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悟那家伙的味觉是怎么培养而成的呢?虽然是前代,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他不懂享受啦。”
你短暂地被深夜的这一碗汤面治愈到了,原本还有些心痛自己手头那枚浮云晷的彻底损坏,也逐渐产生了对如今自己的现状的思考,但现在中村哲也给予你的安逸令你愿意将这桩令人揪心的小事主动放下,让自己疲惫的身心都回归到美食当中去。
“不过,听上去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在消灭掉小半碗面条后,你又抛出了这样的疑问。
也难怪你会对这件事好奇,毕竟从前你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并没有感觉到五条悟和中村哲也的关系有多么密不可分。那时五条悟的辅助监督搭档还是伊地知,若不是因为你在他们之间起到了一个纽带的作用,这两个人也不会被如此紧密地联系到一起。
“那是因为,五条先生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提起你啊。”
中村哲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了你的问题,你隔着热汤氤氲的雾气,望见他噙着无奈微笑的一张脸,流泪的冲动与实质上不存在的泪水简直不成正比,眼眶酸涩到你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五条先生这些年来也很累啊。虽然他总是嘴上不说,但我这个做辅助监督的自然能够看出他的紧绷……所以我倒也愿意和他谈起有关于五条小姐的事情,他需要我这个发泄的渠道,我想这样也是件好事。”
他是觉得,五条先生对于你离开的事实的确感到寂寞。不过他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达成自洽,在不熟悉他的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强到离谱且做事不着边际的最强术师。
只是中村哲也总是在想,这样的行为于五条悟而言真的是对他自己好吗?长久地怀念一个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见到的人,难道不会愈发地感到寂寞吗?这简直就是在饮鸩止渴。
你垂着眸,静静地看着汤面之上的油花出神,好半天才低落地答:“我总是对不起悟的。”
“五条小姐也有自己的苦衷。”
“……中村先生不懂啦。”五条悟已经在岁月的湍流之中长久地守候过你一次了,这样算下来的话,你在五条家度过的那几年实在是不算什么。“等我整理好心情,会立刻去见他的,不会让他等太久。”
“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差遣我。或者你想要五条先生的行程表吗?我可以去和伊地知要一份。”
这话一出你的眼睛立刻就亮起来,微笑着答:“我还真的需要。”搁置在餐桌上的旧手机又紧接着你刚落下的话音响起来,你接起这则陌生的来电,在听清对方交代的地址后便将其果断地挂掉,又向中村哲也抛出了邀请的橄榄枝:“中村先生愿意现在和我出去一趟吗?在近郊有特级咒灵出现了。”
“诶?那可是特级咒灵,没问题的吗?”
你保持着不变的微笑长久地凝视着他,他立刻就明白自己刚刚问出口的这句话究竟有多么多余。现阶段在实力方面已经能和五条悟平分秋色的你站起身来,随手摸出一根带子,将其中一段咬在口中,麻利地将振袖绑起,这才补充解释道:“这次去五条家也不是全无收获,我让他们在有特级和一级咒灵的任务下派时率先汇报给我,由我自己先去解决。”
毕竟在一个时间点上是不可能存在两位六眼的,你的到来必定会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所以你一定要主动去做些什么才行。这是你应当承担的责任,你不能就这样躲藏起来坐以待毙。
中村哲也点点头,对你的话表示了解。他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将手机与车钥匙都揣入口袋中后,从一旁的墙上捞过自己的西装外套,率先向玄关走去,却在为你打开房门后脑内骤然灵光一闪,向你做了个不太标准的邀请的动作,并回答了你最初的问题。
“荣幸之至。”
第104章 是无解的命题吗
你在恢复记忆之后,其实不可避免地讨厌起了在深夜出行的这件事。这总令你想起自己在眼盲之时油然而生的分外无助的心情,哪怕能够被你的双眼捕捉到的咒力流令沉在夜色之中的你宛如在白昼之中行走,你依然强迫自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良好习惯,尽量不在夜间出行。然而在回到这个时间节点后,你似乎总是被迫在夜间出门,现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只好吩咐中村哲也将车内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倒也算是个聊胜于无的安慰。
“真是的,这些咒灵不能在晚上消停一点吗?”
