说话直了些,我干嘛要跟她硬刚?把误会化解了不就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陆熔岩看着窗外,忽然来了一句:“我也挺好心好意的,你怎么老是怼我?”
车里静了片刻,就在陆熔岩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放在身侧的右手手背上忽然落下了一片温凉,他心里一惊,瞬间浑身僵硬。
虞近寒把她的手轻轻放在了陆熔岩的手背上,与此同时,她稍稍凑近了些许,用格外温和轻柔的嗓音说:“那我以后不怼你了,好不好?”
陆熔岩:“!!!”
他的大脑瞬间空白,脑子里只回荡着那一句温柔的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
虞近寒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陆熔岩,饶有兴致地欣赏他那迅速泛红的耳朵,已然失去了焦点的瞳孔,以及呆滞茫然的表情。
不过这次玩笑似乎开得有点大了,他不光耳朵红得滴血,整个人都快要红透了。
几秒钟后,虞近寒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好纯啊,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虞近寒收回了自己的手。感觉到手背上那片温凉消失了,陆熔岩才悄悄松了口气,浑身肌肉从僵硬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他斜睨了一眼笑得一脸促狭的虞近寒,只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神经。”
接下来的车程两人都没再说话,低着头各玩各的手机,很快就到了申城大学站地铁口。
虞近寒跟赵叔道了声谢便下了车。她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瞥到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桑塔纳。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视线正好落在她身上。当虞近寒也把目光投向对方时,这人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虞近寒微皱了一下眉,她怎么感觉这男的看起来有一点……心虚?
她往地铁口方向走了几步,回头再看,陆熔岩的车已经开走了,那辆黑色桑塔纳也开走了。
也许是她多心了吧,虞近寒没再多想,转身往地铁口更深处走去。
第二天周一,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虞近寒跟童梦缘聊起自己成为了卢雪园学生这事。
童梦缘忍不住又开始声情并茂地歌颂自己的同桌:“噢,我的小虞宝贝,我就知道你是有气运护身的天选之女。连拜高人为师这么玄幻的情节都能发生,你身上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也还好啦,只是周末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她的画室画一会儿画,让她指点两句,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
虞近寒忽然想起昨天在车上跟陆熔岩开的那个玩笑,又有些忍俊不禁:“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事。”
童梦缘:“什么事什么事?”
虞近寒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没有什么熟人后,便凑到童梦缘耳边小声说:“陆熔岩这家伙,别看他隔三差五被女生告白,其实他特别纯情,被女生碰一下手都会面红耳赤。”
“真哒?”童梦缘一脸好奇,“你怎么知道?”
“上次集训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不可能吧,”童梦缘回想了一下陆熔岩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有些疑惑,“他平时跟女生相处挺自然挺放松的啊,不像是那种动不动就面红耳赤的小男生。”
“不信你去逗他试试,还挺好玩的,戳一下就耳朵泛红,特别灵敏。”
“嘿嘿,那我找个机会试试。”
吃完午饭回到教室,还有十分钟才开始午休。童梦缘看到陆熔岩走进教室,坐到了座位上,她立刻拿出自己的练习册和中性笔,给虞近寒使了个眼色,起身走到了陆熔岩的课桌旁。
“陆熔岩,有个题我不会做,你帮我讲一下好不好?”童梦缘将自己的错题集放在了他的课桌上。
陆熔岩有点懵,转头看了一眼虞近寒,心想今天这是唱哪出?你同桌明明在这,为什么还要我给你讲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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