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早早地就在这里等着我的吗?和乙骨君一起?”
你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问你这番想必他早就能够看出来的事实,故而只是点头以示默许。在初冬微冷的风送来一阵浅淡的药水味后,你微微蹙起眉,说不上关心地回问了一句:“你的伤还没有好吗?”
“……你看出来了啊。”
“我现在的这双眼睛还是很好用的,”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别看它现在还是这副样子,内里的本质却完全不同。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一个能够坚持表里如一的人。”
这是在变着法儿地讽刺他的十年如一日吗?
敏锐察觉到你不悦心情的夏油杰不再说话了。出于女士优先的原则,他默认这场决斗是由你先手,你自然是承下了他的这番好意,挥手便催动咒力,向不远处夏油杰的方向飞速地弹去一个威力不小的苍,可惜的是,附在鹈鹕咒灵脚边的他惊险地绕了过去,他和咒灵都没有受到伤害。
因为你们的主战场在空中,夏油杰便只能使用它的飞行咒灵来发动攻击,而这正合了你的意。你本就是想将他硬生生地架在空中。你知道他手里所拥有的飞行咒灵的种类必然不多,这样的话你便不用和体术层级要高出好几个你的他过招,也能够拥有击败他的可能性。这才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
“……不打算主动攻击吗?”
哪怕在你的手中已经稳稳地抛出许多个苍,你依然稳稳地立于原地,连和服的振袖都没有被弄脏哪怕一个边角。你缓缓地举起手来,左手蓝色的咒力光球与右手红色的咒力光球集结起来,在它们于中心点就此汇聚之时,耀目的紫色席卷了你的视神经,在你被白绢遮挡的苍天之瞳中留下一抹无法被磨灭的紫。
“还是说,处在这种情况下的你,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呢?”
夏油杰没有应声,处在这个明显于他不利的立场下,他的头脑在飞速地思考。可他的鹈鹕咒灵是个怕事的,在发觉到对面的少女是真的在一声不吭地下杀招过后,它立刻发出恐惧的悲鸣,想要带着自己的主人飞得更高更远些,以远离面前的这个危险源。
就是现在!
你精准地从自己的指间弹出这一记茈,在鹈鹕咒灵高飞的同时,直直地贯穿了它的胸口。没了支撑的夏油杰自是从高处无力地坠下,他没有再召出其他的飞行咒灵,像是认了命一般地等待着距离自己极近的死亡的甘美。
你自是不会让他这么早就死在这里,在撤回自己的无限之后,你整个人都朝着他扑去,很快就在高空之中抓住了他的手腕。蒙在眼前的白绢因半空之中强大的气流差而猛地掀起,露出你的一双泛红的眉眼,你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在借助无限的力量将你们二人稳在半空中之后,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就此染湿了夏油杰的衣襟。
为什么率先吐血的会是她?难道是在方才的打斗之中受伤了吗?可是他明明就没有还过手——
夏油杰不否认他现下的确因你吐血的行径而兀自乱了阵脚,他下意识地就扶正你的身体,想要通过咒力来查看你究竟是哪里受了伤,腕间却是一痛——你径自往他的手腕上扣好了一副精致的镣铐,而镣铐的另一端则是你莹白如玉的手腕。
“你输了。”
你平静地叙述着这个事实,无限亦在你的话语间就此消失。这还是距离地面尚远的高空,夏油杰下意识地就将你扣在怀中,自己则是摔入了森山医院的这一片废墟,直摔得他眼冒金星、头破血流。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可谁叫对手会是她呢?只要面对上他的孤独与恐惧,他是必输无疑的。
第134章 付出一些代价
夏油杰感觉到他接下来的记忆变得颇为模模糊糊。意识莫名变得混沌的他被少女从一片废墟之中搀扶起来,他跟着她一同走了很久,直走到了他所管理着的盘星教的地界中去,而少女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到恨不得冲面对着的所有人都展露出自己锋芒的小豹子一般,威胁着一路上她所遇到的所有人,这使她成功地迈入了盘星教的总部,甚至一路来到了盘星教教祖的卧房之中。
“这位小姐,麻烦你去打一盆热水过来,再拿两条毛巾。我想你们的教祖大人现在很需要这些。”
立在门口的菅原真奈美目瞪口呆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想今早自己所看的运势节目真是准极了,不宜出门这句话落在夏油杰身上是真的灵验。兴许是因为她发愣的时间有些长了,正钳制着她家教祖的少女从腰间摸出一把光亮的匕首来,直直地将其搭在了夏油杰的颈间,匕首的寒光闪了她一下,让她立刻就回过神来,乖乖地去准备少女所需要的东西去了。
“为什么要带我回这里?难道你的目标是盘星教吗?”