对于你的吐槽,中村哲也自然地接下话茬:“是啊,做社畜已经很惨了,它们还非要人二十四小时工作,这也太折磨人了。”
“所以在悟发现之前,我们要快点解决掉才行。中村先生再开快点吧——”
被迫加班的社畜先生配合极了,一脚油门踩下去,上级派给他的工作用车立刻以八十迈的时速冲了出去。虽说百年后有比这速度更快的交通工具,你却依旧焦虑地按了按眉心,努力遏制着升腾而上的呕吐欲,一路强忍到车子行驶至目的地点。
“靠边停下就可以。这附近的咒力太过浓郁,中村先生就不要过去了,小心被波及。”
你贴心地比出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在汽车熄火之后拉开车门下车。而令你们都感到意外的是,在不远处的咒力集结地已经存在着一个升起的帷帐,其坚固程度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你虚着眼向帷帐内看去,立刻就认清了出现在帷帐中的术师究竟是何方神圣,也欣慰地发觉,帷帐中还未来得及开启一场苦战。
现如今能够被乖乖差使的特级术师就只有悟了,还好你和中村先生到得快,否则以前辈的能力,要对付这样的特级咒灵的话,可能还是会稍微差上那么一截。
“我就不过去了,五条小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中村哲也的声音远远地追在后面,尾音虚浮得你险些没能将其捕捉住,但你终究听清了他所说的话,不由轻快地笑起来,果断地用咒力传声道:“中村先生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就算是特级咒灵我也会杀给你看哦!”
这是你从前就很想向他言明的一句话,如今倒也是真的将其说出口了。
苍蓝色的咒力球在你的指尖亮起又湮灭,虽然你还不是很能适应用苍赶路,但这种事情有一次的话,第二次相对而言就会顺利很多。你在一连发的苍的帮助下,直冲冲地钻入了帷帐之中,简直可以被形容为脚下生风,在指尖绚烂的颜色平息下去的那一刻,你远远地望见了七海建人渗血的额头。
这位在你记忆中总是板着张脸的前辈与你初次见他时没有任何分别,他身上依然穿着那套尽显他成熟气质的米色西装,只是熨烫平整的外套被他扔至一旁,露出衬衫之上繁复的背带,往日里被背在背后的缠有白布的咒具此时正被他拿在手中,他本人亦摆出了坚决的战斗姿态。若你没有年少时的那段记忆,一定会感叹于他周身流露出的成熟气质,而不是因为回忆起了从前与他相处的点滴时光从而忍俊不禁。
那个时候的七海前辈现在也成长为了靠谱的大人,看了他现在的这副样子你便知道,他必然是推倒了自己从前所说的那些荒谬的话语和想法,不然也不会在心死之后依然选择从事这一行。
七海建人几乎在你站定于他面前的一瞬间就认出了你的身份,但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被蒙蔽,从前不识你的真实身份,在你彻底消失后更是认为你已然身死,并且——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飘摇的雪色长发在风的作用下拂过他紧握咒具的手背,简直像是鬼魅一般。他下意识地因此而冷汗涔涔。
“是我,七海前辈。”
你平静地开了口,语速慢吞吞的,像是为了照顾七海大起大落的心绪才放得很慢一般:“这个咒灵,交给我处理就好。”
把这些麻烦事都交由你来处理吧。
只要你还在这里哪怕一分钟,你就不会让因你执意前来而引发的蝴蝶效应伤害到这条时间线上的任何一个人。
你轻轻握起拳头,纤细的指尖抵在掌心,不长的指甲在这之上留下几弯绯色的印记。你在开悟过后,咒力的凝聚过程要比从前短得多了,几乎是一瞬间就能做到水涨船高,故而你在负面情绪的累积之下,毫不费力地在指尖形成了术式顺转的苍与术式反转的赫,蓝色与红色的咒力流交叠碰撞成威力巨大的茈,在片刻之间,被你果断地弹向了咒灵的方向。
这其实是一个能够做到瞬发的组合技,但你还未曾对某个咒灵这样使用过——在你安然度过的两年之中,咒术界一直处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恒定状态。你从未收到过来自于咒术总监会的祓除咒灵的请求,甚至连咒灵都未曾见到过一只,你总怀疑长此以往下去,你自己就会率先摒弃掉咒术师的身份,而这明明是能够在当前的形势下保护你的最为强力的武器。
你不该就此沦为一个生硬冰冷的、能够代表五条家的符号,就算你在五条家已经拥有了绝对的地位与话语权,可对于无论哪个时代的咒术界而言,你都依旧只是个稚嫩的年轻人。碾压性的绝对实力只是一块能够令你说得上话的敲门砖,要在泥潭之中好整以暇地运筹帷幄于你而言是门需要长久进修的课程。
最后一点咒力的余波彻底湮灭在指尖,尽管是连七海对付起来都颇觉棘手的特级咒灵,也在你的这一记茈之下就此灰飞烟灭,甚至于你自己的咒力残秽都远远地盖过了咒灵的,鸠占鹊巢一般,霸道地喷洒在漆黑的帷帐之内,足以佐证方才在那咒灵身上发生了怎样的惨剧。
你冷眼旁观着你方才一手造成的乱象,“不知道留下了陌生的咒力残秽会不会给辅助监督们造成麻烦”这样的想法只在心头稍稍转过一圈,便被你倏地按下不再去想。
“七海前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对于你的骤然发问,七海顿了一顿才回答:“碰巧路过。”
只是感觉到这里有格外强大的咒力,并且这咒灵也的确为周遭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他认为不能不坐视不理,所以才赶过来的,不然他也不想加这种无用的班。
“这样啊。”
你回过身来,微微偏了偏头,看上去像是在消化方才七海所说的简单的语句。但在瞬秒过后,你立刻从和服的暗袋中摸出一块手帕来,微微踮起脚尖,毫不犹豫地将其按在七海流血不止的伤口之上。
“前辈的伤还是尽快处理一下比较好哦。中村先生就在帷帐外向西走五百米处,让他送你回高专去找硝子治疗吧。”
“等等……”
七海的疑问还有很多,只是他并没能将你叫住。就在他从你手中接过手帕、将其更加用力地按在伤口处的空当,身着华服的少女就已经从他的视野当中消失了,果真是如同鬼魅一般,踪迹捉摸不定。
他开始怀疑当年你并非如同五条悟所说的那样已然在夏油杰的手下彻底身死,原因有二:一是他在带回这个噩耗时,未能将你的尸体一并带回高专处理;二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你虽然依旧是从前的那副娇美面貌,个子却较之从前更加抽条了些,从你未能被白绢覆盖的下半张脸中也能窥见你更加成熟的面貌。你很明显地从原本苍白瘦弱的伶仃模样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但,为什么十年的时光都未能在你身上留下与他人同等的痕迹?——光看你的这副样子,他怎么都不能认为你已然二十余岁。况且从你方才的术式来看,你必然是五条家的人没跑了,难道五条家的基因都如此强大吗?
