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你和他近距离接触过不止一次,根据他发力时的力度与每次同他交手的经验来看,他该是十分擅长体术的类型,宽松的五条袈裟下藏着的定是经过锻炼而得到的肌肉,与不擅近身的主流的式神使并非同类。
而且,年轻时的他都能与悟并肩而立、共称为最强,那他完全可以将自己屠村的恶行一手掩盖下来,而不必如此狼狈地叛逃吧?
这个疑问倒不必代入到主观或客观的视角,你只是觉得,若是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是你,你恐怕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来。
譬如一直以双面人的身份潜藏在高专内,在表面上接取任务时都会暗中做些手脚;亦或者与诅咒师勾结,在成为他们安插在高专中的眼线时,达成自己的目的;要是再小心谨慎些,你甚至都能够触碰到高层,毕竟身怀“特级”的身份的话,行动还是相对自由的。
在夏油杰极端种族主义者的嘴脸背后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你不想掩饰自己的这份好奇心,同时却不愿让五条悟发觉你想要向水底的更深处追寻而去。
悟他在向你讲述曾经的故事时,一定隐瞒了什么。他是那种不愿过多谈及过去的人,能与你做出交易、提及被尘封的往事就已实属不易,所以这注定会是你的秘密行动。
“五条小姐有什么想法吗?”
诶?要说什么啊?你可没有想法呀!你只是在会议途中溜了个号罢了,夜蛾校长好过分!
你保持着低头沉思的姿势不变,六眼却看到现下所有的术师们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你身上,时不时地还扫去五条悟那边,毫不掩饰他们膨胀的好奇心。
今天是你第一次出现在高专术师面前,五条悟是知道的,你不愿与这个世界的无关咒术师接触过多,可你也没办法。你没想到高专这边也是视他如死敌,召来了这么多术师试图对他围追堵截,你人来都来了,总不能在出现之后又藏起来。
对了,更让你窝火的是,怪和尚还直接暴露了你的术式,简直就是在你的雷区不断蹦迪,要不是五条悟拦着,你恨不得追上去用苍轰了他,就算两败俱伤也没关系。
你瞥向前代六眼盈满戏谑之意的双眸,毫不犹豫地将话茬甩给他:“我是为悟而战的,悟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在将这句话说出口时,你确是有感到你们之间隐形的连结在逐渐加深、变得更加牢固。
站在你身后、捏着你湿润发尾的五条悟总算是在进入房间后第一次笑起来:“我没什么想法哦,一切都按照校长的指示来就可以了,但你得跟着我。”
“百鬼夜行的主战场是新宿和京都,悟你去新宿的话,派同样身为六眼的五条小姐前往京都才会发挥更好的……”
“不行。”
五条悟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他轻拍了下你的肩膀,这是个示意你可以离开的信号,你立即就顺着他的意站起身来。
“我的妹妹可是很脆弱的,在京都掉了根头发都绝——对会找校长算账的哦,不许打她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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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算是让我去京都也没关系的,这是对于大局观而言最好的决策。”
在你表明暂时还不想去训练场训练后,你们找了间空教室在此短暂地歇脚。
五条悟对你想要遵从夜蛾指示的想法表示拒绝:“不行——你得听我的。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哦。”
他这话说得没错,你只得无奈地应下来:“好好好,我还不想体验一回被惩罚的感觉,我惜命着呢。”
他所说的“约定”是你来到这里当晚立下的,那是你与五条悟的束缚内容——作为交换,如果你要让五条悟百年间不得启动浮云晷,便要在这剩余的十几天时间内,无条件地听从他的指令。
这束缚还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正式定下来,因你一开始提出的代价内容与此完全不同,却发现这根本不足以支付你想要的报酬。在五条悟身上对浮云晷的限制需要你以很高的代价来换取,你便咬咬牙,决定在必要时对他言听计从。
“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在如此许诺后,顺势趴在面前的课桌上,敛眸安静地望向五条悟。他倒是很随意地将双腿交叠搁置于课桌之上,像是什么都没在想地放空着自己。
但果然还是……见不惯他那副样子。
“我在思考悲伤的事情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你明明什么都没在想,就已经摆出这样的一张脸了。好难看。”
五条悟系腰带的手法太生疏,背后的蝴蝶结过于紧了,勒得你在趴下时连一口完整的气都喘不匀。你干脆将它一把扯开,木屐也甩在了一边,晃着两只仅穿着足袋的脚向他发问。
“以后的我,也会变成这副样子吗?”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难以解答的问题,和性格敏感的孩子接触良多的五条老师选择含糊而谨慎地回答:“我现在只能见到十六岁的你。”
“百鬼夜行后,我大概就要回到我的时间线上去了,到那时你会想念我吗?”