夏油杰终于说了他被少女绑缚双臂之后的第一句话。
虽然少女最先拿出的镣铐只限制住了他召唤咒灵时所偏好使用的右手,但她格外地心细,又从和服的暗袋中取出不知是何质地的麻绳,将他的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是他无论怎么挣脱都无法解开的死结。在这过程中他有小心地觑着少女的表情,发觉她也和自己一样,像是处于一种意识朦胧模糊的状态似的,双眸之中未曾有一丝一毫的亮光。
他本应该问一问她是因何而知晓盘星教总部的位置的,但仔细想来只觉这是一副空话。拥有六眼的少女要寻找到他的行踪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包括这些年以来,为何他的盘星教与五条悟总是相安无事,背地里也少不了对方的纵容与熟视无睹。
“怎么会?我对这种邪教向来都不感兴趣。”
你语气如常地回复了夏油杰的话,收起了方才用以威胁菅原真奈美的匕首,那匕首像是很遗憾似的,在被你别回腰间时还发出了铮铮的嗡鸣声响,直吵得你心烦意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这么说的话,难道她是不想让他发动百鬼夜行吗?
夏油杰何等聪明,在你如此开口过后立刻就明了了你的真实目的。他向后靠去,在自己能够活动的最大限度之内放开了自己的手脚,声音轻之又轻:“你知道了。”
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你更了解在如此做之后我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你很讨厌夏油杰此时此刻说话的语气,尽管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一如往常般温柔而平和,但其中夹杂着的自厌感实在是太重了——它浓重到了一种你几乎要闻之作呕的程度,故而你此时此刻并不是很想回答他的话。
你早在发现浮云晷的秘密那天就已经知道了,时间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循环。你并不是时间的主人,只能被迫在其中不断重复着相似的故事,直到——直到你学会从中解脱。
但夏油杰这个人会同你心甘情愿地一起解脱吗?
你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才要把他囚禁在这里。
“为什么要拦着我?”
偏生在你心旌摇荡的这一瞬,夏油杰接着自己方才的话开口了。
他已经将自己的坐姿调整成一个好整以暇的姿势,正微微翘起边缘沾染了凝固血液的狐狸眼观察你苍白的面色,见你依旧不说话,他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难道是因为你现在正在和悟交往,所以你要遵从他的意志前来讨伐我吗?”
“我来找你的这件事和悟完全没有关系!”
啊,说话了。
夏油杰颇感意外地盯住你,而他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到了你的唇角。那里原本有着凝固了的浅淡的血迹,现下却又添上了些新鲜的血痕,很显然,你又开始有吐血的征兆了,却依旧强忍着这股欲望,像是不忍在他面前露怯一般。
“悟现在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各自执行各自的任务,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看顾对方。”
你缓慢地咽下一口腥甜的血,这是为夏油杰、也是为自己如此解释着。可惜你现下说话还是夹着些血沫子,这大大地挫败了你想要开口的欲望。
“我也是五条家的当主,难道我不能遵循自己的意志而行动吗?”
最终你选择用这句话作为结尾,在没有及时得到夏油杰的回复过后,不抱希望地松开了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放松身体向后靠去。
这次前往森山医院的你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到底是进入了一个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之内,或多或少地还是挂了点彩,也和曾经一样,让陌生的咒力注入了自己的身体,方才和现在的频繁吐血正是你因此而受伤的证明。
不过你对自己受伤的这件事接受良好,在发觉自己的内脏稍受损伤过后,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就调动反转术式修复自己的伤处——越是被咒力侵袭入体,就越是不能着急催动自身的咒力。所以在夏油杰寻到你的那一刻,你正闭目养神以积蓄能够与他一战的咒力。
好在现在算是好很多了,你也很成功地用从禅院元那里取来的经过改造的手铐铐住了这个你想要严加看管的诅咒师,接下来只需开辟出一个完全安静舒适的环境用以疗伤即可。
盘星教教祖的卧房内没有窗户,是一间被障子门完全包裹起来的密闭的和室,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难免会令人觉得压抑,你却未曾有这种想法。这其中的缘由说起来有些过于丢脸,可事实就是如此——你在身处于这般充满着夏油杰味道的房间之内,除去忍都忍不住的心酸情绪之外,心中洋溢着的竟是满满的安心感。
教祖大人是位很注重个人卫生的优雅的绅士,从前在他身上弥漫着的味道是高专内洗衣房里才有的洗衣液的浅淡香味,如今他脱离高专已久,身上的味道竟还没有变,这让你难免感到怀念。
他的卧室布局很简单,室内除了一张矮桌、几个蒲团与折叠好的被褥之外并无他物,这倒也方便了你此时此刻的闯入。
菅原真奈美很快就带着你要的东西回来了,热水与毛巾是你索要的最基础的东西,在这之上还有药品更加齐全的医药箱,也被菅原一同拿了过来。你不由感叹于她的细心,在向她道谢时,面上的神色更加柔和了些,下一秒就转向了夏油杰:“把衣服脱掉,让我看看你的伤。”
夏油杰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这话是你对着他说的,立刻无奈地笑起来。他与立在门口不愿离去的菅原互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这点自是被你捕捉到,你只好冷着脸劝退了菅原,这之后才转向夏油杰,一双苍天之瞳中含着泠然的冷意。
“愣着做什么?难道想要我替你动手吗?”
