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不是什么爱好,这是迫不得已。”
你端起面前的清茶细细地抿了一口,神色之中带上了点难得的忧郁:“我果然还是有想要改变的过去,哪怕你拒绝我我也要试试看。”
“我当然不会拒绝你,我只是有些好奇,既然都已经回到未来了,你还是不打算查查在过去都发生了些什么吗?如果你是担心自己查到的资料不完善,我可以很方便地帮你查到,这个不必你为难。”
禅院元难得地将手掌撑在桌面上,现出几分隐藏得不够好的急迫。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想要切身实际地为你解决问题,而你也不得不承认的是,你的这位好友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
这几乎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请求,可为什么你却还是不愿就此服输?
你静静地这样想着,白绢之下的双眸微微睁开,其中流转着犹疑不定的水光。而你没有选择立刻应下他的建议,而是将眸中的水光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主动转移话题道:“既然我来都来了,你不带我去见见他吗?”
禅院元难免因你的话语而感到惊愕,你还是第一次见他微微出神的模样,不由得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很意外吗?但我只是想着,我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主动拜访禅院家了,既然来了这一遭,那必定要亲眼见过他的现状才行。”
“是啊,五条家主竟然对险些杀了自己的罪人还是如此地有慈悲心肠,真是令我意外。”
这位年纪轻轻的禅院嘴上虽这样说,双眸中的光芒却是骤然黯淡下来,仿佛有人为之蒙上了一层挥散不去的迷雾。他看起来并不是很积极的样子,你却率先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拢了拢自己飘逸的长发,将主动权死死地攥在了掌心:“那就麻烦禅院家主带路了。”
出于你自己的体感,你认为禅院家与五条家在面积上是差不多大的,但你着实是没想到,禅院家竟会将空间的压缩与节省发挥到了极致,在家主的卧房之内竟会有如此狭长曲折的地道与各类房室。
现下已是隆冬时节,被囚禁在这样冰冷的地带绝对不会有多好受,况且你的眼睛是看得到的,远处的那个房间被贴满了限制咒力的符咒,然而你哪怕是知晓这一点,面上的神色依然毫无波澜。
没什么好同情的,你现在要去见的那个人可是在从前险些就要了你的性命的人——你倒也不至于圣母心泛滥到根本不在乎心口上的这道伤疤吧?那些闭上眼就依然游荡在心口与眼球的痛楚不是幻觉,是提醒着你不要再次犯下错误的、长久却有效的惩戒。你想你不应该犯这样的忌讳。
“在秘密地把他接回家之后,我就一直将他囚禁于此,再没有重见过天日。当初愿意留下他的性命、而不波及到禅院家是你的仁慈所致,我站在这样的立场上不好说什么,但你需要知道的是,他的生死一直都是你可以决定的。”
对于禅院元的解释,你选择沉默不语,在他领着你来到那间贴满符咒的房间前时,你微微定了定心神,这才将厚重的门闩打开,在禅院元的注视下缓缓走了进去。
房间内如你所想一般昏暗而潮湿,借着蜡烛的光亮,你能够看到房间之内有着对于一个人而言最基本的生活陈设。不过这并非你所想要看到的,你立即就将目光转向了缩在墙角的一个瘦弱的人影身上,并准确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年了,看起来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
那抹仿若虚幻的人影不可置信般地抬起头来,却并未向你靠近,而你就站在门前的一步远,亦没有丝毫向前的意愿。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从他残破的喉咙当中才吐出这样一句话,若是不仔细听,怕不是立刻就会消散在风里。
“怎么会……?”
“见到我很意外吗?元应该是告知过你的,我并没有因为你那愚蠢的行径而就此死去。”
“我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这里赎罪。”他向着你缓缓地磕下一个头,话语流畅了不少,像是突然找回了说话的能力一般,絮絮地道:“是我对不起您,家主大人,我知道您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我,我也没有祈求过您能原谅。”
“是啊,我怎么能够原谅一个曾经企图杀死过我、还差点就此成功了的人呢?”
和他比起来,你的话语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尽管这样你依旧没有移动自己的脚步,在长久的沉默过后,你再一次地开口了:“当时为什么会选择杀死我?”
难道是想把你变成他妹妹那样的咒灵,这样你就可以为他所用了吗?
你已经在心里想到了于你而言所能听到的最残酷的回答,但被囚禁起来的少年只是微微撇了一下唇角:“……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家主大人而言很重要吗?”
“算是吧。”否则你也不会这样问他了。
“只是我早就已经分不清,我要杀死您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了。”
少年摇了摇头,终于肯从地面上抬起头来,目光却一直游移着,怎么都不愿凝聚在你身上。“若是您早几年来问我的话,我说不定还是记得的,但现在心里只有愧疚——我很抱歉当时竟然会对家主大人做那么过分的事。”
这算什么?