七海不是个八卦的人,现下却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去胡思乱想,直到遮天蔽日的帷帐缓缓消失,他原本躁动的一颗心才逐渐平复下来。
这样也好,至少五条先生应该会很开心。
这十年以来,他总觉五条悟的内心世界像是由许许多多散乱的拼图碎片组成,他总是在话题即将拐向一个他无法直面的方向时,立刻开启新的、能够被他自己接住的话题。只是他的手段还是不够高明,和他对话的人总能够察觉到,那些未能被继续下去的谈话作为未完结的篇章已然被他深埋于心,亟待一个能够打开他心扉的人来将其继续书写下去。
好在这个人回来了。
七海眯着眼,注意到天际闪过一道熟悉的咒力的弧光,哪怕他已经很多年都未曾与曾经相识的咒术师们打过交道,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咒力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些古早遗留下来的未完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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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七海面前简直是落荒而逃了。这么快就从他身边离开不是没有原因的,你这双好用的眼睛早就告诉了你,与你有着深刻羁绊的那个人正追在你的身后,他与你拥有同样的一双眼睛,要认出你的咒力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他想要在今夜就找到你,哪怕你并没有早早与他相见的想法。
是不是该与他相见了呢?虽说你一直用自己没有准备好的这个理由来反复逃避,但这简直是矫饰伪行。
——你难道不是为了将他从日日夜夜都朝思暮想的困境中解救出来,而回到过去的吗?
你这颗漂亮的脑袋想是这样想了,身体却依旧遵循本能,故而这一系列的下意识行为将你带离了因你的一记茈而被轰成废墟的山头。指尖不断炸开的咒力流在一片暗色之中显现慑人的光芒,你丝毫不担心咒力的过分流失,只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别扭极了,恨不得就此逃到天边去。
这样的你是一个能够令人长久等待的、值得的人吗?虽然你的确也因在折叠的时间内经历的种种事件而成长,身体更是停留在了虚假的十八岁,但对于现今二十七岁的五条悟而言,你在他眼中依然是个不成熟的孩子。
并且最令你感到遗憾的是,他并不是从前的那个悟。他不会再和从前一样用客观的目光公正地对待身为他后代的你,你们在十年之前就以奇妙的方式相识,他的记忆出了错,这只能怪责于你自己的任性。
在承接来自于他的感情的同时,你的感情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会是一个无解的命题吗?
你感到自己的心脏骤然空了一块,像是被人生生剜去血肉一般,痛到你连表情都变化,连带着左手的小指都麻木起来。你不再比出苍的手诀,因这份疼痛而无助地浮在空中,直到你身后的五条悟顺着你的咒力轨迹直直地追上来。
“怎么改变主意了?”
他与你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礼貌距离,比你方才与七海之间的空当还要更遥远些。你的长发被夜风拂起成纷乱的模样,甚至连他的手背都碰不到。
“不打算……继续躲着我了吗?”
第105章 坚持这样的猜想
“不打算……继续躲着我了吗?”
五条悟将语气放得很轻,夜风送来他低沉的嗓音时,你只觉他的声线格外陌生,像是自己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含着一种不知自己究竟是身处于梦境还是现实之中的虚浮感。
你们之间的气氛陷入了固态的沉默,你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连原本红润的面庞都苍白了几分,双唇更是被雪白的贝齿咬得血色尽失。好在五条悟愿意包容你的长久沉默,毕竟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你并非是一道虚假的幻影,而是真切存在着的你本人,只要你不再转身离开,让他这样等上多久他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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