“哇啊,好一记直球——我要是给出与你预想中完全相反的答案,你是一定会哭的吧?”
“所以真的是相反的答案吗?”
你暗自坚信着,五条悟一定是在故意唬你,你已经不会因他的三言两语而感到挫败了,紧绷着的唇角逐渐放松下来,悄悄地弯起月牙似的弧度。
都说黄昏时刻为超自然时段,日本的阴阳道认为,这是一个人与鬼怪可以同时出现的时刻,故而它被称作逢魔时刻。
你的视线透过浅淡的晚霞,去追逐远方暖橙色的天光。你总觉得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便是鬼怪一样的存在,这不是一场做完便终了的幻梦。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或者你自己有没有注意到,在你感到没有安全感时,你总是会下意识地说很多话?”
……诶?
你被他的言论一惊,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是对的,这是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在来到这里之后才染上的小毛病。“好像……是的。”
“但是你在那边就不是这样的吧?”
“当然了!我和老头子们可没什么好说的。”
“那怪不得啊,你刚来到这里的第一晚我就察觉到了,虽然伪装得很好,但这孩子明显就是一副缺少沟通的样子嘛。”
他说着说着,甚至还用食指抵住太阳穴旋转,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是越紧张就越冷静、而且多话的类型呢,敬语也是第一次对别人用吧?说得那么生疏又可爱,真是很难想象这便是未来的六眼——”
等等,初次见面时在悟眼中的你竟然是这样的形象吗?!亏你还觉得自己已经很冷静很端庄很自若了!
“再怎么难以想象我都已经是了,无法退货哦。”
五条悟轻敲了下椅面,主动转移起话题:“就像你所说,我不会拦着你去前线的,我虽然是教师,却不怎么擅长管束另一个自己啊。”
他的形容令你心神一动,却没有插话进去的时机,因他立刻就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起来。
“你这副令人头疼的样子和我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设身处地来想的话,要是有个大人非要多管闲事拘束着我,我肯定也会为此烦得不行!”
“我可没有那么想你!”
“马上你就会这么想了。”
他这话说得很怪,你暗叫不好,果然接下来的回答不是你乐意听到的。
“伊地知最近要留在东京,帮我查找我所需要的资料,这段时间你要听他和中村的话,就留在高专,不要到处乱跑。”
果然是又有任务要忙啊。“你又要去哪里么?”
“有个诅咒需要解决。”
“要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时间很长你会哭么?”
为什么他总是在纠结你会不会哭的问题啊!今天已经问了你两遍了!
你把自己的整张脸都藏进臂弯里,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回答几个大字。
气氛似乎又变得怪怪的了,不只是你,难得连五条悟自己都这么觉得。
他对自家小孩儿一直都秉持着可以称得上溺爱的态度,不如说看到你可以如此恣意地撒娇、道出自己的不满,他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在你身上做出的改变总算是有所成效。
不过,亲手为年轻的六眼系上和服腰带这种事,竟然真的是他能够做得出来的吗?
“会……吧。”
你的声音细若蚊呐,含着些浅淡的委屈。
“是会有点想你的。”
第33章 她很像天鹅
“真稀奇啊,你竟然会在工作时间之外给我打电话。”
说出这话来的自然是正靠在医务室的靠椅上、稳稳端着酒杯的家入硝子。
她的一双长腿慵懒地交叠着,细跟高跟鞋早就被蹬掉,露出丝袜下因长久站立而被磨红的趾尖。疲惫的双眸扫过一旁刚收拾干净不久的手术台,语调没什么波澜地道出像极了讽刺的话语。
“你喝酒了?”
“是啊,怎么了?”
“又是要靠这个助眠吗?”
“你都知道的,还问我。”
是的,医务室是家入硝子工作的主战场没错,在工作地点喝酒的确有悖于常理,可今夜她必须留守在医务室值这个“或许不会有人来但她一定要在”的夜班,故而才会放纵自己小酌一会儿,好在片刻后打个盹,以作短暂的休憩。
电话那头的五条悟知道她有这个习惯好些年,却还是问上了这么一句。在得到硝子含糊却肯定的答复后,他立刻就干脆利落地切入正题。
“既然这样,我就长话短说了。她怎么样?”
“最近一直没有出过高专,每天都认认真真地跟着一年级的孩子们训练呢。”
“训练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没有——至少一次都没有来找我疗过伤。营养剂也都有按时吃,乖得不行。”
很好,很标准的回答,她感到自己像是在为家长报告孩子情况的认真负责的保育员。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最近她忙碌到满日本跑的同期像是终于如释重负了一般,连紧绷着的说话的语调都放松了下来。“哦……那就好,这段时间麻烦硝子了。”
“才离开几天呢,就这么担心吗?”