你的目光也跟着游移不定起来,好在你的眼前还有白绢可以阻隔他人向你投来的视线,以及你自己转向其他地点的虚浮的一瞥。“如果道歉有用的话,你就不必再被囚禁在这里了。”
“所以家主大人这是前来索要我的性命的吗?”
“若我说是呢?”
对于少年的再次发问,你反而给出了无比积极的回答,同时你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猛地上前,一把就将少年细弱的脖颈擒在手中,哪怕你们之间隔着一层无限,也硬生生地将少年因多年的囚禁而生得雪白的皮肤掐出了泛红的印痕。
“……我早就做好了引颈受戮的准备,因我这颗心曾经短暂地动摇过,故而我的性命在此时此刻完全属于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少年如此说着,终于在你的动作逼迫下微微抬起了头来,漆黑的双眸中映着你面无表情的脸,而这一幕并未曾被你收入眼中。
你维持着方才擒住他的动作,手上的动作却不再更进一步了,而是尴尬地卡在了现在的这一步;而在少年的眼中,面前已经成长了许多的五条家主小姐依旧与往日一般,拥有着一颗琉璃一般清澈却脆弱易碎的心——
他实在是太容易从你的这副模样中挖掘出印刻在底色之中的色厉内荏。
第131章 是我不好
当你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暗室时,差点撞上正在拐角处等候的禅院元。他敏锐地闻到了新鲜的血液的味道,在发觉到你的右手一片濡湿时,露出了理所当然的无奈神色。
“最终还是选择杀了他吗?倒是意外地符合你往日里的风格。”
毕竟在新一代的五条家主刚刚步上家主之位后,对原本腐朽落败的五条家几乎是经过了一场彻彻底底的清除——亦或用“血洗”这个词来称呼会更加精确得当一些。这位有史以来第一次登上家族舞台的女家主用她残酷凌厉的手段彻彻底底地让所有人生生扭转了对于现今的五条家的认知,有她在这里坐镇,五条家便永远都不会从御三家的位置上缺席。
在禅院元叫住你过后,你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懵懵地低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迹,这才低低地回答道:“叫医生去吧,我留了他一命。”
早就做好万全准备的禅院元被你这话一惊,愣是没立马就接上你的话茬,还是你重新将自己未完的话续了起来,画下了一个并不那么完满的句号。
“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况且……”
况且,这样也是彻底放过了我自己。
你继续往前走去,哪怕不知道未来究竟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步伐却依旧是坚定的,缓慢地、没有丝毫犹豫地向前走去。
身后的禅院元在听闻了你的那番话后,立刻步入了封闭的密室,发现鲜血仅是微微洇湿了少年的胸口,是轻到不能再轻的皮外伤,而少年本人只是默然地坐在角落里,双眼无神地对禅院元道——
“她说,她已经杀死过我一次了,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已然迈出脚步走出密室的你自然是没有听见他的话语,指尖的鲜血已经干涸在皮肤之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棕色。这是你贯穿了他的心脏所导致的,但你却硬生生地扭转了时间,回到了你还没有杀死他的那条三分钟之前的时间线。
杀死他一次就已经足够了,毕竟你没有在他的手下真正地死去,所以你才会选择回到过去,正好验证自己的猜想。
禅院元回到主厅时,比他要更早抵达的你已经坐在了矮桌边,不知道是否是你的命令,侍女已经在矮桌之上铺上了一层棉被,而你手中正把玩着新端上来的圆润滚胖的橘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雪了。”
禅院元坐回到你的对面,感觉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昨日的重现,面前的你却全然不同了。兴许是回去一趟见到了许许多多想要见到的人,心中总有感情的维系,看上去不再那么杀伐果断,甚至还心软到愿意手下留情,光看你面上的神态也能够感觉到,简直就像是少女本该拥有的灵魂又重新回到了你的身上。
“要在这里吃个便饭吗?你愿意的话,我这就过去安排。”
“不用了,我赶时间。”你宛若大梦初醒一般立刻拒绝了禅院元的提议,却为你们未来的会面留下了一种可能性:“再从那里回来之后,我会来找你的,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见面了是吗?”
关于禅院元话中的“很长一段时间”,你们两人都心知肚明。你早就不再讶异于他看待事物的通透性,毕竟他比你更加年长、且更加工于心计。只不过你终究会因他所给予你的体贴而感到受宠若惊,旋即到来的是一种慧眼识珠的心满意足——你们两人是互相选择过后的绝佳的战友,终究会并肩走到一条战线上来的。
“我想是这样的,但这对于元来说无所谓的吧?”
