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问,“你的头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按一按?”
像是作为刚刚鼓励的回应,白意鼓着勇气问韩凇。她心里倒没想别的,只觉得男人对他这么好,她理应回报。以前林晚音也常常头痛,白意时常给她按,久而久之,练就了娴熟的手法。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状态不太好,一直没有回应,也不知究竟是睡着了还是默许,于是白意又走近了些,从她对面站定,弯下腰,视线与他平齐,抬手将两只手的大拇指轻轻覆上他的太阳穴,揉按着。
这样的姿势不太舒服,虽然她的衣服并不暴露,但弯着腰,领口的地方还是有些别扭。况且她总觉得使不上力,索性走到一旁,跪坐在沙发上,打算继续。
韩凇的头痛舒缓了不少,忽然间那按揉的力度消失了,他感觉到身旁的沙发陷下去了一些,睁开眼,正对上姑娘那双澄澈的眸子。
不谙世事,纤尘不染。
她的睫毛很长,像一把小扇子似的轻颤着。
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能够触及到彼此的气息。
白意一时愣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几乎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起身。
但不知为何,心跳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失控。她看到韩凇的眸子中像是燃着一团火,她觉得自己像是窥见了什么不该窥见的秘密。
太炽热了。
就在白意以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韩凇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僵持尴尬的局面。
她收回视线,慌忙跳下沙发,正欲逃走之时,韩凇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到沙发上。
姑娘一不小心跌坐在他身旁,只听耳边传来他清冽的声音,“等我一下,有事要说。”
白意的耳朵“腾”地一下红了上来,突然的身体接触让她有些无措,尽管刚刚她已经帮他按过头,但这两种感觉并不相同。
坦白讲,自从郑言那件事之后,白意对异性之间的肢体接触很排斥,就连在医院的时候,男医生稍微靠近她一些,她便会竖起浑身的警戒线,浑身都写着:生人勿近。
但韩凇与其他人是不同的,至少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感激,白意没有将那个界限划得很清,在她心里大概是不排斥的。
只是感激吧,她这样想。
-
白意不动声色地挣开韩凇的手,神情有些不自在,轻轻往一旁挪了挪,和他保持着一些距离,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不那么生硬。
她的坐姿仍是乖巧规矩,像是提着一股气,有一种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存在。
韩凇见姑娘坐好之后,这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皱了皱眉,随后把手机放到耳边,似乎在等电话那头的人先开口。
韩母:“阿凇,你在哪?”
白意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温柔,有些急切。
她在前些天也与这声音的主人交谈过,所以很熟悉。
“在家。”他尽量维持着自己的修养,边接电话边打量着身旁姑娘的神色,她好像有些不自在,耳垂圆润饱满,红红的。
“你今晚的做法有些没礼貌,你爸和任总都很尴尬。”苏婉娴平静讲述着,语气中有些无奈。韩父和任总是生意伙伴,也在任总的帮助下促成了几个大项目,于韩氏集团而言,任总一家是很重要的合作伙伴。
任晓不知什么时候见过韩凇一面,便非要任总介绍她和韩凇认识。这姑娘骄纵任性,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一家人事事都顺着她,但听到她这个要求时,任总犹豫了。
任家的财力虽算不上顶级,但在帝都至少算是中上等,也有不少集团家的小少爷同她示好,只要她愿意,从中挑选一个年轻帅气又会疼人的,不是难事,若对方条件差一些也无所谓,以任氏的财力,招一个上门女婿也未尝不可。
可一旦女生主动,那以后就难说了。且不说万一遇人不淑,一辈子都搭进去,这地位也时时处于被动,况且,以任氏的财力,虽然比不上韩氏,但也算得上是小富,如若和韩氏集团结合,大约要算得上是高攀。
这对任氏来讲,大可不必。
因此,任父是不太同意这件事情的。
奈何任晓一根筋地就想同韩凇认识,向来娇纵的她竟也学人搞起了绝食那一套。任父本想着让小姑娘吃点苦头,饿急了自然会放弃。可任晓的毅力大概全显现在了绝食这件事情上。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无奈之下,任总辗转多方才打听到韩凇的事情,听闻韩凇办事能力优秀,样貌也出众,这才勉强同意。
后来,任总和韩父提起过这件事,韩父也有意,毕竟任氏集团现在风头正盛,促成这桩联姻对韩氏有利无弊,若是有弊,大约也只是让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僵持几天,不过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韩凇同父亲的关系不如以前那般亲近了。
怎么说呢,传统的中国式父子多少都有些这样,总是做大于说,沟通逐渐变少,关系也逐渐生分了。
于是,考虑再三,韩父这才组了这场饭局,意在促成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毕竟关于韩凇的传言,韩父多少也了解一些。这一点韩凇确实不如他,他年轻那会早就把苏婉娴追到手了,也只有自己这儿子在感情上不开窍。
韩凇是多聪明的人,况且,这场饭局的目的昭然若揭,毫无隐藏,韩凇气就气在大家瞒着他,决定好了所有的事情,哪怕明知他会反抗、会不高兴,却仍要这样做。
“如果您早告诉我今晚的目的,我就不会回去,自然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韩凇半眯着眼,一只手揉着鼻梁,看得出来人很疲惫,语气也有些不耐。
认识他的这些日子以来,白意从未见过韩凇这样。好像他就该是永远温润如玉的。
尽管别人都叫他无情佛,可那也不妨碍白意这样认为。
她所认识的韩凇,就该是那样如松如月的人,没有什么脾气,永远温和有耐心。
只是很久以后,白意才知道,这个男人所有的温和与耐心,都只用在了她身上。
苏婉娴叹了口气,“我们并非逼迫你做什么决定,只是你爸和任总共事这些日子,不好拒绝。我知道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这样安排,让你不舒服,但我们的目的也仅此而已。”韩母算是个明事理的人,如果说这个安排还有其他私心,那么纯粹是想给儿子一个和其他姑娘相处的机会。
韩凇的年纪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正青春,该有一场恋爱,也该有一个姑娘照顾他才好。
一心扑在工作上,那不是他这个年龄该做的事。
“仅此而已吗?”韩凇反问道。
“算是夹带了点私心吧。”苏婉娴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韩凇,只好坦白道。
韩凇冷笑一声,“既然是商业联姻,对方看上的是我背后的集团,我这个人怎么样,对这件事情的发展没什么影响。”韩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他不喜欢这样被人主宰的感觉。
“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了?我们确实是希望你能有多接触异性的机会,但也没有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你不该把我们想的这样不堪。任总的小女儿对你有点意思,我们看对方出了娇纵些,倒也算得上是个灵透的姑娘,所以才没有拒绝。况且,任氏集团最近风头正盛,我们集团有几个项目都要依靠着任氏,互相往来很正常。”韩父接过电话,严肃道。
言外之意是你应该识时务,不论这场饭局是政治任务还是私人关系,都应该努力维系两家的体面。
“所以牺牲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韩凇酒意上头,不怒反笑。前面苏婉娴做的那些铺垫他通通没有听进去,只记住了韩父说的关于公司项目的一段话。
苏婉娴在电话那头说了两句,又把手机接过来,对韩凇道,“你还没和她接触过,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上她呢?”