“她和我带的学生们可不太一样。硝子能理解的吧,那样的孩子太容易让人操心了。”
“理解倒是可以理解……但你这样有点太超出一般监护人的范畴了吧?”
硝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她抿了口清酒,细细地数起日子来:“今天问的是我,昨天呼叫了中村,前天还在开会时间打扰伊地知,是不是还要给一年级的同学都打一遍电话问清楚情况才安心?”
“诶,硝子记得真清楚呢——我是想着这样会更保险一点嘛。”
“那孩子比你想得要更独立,而且很有想法,如果是她决定去做的事情,就算你不同意也是拦不住她的,你不是清楚的吗?”
“我就是害怕她太有想法的这一点,不在她身边时总要提前掌握她的动向才安心。”五条悟在稍作沉默后,复又接上一句:“我不相信杰不会对她动手。”
“你的意思是……”
“他在她面前展示了我们都从未见过的、可以扰乱人咒力的咒具,像是一截麻绳。”
硝子在脑内搜索了一圈,未能回想起任何与之相关的咒具,只听五条悟继续道:“里面编织进了很特殊的术式,目前还不知道它将会起到的作用。那东西伤不到我也拖不住我,我只担心杰会用它来反制她。”
“所以你才一定要她跟在你身边吗?”
“她的安危对五条家、对我、对未来的咒术界,都很重要啊。”
硝子对你的经历并不知情,她只以为在未来你也和她的好友一样,是咒术界内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样珍贵的六眼折损在百年前着实是太过可惜。
可她的确很想吐槽上这么一句,于是她果断地开了口:“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原来你也会这样体贴吗?”
“……那孩子很像天鹅。”
“说什么呢,没头没尾的。”
“天鹅会因为太过悲伤而死去哦。”
“不是配偶被杀或者消失才会心碎而死么?”
“硝子真是不懂浪漫啊。”
深夜接到这样一通电话还要被怼对浪漫过敏,硝子眉头紧蹙,换上嫌弃的态度:“那你去找个懂浪漫的人陪你煲深夜电话粥吧?说起来,你不是给了她一部手机让她联系你吗?你直接给她打电话问她的近况不就行了。”
“总是这么问会被讨厌的吧,感觉好像上了年纪絮絮叨叨不懂分寸感的家长。”
“我看她可不会介意什么分寸感。”
硝子回忆起你独自一人在医务室休息时投向窗外的目光,透蓝的眼珠与正和她打着电话的人如出一辙。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你在思念着五条悟,自然是因为停留在你手中粉红色翻盖手机显示屏上的号码是他的。
当时她未曾多想,如今看来,他们两个简直是互相思念着彼此却又都不愿打扰的笨蛋。该说不愧都是五条家的人吗?
“我虽然总是和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接触,但他们的生长环境各不相同,我所认为适合其他人的教育方针反而不适用于她,正所谓因材施教——”
“不是说长话短说吗?怎么讨论起这些来了。我可不是老师,不懂你们的什么教育方针。”
“……那我明天就给她打电话。”
“我录音了哦,你再打电话问她的事我可就不回了,你自己去问清楚。”
“好好~硝子真无情啊。”
“……”
回应他的是电话被挂断的极轻微的一声震动。
五条悟有些无奈,这间酒店住得他不太舒服,即使半个晚上都阖目安躺在床上,还是连一丁点儿想要入睡的欲望都没有。
好在他的眼睛和脑袋都比较好使,在回忆起之前去医务室拜托硝子时看到的医务室墙上她的排班,这才决定给她打去这通电话。
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体贴、这么在意呢?
在这一点上,他虽用了个精巧的比喻糊弄了过去,心里却是清楚的——硝子实实在在地问住了他。
五条悟承认,他并不对未来的六眼是你的这一事实而惋惜扼腕。与之完全相反的是,他很庆幸你在未来这般艰难的环境下,还能成长为一个三观正直的、强大的咒术师。即使这份强大还有着些许缺陷,可的确是瑕不掩瑜。
曾经你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还是掌握反转术式,但想必现在的你已然做到了心中有数。反转术式不是你术式学习的尽头,更不是能够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相信未来的一切都会走向你所期望的方向。
而若要让他更加坦诚直白些的话——
五条悟上任做高专一年级生的班主任也有些年头了,期间不是没有亲自带过女学生,可当这样一个跨越了百年时空来见他的你站在他面前,噙着微笑对着他道出“我终于见到你啦”时,他竟也为此隐隐头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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