你终于拿着那只橘子站起身来,微笑着回答道——
“我会回来的,在我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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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穿越时空之时,向来都不甚喜欢在身上带过多的物品。原因有二:一是现在的你没有储物用咒灵,没办法带过多的东西在两个时空之间穿梭盘旋;二是若你有这样的咒灵可以供你驱使,你也不确定在你的时空穿越过程中,能否带上一个这样的活物,你现在没有时间去验证你的这个猜想是否正确。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橘子这种水果并不是你能够带着进行时空冒险的东西。
你的左手一直都紧紧攥着那只已经脱水变干的橘子,右手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住,血痂坚定不移地扒在你的指间,试图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阻止你的行动。
而你努力地攥了攥拳,在确定自己已经成功地回到了过去的时间节点上后,缓缓地从曾经离开的、仅有一面之缘却极为熟悉的路口走出。
本来想寻出中村哲也借给你的旧手机,好和他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的,但你走出两步后才猛然想起,你早就将自己身上的东西在穿越时空前都放在了中村哲也的车内,所以不得不陷入兜比脸要干净得多的处境。
没有现金和信用卡的话,是打不了计程车的,既然条件都这么艰苦了,你也只好自己一步步地走向曾经你和五条悟同住的公寓。
——你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他是一定会回到这里来的。
五条悟的公寓距离你现在所在的街区实在是有些远,你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终于在公寓的门前站定。你还记得公寓备用钥匙的秘密存放地点,故而在上楼之后,你立刻就将纤长的十指摸进了花盆底部,取出一把尚有着泥土香气的钥匙。
只是……
面前的门扉骤然开启,随着柔和的晚霞而散落进眼中的,是前代六眼欲言又止的神色。不过他看上去比你想象中的要平和一些,在与你的目光相碰后,倒是看似自然地率先开口了。
“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嗯,是该和悟好好解释一下的。”
你主动承认错误的速度很快,这让五条悟紧紧纠结在一起的眉毛稍稍松开了。
但还没等他再度开口,你就已经快步上前扑入了他的怀中,双臂紧紧环绕住他夹克衫之下精壮的腰身,将柑橘的香气与些微的血腥气送到他的身边。
“对不起,让你等很久了吗?”
“……你是因为预想到我不会生气,才对着我说出这样的话吗?”
五条悟顿了顿,倒是很快地就给予了你答复,你却因他的反问而生出一些危机之感。
事实证明,你的第六感完全正确。
在这样的想法于你的脑内缓慢地盘旋了一圈后,你的手腕猛地被前代扣住,身后的防盗门就此关上,你的脊背很快便被迫贴了上去,冰冰凉的,就像是你现如今偏低的体温,你倒是不怎么觉得冷。
只是更加令你胆战心寒的,是五条悟下半张脸上几乎要凝结成冰的神色。
“那你真是想错了。我不是神,更不是什么圣人,我也会因为自己女朋友的下落不明而生气和恼怒,也会想要博得一个能够令我略略消气的真实的答案。”
他难得将话说得这样露骨。
你想你早就已经习惯了与五条悟的这副相处模式,却是很少能够见到他如此愠怒的模样,这在令你感到压抑与颤抖之时,磨灭不掉你油然而生的好奇心。
你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发现他当真是一点儿空隙都没有给你留,在无限没有打开的时刻,你根本就无法获得能够令你从他的桎梏中挣脱的微小的可能,你只好低眉顺眼地道歉:“是我不好。”
是你不好,这么大的事怎么都应该和他商量一下再行动,是不应该让中村哲也转达的。
“既然是回到未来的话,为什么不第二天就回来?现在距离你走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你是存心的吗?”
五条悟从始至终都紧紧将你的手腕控制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气势上却是稍稍矮下了些。
他知道你和他一样,两代六眼的思想在本质上都是颇为天马行空的,说得绕了点、难听点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哪怕是对方加以约束,你们也都能够在对方的眼中立即逃掉。
他想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如果穿越时空的钥匙被掌握在了他的掌心,他说不定也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他暂且大度地原谅了你,现在的反复发问,也只不过是为了杀杀你的骄傲脾性。
“其实……虽然我也的确能够控制自己回到过去的某个明确的坐标点上,但我出了个神,下意识地就……”
这话你是没有说错的,脑内却也没有很好地对这副说辞进行加工。
很显然五条悟并不满意,不然他也不会立刻就欺身过来,双唇附上你的唇瓣,开始缓慢地撕咬起来。
你很多时候都觉得五条悟像猫,然而在他凶起来的时刻,他反而更像是猫科动物之中的雪豹。
在与他这般耳鬓厮磨的同时,你仿佛成了雪豹口中的猎物,像一只温顺优雅的鹿一般,被迫弯下自己高贵的脖颈,在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过后,被他仔仔细细地啃噬着自己雪白晶莹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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