韩凇突然就想起了身旁的姑娘,想说:我的心里装不下那么多人。
转念一想,自己大概真的是喝多了。
“阿凇,妈只是想给你创造一个机会而已。对方在考虑我们家的情况,我们也在思考对方是不是合适。如果你心里没有其他想法,那任晓是个不错的选择。娇惯了点,但人也不算复杂。”苏婉娴仔细给韩凇分析着这场相亲的利弊。
她不如韩父那样以公司的事业为重,但韩凇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即便早就知道他的最终归宿是联姻,却也想给他找个最适合的。
“你爸没和你说,但你也在集团工作,集团的现状你应该清楚。现在经济上,有一些困难,任总能帮到我们。当初长辈们创立集团不容易,你爸又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目前遇到了难处,并且解决的办法就摆在你面前。”苏婉娴语重心长地说。
韩凇甚至隐约听到了韩父在电话那头的叹气声。
某些时候,韩凇和韩父很像,他身上的棱角与锋利都来自于韩父。他们都不愿低头,但不知何时,韩父变成了今天这样。
或许是因为公司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些韩凇心里都清楚,但他与韩父不同的是,他不会把这些希望都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他会靠自己。
“不必了。”韩凇声音清冽坚定,不容置疑。
“什么?”苏婉娴愣怔一瞬,好像是听懂了这句话,但有有些不确定。因为集团的事情太复杂了,而他还只是个年轻人。
她向来了解韩凇的能力,但并不觉得他能将这件事情完美的解决。
“我会把集团的事情处理好,但是需要时间,如果你们信我就不要操之过急。”韩凇的语气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让人不由得就信了。
白意不知道韩凇的工作究竟是什么,但她能从韩凇的语气中听出来,他的工作遇到了难处。
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从小就寄人篱下的她比一般的人要敏感,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在他正困难的时候,又给他添了些麻烦。思索着开学之后,应该尽快从这里搬出去。
电话那头的苏婉娴只当韩凇是少年意气。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谁不是胸怀大志,可现实总会给上重重一击。
苏婉娴没说话,她不想打击这个年轻人。
努力的人该是被肯定的。
但是肯定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苏婉娴和韩父吃过多少盐,商场上的事情两人经历了不少。韩氏集团发展到今天的规模,没有一个员工不是努力的。
可让人难过的是,这么多优秀员工的努力,也没有换来韩氏的起色,这才让人失望。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没等苏婉娴说话,韩凇就挂掉了电话。
气氛有些沉闷。
母子二人的电话全被白意听了去。她感觉韩凇今天心情不好,没来由的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招惹他。
可接电话之前,韩凇说有话要对她说。白意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于是就忐忑地坐在一旁,两只手紧紧地握着。
很拘谨地表情。
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故作镇定。
韩凇挂掉电话后才想起身旁还有个姑娘,他看了白意一眼,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神色,“吓到你了?”
第18章 书生·阿瑶
白意摇了摇头,脑袋跟拨浪鼓似的,“不是,只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个样子……有些陌生。而且,我怕你心情不好,气大伤身。”
韩凇不自觉地揉了揉额角,“人都会有脾气,我也不例外。只不过很多事情都不值得计较,但也有一些事情需要用强硬的方式来回应,比如今天。如果我不拒绝,以后会更甚。”
他煞有其事地和白意解释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单独再和她解释一遍,只觉得姑娘此刻的表情让他不忍心对此毫无解释。
白意好像懂,又好像没动,囫囵点了点头。
刚刚听韩凇说起联姻,其实关于联姻的事情,她也明白一些。
以前宋伊然跟她提过,好像有钱人家的子女都是这样的,在他们眼里利益为重。婚姻不过是捆绑利益的一层牢固的关系,而爱情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并且这些人看得很透彻,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婚姻是一回事,爱情是一回事,身体上的愉悦又是另一回事,互不干扰。
不过,白意也清楚,普通人家根本没有联姻一说,只有很富裕的家庭才会有这样的行为。所以她心里大概明白,韩凇似乎并不像他看起来的那样普通,他应该也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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