察觉到面前的小雪豹是真的动火了,夏油杰便立即照办。他上半身的袈裟褪去,衣料堪堪堆在手腕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你的肌肤,带来一阵磨人的热意。
你吩咐夏油杰除去手臂之上的绷带过后,拿过一旁的毛巾,在热水中浸湿又拧干,丝毫没有犹豫地伸手过去触碰起他的伤处。热水和粗糙毛巾所带来的痛意让夏油杰难免瑟缩了下,你却坚定地握紧了他的手腕,在清理伤处的同时,注入属于自己的正向的咒力,原本皮开肉绽、令人望而生畏的道道伤痕立即迅速地恢复起来,还不至于到愈合的程度,却成功地使还未止住的流血的伤痕结了痂。
“反转术式……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对上夏油杰怔然的目光,你只是道:“我是怎么学会的反转术式,难道你心中没有数吗?”
只是那时你的反转术式还是只能够治愈自己的水平,包括现在的水平也并不高。在家入硝子的教导下,现在只能将自己的咒力分出很少的一部分来治愈他人的伤口,效果还不是那么地立竿见影。
但这些都没有必要同夏油杰道来。
你安静地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喉头时不时地就会泛上腥甜的血腥味,你丝毫不做声地将其咽下,权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些尽数看在夏油杰眼中,让他细长的眸间不由染上几分痛意,深色的瞳仁微微颤抖着,怎么都无法问出自己想要发问的那句话。
她为什么——为什么不恨他?
当初她还信誓旦旦地同他道,是上天解除了她对他爱的诅咒,那个时候她还对他避之不及,仿若他是能够夺走她性命的瘟疫,可为何现在却又如此接近他?
夏油杰沉默着看你为他清理好伤口,又用医药箱内崭新的绷带为他的伤处包扎完毕。这期间你一直都未曾开口,直到做完这些事过后,才凝视他深紫色的双眸淡淡地道——
“正如你所想,我是不会让你发动百鬼夜行的——为此我愿意付出一些人身自由上的代价。”
第135章 笼中鸟⑦你可以杀了我的
五条悟回国的日子本该是一个明媚的午后,与对方直直打了个照面的乙骨忧太心中却响起了一连阵的电闪雷鸣。他顶着自家恩师颇有威慑力的目光,忍不住在心中大喊救命,但可惜的是,哪怕他将喉咙喊破都不会有人来陪他分担哪怕一丁点儿五条悟的怒火,谁叫伊地知先生早早地就以出差的借口溜走了呢。
“所以,我可爱的‘妹妹’到底去哪儿了呢?伊地知可告诉我了,你们是一起出的任务,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一点哦,忧太。”
发现自家女友和他玩失踪过后的五条悟的气势着实过于强悍,这让乙骨颇为招架不住。他其实很纠结于到底要不要直接告知五条悟你的去向,毕竟你在离开前是这样同他说的——
「如果扛不住的话也没关系哦,直接和他说实话就好了。我只是需要乙骨君帮我尽可能地拖延一些时间罢了,就算失败了我也不会怪罪你的。」
所以要直接说吗?五条妹妹将诅咒师带走、并且直接突袭了对方的大本营这件事?
乙骨感觉自己简直要得选择恐惧症了。
然而正在他想要向五条悟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之时,五条悟的手机率先响了起来,是他拨给你的电话接通了——他按下免提键,你略带疲惫的声音很快就从听筒那边传了出来:“悟,下午好啊。是不是又在为难乙骨君了?”
“猜得真准啊,所以说——忧太是知道内情的是吗?”
“是这样没错,但我希望你不要怪罪他,毕竟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
电话那头的你轻咳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嗓音含着一点淡淡的哑意:“森山医院的咒灵我拜托乙骨君彻底祓除掉了,他应该把任务报告交由你看过了吧?”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现在的你在哪里、又是在做什么呢?”
“哦,这个啊……我和杰在一起。”
乙骨敏感地发觉,他们之间的空气都因你的这一句话而凝滞住了,结合五条悟在听到这话过后的郁郁神色,他隐约能猜得出你和那位诅咒师之间的关系应该不简单。
“说了的话你肯定是会不高兴的,但我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至少我现在是很安全的,你不用担心我。”
话音刚落,你便轻飘飘地挂断了电话,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他们二人的耳边响起。五条悟深深吸了一口气:“忧太,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他们……他们似乎是在半空中打了一架,最后五条妹妹赢了,所以她将他带走了。”
乙骨觉得自己只能对着老师说实话了,因为老师现在的表情简直堪称是风雨欲来,他实在是不敢轻易地触碰五条悟的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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